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除开这些蜿蜒游动的火龙,更多的火矩也在偌大的城池之内燃烧了起来。
只要发生了兵乱,受伤最重的,永远都是普通百姓。
在大军向着崔昂控制的核心区进发的时候,无数的乱兵们无声无息地脱离了队伍,潜入到了路边那些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坊市当中。
于是,火光起了,刀光起了,惨叫之声也起了。
侥幸躲过了辽人屠刀的这些普通百姓们,
在今夜,又迎来了新的劫难。
只是,又有谁在乎他们呢?
鲁雄飞一般地冲进了王府之中。
从崔昂就任河北安抚使的时候,作为御前班直,他被皇帝派给了崔昂。
一般像他们这样的御前班直,就本质上而言,便是明晃晃的皇帝耳目,是公然监视这样的封疆大吏的。
只不过皇帝做得坦坦荡荡,
臣子也只能乖乖接受而已。
但鲁雄就将自己的利益与崔昂绑在了一起。
一个快要四十岁的班直,还在出这样的辛苦的外勤,实际上就意味着他的未来没有什么可期待的,所以鲁雄决定抓住这一次的机会。
他似乎是抓住了。
从那之后,他从一个小小的班直都监,一路飞黄腾,直至都指挥使,最后更是在滑州与崔博搭档,直接指挥武胜军。
别人可以与崔昂切割,他却切割不了。
就像当初的唐怒一样,只能与崔昂共富贵,同生死。
因为崔昂所做的那些事情,每一件,他们都参与了。
耶律敏不会放过崔昂,难道就会放过他鲁雄吗?
不会的!
“王爷,快跑吧,趁现在还有机会!”鲁雄脸色惨白,手微微发抖。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应该在指挥武胜军平叛!”看到鲁雄,崔昂勃然大怒:“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你只消看到现在全城火起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进攻的只是一小撮人而已。你武胜军现在足足有上万人,这些乌合之众,你们还对付不了吗?”
“王爷!”鲁雄脸色难看地道:“事发太突然了,武胜军是有上万人,可现在我们能联系上的,也就只有王府周边的三千人啊,可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士兵们再勇敢,也架不住如此多的敌人啊!蚁多咬死象,王爷,赶紧突围,在万岁宫那边,世子亲军三千人便在那里驻扎,现在他们肯定也在向这里靠拢,我们往那个方向走,然后与他们汇合,就算不能反败为胜,至少也可以冲出城去了。”
“冲出城去,又能去哪里?”崔昂茫然。
“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鲁雄大声道。“要不然乱军攻破了我们的防线,一切就都来不及了,到时候连跑都没得跑!”
“走,走!”崔昂嘴唇哆嗦着,几乎是被鲁雄给架着跑了出去。
至于王宫之中的其它崔氏家眷,崔昂此时好像压根儿就没有想起来,而鲁雄,也根本就没有提这一茬。
接下来是逃命,要是带着这些老弱妇孺,那是自找苦吃。
曲珍进城了。
在南熏门,他受到了士兵们的热烈欢迎。
毕竟他曾经就是上四军的高级将领,上四军士兵大多数倒都是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在曲珍的身后,数千骑兵鱼贯而入。
曲珍离开南阳,只带了三千人,而多出来的这两千人,却是耶律敏借给他的。
专门从属珊军中挑选出来的汉人骑兵。
而此时的耶律敏,压根儿就没有打算进城。
那个谣言是柄又刃剑,现在东京城里恨他的人,不比恨崔昂的人少。
所以,远远地驻扎在外不进城,便是最好的破除谣言的办法。
等到曲珍彻底掌握了局势,所有的罪名,往崔昂身上一扣,
一切便都完美无缺。
而上演一出军纪严明,秋毫不犯的戏,对于属珊军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相比起普通的辽军,属珊军的军纪,本身就很严格。
他们不缺钱。
有皇后在背后站台的他们,要考虑的从来都只有胜利,只需要有连接不断地胜利,他们便有源源不绝的财富。
属珊军,不需要抢!
“召集各部军官,就说我曲某人已经进城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曲珍意气风发:“我们是吊民伐罪,惩治崔昂这个民贼,谁要是约束不住自己的部属,祸害百姓的话,莫怪我曲某人翻脸不认人,绝对是要清算的。”
看着信使们一个个地飞奔向各自的目的地去通知那些军头,曲珍大笑着一带马缰:“走,我们去会一会赵王!”
崔博的运气相当的不好。
东京乱起,立即便率领三千世子亲军向着王宫方向进发,与父亲会师,集中手中所有的力量才能占扰优势,对于这一点,他也是看得很清楚的。
现在上万装备精良,战斗力远超其它部队的武胜军,却分散驻于各个地方,看起来一个个都是在要害之地,但事情一发生,却突然发现,他们居然在每个地方,都处于绝对的兵力劣势之下。
必须要集结所有的兵马才能镇压这场反叛。
在向王宫前进的道路之上,这支军队还是所向披靡的,想要拦在他们前边的人,都被他们击,更多的乱兵在看到他们出现之后,早就跑得没了影子。
毕竟这一次的全城暴乱,所有人的目标都直指赵王宫,所有人都想抓住崔昂。
各路军头们,带着自己的精锐都往着这一个目标而去,并没有人来理会崔博。
这便是没有一个统一指挥的结果。
如果曲珍没有及时赶到,对全局作出了统一的指挥的话,那指不定崔家父子汇合之后,还真有可能各个击破这些各自为战的军头。
但不管是曲珍也好,还是耶律敏也好,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怎么可能不算到这种情况呢?
倒霉的崔博迎头便撞上了曲珍统带的这支刚刚从战场之上下来的骑兵。
武胜军相对于东京城内其它军队那是手拿把攥,问题是现在他们对上的,又比他们强出了不知多少。
双方就在宽敞的朱雀大街之上展开了厮杀。
仅仅是支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崔博统带的这支武胜军便彻底崩溃。
崔博被生擒活捉。
曲珍策马直奔赵王宫。
戴炜已经宫门之前躬身迎候。
“大将军,所有被扣官员的家眷都还在内里,末将已经派人将他们保护起来了!”说到这里,戴炜略停了一下,又道:“赵王,哦,不不,崔贼的家眷,也在这里!”
曲珍怔了怔,冷笑:“崔贼一贯的作风,只要自己能脱身,谁都可以放弃。不过这一次,他还能跑到天上去?”
崔昂还真是没有跑太远。
鲁雄本来还想护着着他逃出城去,但随着曲珍进城,各自散乱不堪的军队突然之间就开始变得有序起来了,而他们这支还成建制的军队,一下子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从最初开始随意的攻击一下,一旦发现目标是个刺儿头便立马走人,到开始了有组织的迟滞,掩护,切割,鲁雄便知道大事不妙。
有一个级别很高的将领已经发现了他们而且开始组织进攻了。
接下来,只会有更多的更好的军队来到这里。
这样是跑不出去的。
于是鲁雄当机立断,找了一个借口,躲过了众人的耳目,脱掉了身上的甲胄,去除了身上所有的标志性的东西,然后抛下了所有人,潜入到了夜色当中。
大队人马不好逃,但一个人在这样的乱哄哄的环境之中,还是很好跑的。
更何况他鲁雄可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对这里的环境熟悉得很。
当崔昂发现鲁雄跑了,大事不妙的时候,新的一轮进攻又开始了。
没有了鲁雄这个军事长官,这支队伍的下场可想而知。
崔昂把自己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抹得血淋淋的,扒下了一个死去士兵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往死尸堆里一躺,扯过两具尸体遮盖住自己,只求这些敌人快些离去,然后自己再想法逃跑。
事到如今,什么尊严,面子,统统都不要了,只要能活着便好。
第五百七十八章:赴死
当失败无可挽回的时候,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应对方式。
但到了像崔昂这种级别,这种位份,基本上都会选择为自己保持最后的尊严。
所以,在第一次征西之战之中,当朝太尉张超失败之后,选择了类似于自杀的逆向冲锋,让自己死在了沙场之上。
所以,在东京被破之后,枢密使陈规绑着火药,义无反顾地冲向了辽国皇帝耶律俊的坐驾,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所以,夏诫在万众瞩目之下,从容挥刀,切削掉自己的面目然后再一刀捅进自己的要害,因为他觉得作为首辅却导致国家亡国,没有脸面去见赵宋诸多先贤以及自家列祖列宗。
往下来,还有李光等人,都选择了自己了结自己。
死亡,是他们最后的尊严。
他们不想自己成为俘虏,然后被人所凌辱。
即便没有人欺侮,他们也无法过得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崔昂,与所有人都不同。
每一次失败之后,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如何才能活下来。
然后想着如何才能东山再起。
你可以说他是坚韧不拔,
但更多的时候,我们有一个另外的评语给这样的人,
那就是,厚颜无耻。
平民老百姓可以选择软弱,选择退缩,选择屈膝,
但到了这个位份之上,该死的时候,你就得去死。
否则,你的下场,一定会比你自己死要惨烈上无数倍。
崔昂躺在死尸堆中,拼命地压抑住呼吸,盖在他身上的两具尸体身上还在淌着鲜血,血滴落在他的身上,渗透了衣物,让他的身上粘粘糊糊地极不舒服,可他现在只能强忍着,一点点动弹也没有。
外头的声音虽然在渐渐小去,但崔昂却仍然不敢乱动。
渐渐地,困倦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地袭来。
身体上的劳累,心理上的困倦几乎同时袭来。
不知道是睡去,还是昏倒,
崔昂再次醒来是因为逼人的凉意。
下雨了。
风夹杂着牛毛般的细雨在空中飘来荡去,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下意只地伸手抹了一把脸,
崔昂睁开了眼睛。
天亮了!
他惊骇万分,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自己应当趁着夜色逃跑的。
可现在,天都亮了。
他猛然坐了起来,脑子却又是一个激凌。
自己身上是盖了两具死尸的,为什么现在没有了?
直到这时,他才看向四周,
霎那之间,他只觉得,地狱的黑暗无边无际地向他笼罩下来。
周围,竟然密密麻麻地站着人。
而且,都是他的熟人。
前不久,还一个个地在他的面前,卑躬屈膝地喊着王爷的那些人,现在他们一个个面露不屑之色,就像是看着一个乞丐。
曲珍站在所有人的前面,手里的马鞭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掌心,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曲珍!”他嘶声叫了起来。
“王爷,好久不见啊!”曲珍笑了起来,别提有多开心了。
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崔昂抱拳,一揖到地:“曲兄,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同过患难,共过生死的,放过崔某这一遭,日后崔某必有回报。”
曲珍嘿嘿一笑:“王爷,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死心吗?你却看看这天下,那里还有你崔昂的半分立足之地,你还能往那里去东山再起?西边?那是萧定的地盘。南方,那是萧诚在掌控,剩下的地方,那是大辽的天下,王爷,你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以前我真不信什么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总觉得这天地终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但现在,我信了。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放我一条生路吧,曲珍,没有我带着你,你那里会有今天?”崔昂哀求道。
“你能去哪里呢?崔兄,王爷,耶律大统领还在城外等着你呢,我们这便去见他吧!”曲珍挥手,数名侍卫跑上前去,三下五除二便将崔昂重新捆扎得结结实实,便连嘴里,都塞上了一团布条。
直到此时,崔昂才后悔起来。
自己应当早一些死的,现在,只怕是想死得松快一些都没有可能了。
属珊军驻扎在陈桥驿,并没有靠近东京城。
却是已经让所有东京城内里的人瑟瑟发抖了。
东京城破的时候,辽人的野蛮和强横,在残存下来的宋人的脑海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映象。
这样的映象,会造就两种人,一种是愤怒,因为愤怒而生出胆魄,从此踏上反抗的道路。另一种是怯懦,看到辽人便自觉地矮了三分。
不得不说,前一种人是少数,后一种人,才更多。
但前一种人却更能让人记住他们,因为他们总是在努力地去帮绝大多数人认为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