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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就算是威望着著的人也不见得能控制得住麾下军队,更何况是他?
于是辛渐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零散冲向萧定队伍的人,被对手轻而易举地斩于马下,看到萧定虎如狼群,杀透军阵,看着萧定那张大胡子脸杀到了他的面前。
“受死!”辛渐的声音里带着愤怒,细细分辩,居然还带着一丝哭腔。
因为他明白,这场赌斗,他们已经输了。
他辛渐押上了所有的一切来搏一个前程的希望,也已经如同阳光下的那个美丽泡泡一样,仅仅就只绽开了那么一瞬间的美好,就无情地破灭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杀了萧定,或者还能将功赎罪。
第二轮已经算不上对冲了。
因为龙卫军的这些骑兵,只有少数策马勇敢地迎了上去,然后被无情地斩杀下马之外,剩下的,连马速就根本没有提起来,当对手挟着风一般的速度从他们身边掠过的时候,当冰冷的刀锋从他们的咽喉之间拖过的时候,他们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剩下的龙卫马军崩溃了。
他们居然四散而逃。
这一次,十名亲卫之中终于有人受伤了,个子最为瘦小的曹灿一条胳膊折了。
他有些恼火地勒停了马匹,居然就停在了校场的中央,从马上的革囊之中掏出了一条带子,好整以遐地用这条带子将自己断了的胳膊与身体绑到了一起,然后又举起了马刀,完全以双腿控马,大呼小叫地去追砍那些四处逃窜的龙卫马军。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居然没有一个龙卫马军去攻击这个落了单的正在给自己处理伤势的边地骑兵。
这在看台之上无数人心中,实在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萧诚想起了大哥跟他讲过的在北地亲眼见过十几个辽人骑兵撵着上百名大宋军人狼狈逃窜的事情。
现在,不过是这一事件的汴梁模版罢了。
整个龙卫马军的精气神在连续两轮的冲杀之后,便已经完全被击碎了。
校场之上的比试,现在已经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两个龙卫骑兵竟然慌不择路,驱马直接逃向了看台方向。
说起来这两个人也算是机灵的,他们发现只要往这个方向上走,对手就不再管他们了。一门心思想要远离这些杀神的他们,却完全忘记了看台之上现在有一些什么人。
“止步!”
“止步!”
看台之上,御前班直们齐声大喝。
两名吓破了胆的龙卫骑兵,压根儿就没有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呼声,他们仍然向着这个方向奔来。
带领班直的一名玄甲将领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超,终于还是下达了命令。
“射!”
看台之上,御龙弓箭直手中的克敌弓齐唰唰地举起,在一阵箭啸之后,这两名失了神的马军,连人带马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地倒在距离看台五十余步的地方。
赵琐脸色铁青。
萧禹却是满面春风。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赵琐的跟前,躬身道:“陛下,胜负已分,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徒造更多的伤亡,到此为止吧!”
赵琐点了点头:“张超,到此为止。”
张超艰难地点了点头,“鸣金,止战!”
铜锣被敲响,当当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校场之上。
正在追杀满场逃窜对手的萧定亲兵们立时勒马,减速,然后迅速地汇集到了一起,一边警惕地看着仍在四处乱窜不知如何自处的龙卫马军,一边开始缓缓地退向他们的出发地。
但校场之中的战斗仍然没有停止。
因为萧定还跟辛渐缠斗在一起。
闻鼓则进,鸣金则退。
大获全胜的萧定也不为己甚,本来准备退出战斗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辛渐居然如同一条疯狗一样地缠上了他,似乎压根儿就没有听到止战的金锣声。
连续两次的意图退出反而让萧定连连遭遇险招,顿时也激起了萧定的怒气。
两人的功夫相差不远,萧定或许要更强一些,对敌经验也要更丰富一些,但这样的单方面退让却是极其危险的。高手过招,胜负本来就在一线之间。
看台之上,张超脸色铁青。
不但在两军比试之上,龙卫马军惨败当场,连在军纪之上也输了个一干二净。
瞧瞧这些边地来的北佬,令行禁止,而龙卫军这边,直到现在,还没有收拢剩余的兵马,虽然也没有多少人要收拢了,大部分都成了校场之上冰冷的尸体。
而辛渐的无理纠缠,作为沙场宿将的张超自然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贺正等人退到了数十步外,他们并没有上前去围攻辛渐,如果此刻他们上前,轻而易举地就能将这个明显已经失了心智的家伙给做掉,但此时此刻,他们认为正是自家统制大显身手的时候。
能在官家面前露脸,这样的好事,他们还是不要打搅得好。
当然,这也是出于对自家统制战场之上功夫的绝对自信。
但助威还是要有的。
十人整齐划一的用马刀敲打着自己的盔甲,口中有节奏的呐喊着。
辛渐着实已经失去了理智了。
他不想再让老母缠绵病榻,他不想再让家中幼子挨饿,他也不想再看浑家那哀怨的目光,当然,他也不想再去面对那无穷的打击报复,而这一切,似乎只有杀了眼前的这个萧定,才能挽回。
他疯狂地攻击着萧定,完全不顾己身的攻击,让萧定招架起来却也是惊险万分。
两员悍将在校场之上走马灯似的转着圈地较量,每一次铁枪的碰撞,每一次差之毫厘的必杀,都会让看台上响起一声声的惊呼。
第六十八章:陛见
辛渐有些撑不住了。
本身武艺便要逊色萧定一筹,对敌的经验亦是远远不足。
他哪里能像萧定这样,三天两头在边境之上与辽人厮杀,这种生死搏杀的场面对于萧定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对于辛渐来说,却是有生一来头一遭。
再者,十名萧定亲卫骑着战马虽然只是立在一侧,但刀敲胸甲,呐喊助威,给他的压力也是愈来愈大。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要是这些人一涌而上,从规矩上来说,萧定并不犯规。
这本身就是一场十对一百的挑战,现在你被十个人围殴,而你的同伴却没有能力上来帮忙,那是谁也怪不得的。
萧定已经稳稳地操控了大局,但此时,他倒是起了爱才之心,从他踏上战场以来,这是他碰到的第一个几乎能与他势均力敌的家伙。而且从萧诚搜集到的情报来看,这家伙应当还有最后的绝招没有使出来,不看到对方枪中藏锏的秘技,这一战,终究还是有些遗憾啊!
辛渐决定孤注一掷了。
大喝声中,手中长枪连接发力,抢回少许劣势,两马交错的一瞬间,在长枪戳出的那一瞬间,两手一分,手中赫然多出了一柄铁锏。
即便是萧定早就在等着这一招,但猛然看到铁锏的时候,他还是吓了一大跳,他真没有发现辛渐是什么时候把铁锏抽出来藏在枪下的。
如果他在不清楚辛渐底细的情况之下,骤然遇到这一招,不说当场送命,但手忙脚乱必然是免不了的。
也因为早有准备,当铁锏袭来的时候,萧定大笑声中,亦是左手持枪,右手自鞍旁一抹,一柄黑沉沉的刀便出现在手中,迎向了击来的铁锏。
萧定出手的角度极为巧妙,刀斜着迎上了铁锏,嚓的一声轻响,铁锏的前面略细的恰好也就是最不受力的那一段竟然硬生生地被削断了。
刀断了铁锏这样的重兵器,辛渐一呆,萧定的刀已经反掠了回来。
刀光扑面,辛渐闭目受死。
啪的一声响,萧定这一刀,临到头了,却是画了一个半弧,反转过来,刀背重重地敲在辛渐的头盔之上。
当的一声响,辛渐魁梧的身影在马上摇晃了一下,砰的一声坠到了地上。
“万胜,万胜!”十名亲兵纵马上前,围着萧定,举起手中染血的马刀,纵情欢呼着。
他们完成了一个连他们自己在事前也无法想象无法相信的奇迹,竟然以十一人,击败了多达百人的龙卫军马军精锐。
本来,他们都已经做好了今日为了萧定战死的准备。
就算他们死光了,但只要将敌人也杀光了,最后只剩下萧定一个人立在校场之上,但胜利也终归是属于他们的。
现在,每个人都在。
怎么能让他们不欣喜若狂呢?
看着校场之上那群来自北地的边军欢呼雀跃,看台之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赵琐身后的赵敬,更是看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倒是赵琐,侧着头,以手支着腮帮子沉思了片刻,坐直了身子,道:“传萧定和那十名士卒上来见朕。”
一名红袍太监一路小跑着到了校场中央,向着萧定等人传达了赵琐的旨意。
片刻之后,解除了所有武装的萧定等人沿着通道走到了赵琐的面前。
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让他们所过之处,无不侧目捂鼻。
萧定是目不斜视,但他麾下的这些士兵却是像看稀奇一般的转着头左右打量,这么多的紫袍,红袍官员,平常时节,哪里能见到到?一个青袍官员在他们面前,就是了不得的。
这些人浑然不知道,他们看稀奇的眼睛,在这些人眼中,却是他们眼露杀气,气势汹汹,无不掉头避让,不敢直视。
这也是能想到的,一些个刚刚杀了无数人的家伙,哪怕是竭力表现出自己的无辜,也很难让人相信,他们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那种煞气,足以让没见过血的这些官员们为之胆寒了。
“见过官家!”萧定躬身行礼。
他身后的亲卫却是跪了一地,头叩得咚咚作响。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片乱七八糟的呼喊声夹在咚咚的叩头之声中,顿时引来了看台之上一片鄙夷的神色。
果然是些边地土包子,啥也不懂。
在这一瞬间,这些人似乎忘记了,正是这些土包子,刚刚却是让他们不敢与之对视。
赵琐本来阴霾的心情,却是被这一片杂乱无章的礼节给清扫一空,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官家,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请官家原谅他们的失礼!”萧定苦笑着道。
“不不不!赤子之心,朕很喜欢!”赵琐却是大笑起来:“平身,哦,都起来,起来,你们都是朕的勇士。”
在这些士卒跪下叩头乱叫的那一刻,赵琐突然想明白了过来,这些人也是他的子民,他的战士啊!
“多谢官家!”
又是一片乱七八糟的谢恩声中,十个大兵站起了身,也不知道低头,而是十分无礼地抬头平视着大宋这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负责御前礼仪的御史扁了扁嘴,将头扭向了一边。他很清楚,即便自己大声上前喝斥,这些人也根本搞不清楚该怎么做!
还是不要白费力气的好。
而且看起来官家也并不怎么生气。
“你们平时与辽人作战,也是这样喊着杀辽狗吗?”赵琐饶有兴趣地问道:“萧定,你不要说话,让他们说。”
萧定无奈,只能退向一侧。
贺正左右瞄了瞄,见其他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而自己也的确是这些人中级别最高的一个,当下便抱拳道:“是的,都这样喊。”
“嗯,很有气势!”赵琐的目光又落在了断了臂骨,此刻仍然用一根带子将断手绑在腰上的那个个子最小的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回官家,我叫曹灿!”曹灿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变了。
“不疼吗?”
“疼,不过习惯了!”曹灿道:“这不算什么,小伤而已。我们这些人,身上伤疤多着呢,哪一个也比这个重。”
这个问答让赵琐沉默了片刻,方道:“卸甲,让朕看看你们的伤疤!”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萧定点点了头,众人这才互相帮衬着解开了身上的甲胄,褪下了内里的衣裳。
看着那十个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场所有人都哑然无语。
“赏,每人赏十万钱,绢一匹!”赵琐一挥手道。
“臣替他们恭谢天恩!”看着这些部下又乱七八糟地跪下去谢恩,萧定只能再次出面来圆场。
“赤子之心,朕心甚慰,好了,让他们退下去吧,萧卿留下来,我还有话问你。”
赵琐道。
目送着十个裸露着胸膛,兴高采烈下去的士兵,赵琐又转身对罗素道:“除开侍制以上官员外,其他人也都散了吧!”
诏旨一出,在一片告退的声音之中,偌大的看台顷刻之间便显得空荡荡的了。
赵琐起身,走到了栏杆边上,看着校场之中正在收拾残局的御间班直,道:“萧卿,你的表字是长卿吧?”
萧定有些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