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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能这么说了,就怕罗大娘子不喜!”萧韩氏怅然若失。
“管她呢!她还是先紧着自家儿子管吧,要不赶快考个进士出来,没的真耽误了我家小三儿的终身!哼哼,那罗雨亭不知天高天厚,发下这样的誓愿,现在可在汴梁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人人见到罗颂都夸一句虎父无犬子,罗老匹夫见了我还脸红不好意思呢!”
“还不是你家老二使的坏!”萧韩氏没好气地道。
“好处却让他罗家得去了,苦的却是我家三妹!”萧禹气呼呼地道:“而且这也说明,这罗雨亭,真是蠢啊!”
萧韩氏一时无语。
“夫人啊,家中这些讨人嫌的,现在却是一个个的都出去了,现在家中,可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二十余年前,我们刚刚成婚的时候啊!哈哈哈,不错不错,我们倒也可以重温一下往昔岁月!”
萧韩氏顿时红了脸,横了萧禹一眼道:“老夫老妻的,咋就还说这些没脸没皮的话!”
萧禹大笑,握住妻子的手道,情真意切地道:“这些年,却也是苦了你了。好在终于苦尽甘来,儿女都挺挣气的,以后啊,你且少操一些心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呢!”
萧韩氏叹了一口气:“哪里有操得完的心哦!还不是一桩接着一桩,一遭接着一遭,这眼不闭啊,终是还要一直操心下去的。”
萧韩氏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罗家大娘子在第三天之上,当真是杀上了门,不过她来找萧韩氏的理由,让萧韩氏瞠目结舌。
罗纲罗雨亭听说萧诚跟着他家老大走了,萧旖也跟着去游历了,居然连夜跨上马,逃之夭夭,只留下一封信,说是要跟着萧家老大老二去边境游历,见识一番,做点实事。
这变化,让萧罗两家都是目瞪口呆,莫之奈何。
罗雨亭在后面快马加鞭地一路追着来了的事情,萧定与萧诚自然还是不知情的。在唆使了铁锤把家里派来追小妹的人揍了一顿之后,后面果然就清净了,家中二老弄清楚了形式之后,也不再做无用功了。
他们倒是一路快马加鞭,很快便到了京畿西路,萧定也再次住进了白马驿馆。
这一次回返,可不像上次那样,可以急着赶路,走到哪天黑了,就在哪里安营扎寨,这一次队伍之中女眷不少,却是需得制定好行程,每一站都得算好时间和距离,以便能恰好住进驿馆或者客栈。
兄弟两人此刻却是站在一处陡崖之上,看着脚下奔腾的黄河水打着旋地一路远去。明日渡河之后,就算是进了河北路了。
“二弟,你说当年朱温在这里斩杀数十位唐臣之时,有没有会想到,他最终成了大唐帝国的掘墓人?”萧定感慨地指着脚下奔涌不息的河水,道。
“自汉唐以降,那的确是一段最混乱的岁月!”萧诚弯腰,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用力将石头掷向河水,看着那石头卟嗵一声落入水中,不过激起几片水花,便再无声息:“大哥,也就是那一段岁月,也让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皇帝这东西啊,真不是什么天选之子,而是皇帝,兵强马壮者可为之也。”
萧定身子微微一抖,四周瞄了一眼,见只有兄弟二人,这才放下心来:“你读书读多了,该知道有些话即便是心中明白也不该说出来的。”
萧诚哈哈一笑:“这不是跟大哥说话嘛。想当初,本朝太祖,陈桥驿黄袍加身的时候,不正是因为兵强马壮嘛!不过太祖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之子,所以就喊出了吾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才造就了大宋如今之局面啊!”
“或者这便是大祖的英明之处吧!”
“自然是英明的。”萧诚点头道:“这一句话,就奠定了赵家自立国伊始便稳如泰山的局面,而历代大宋官家,也的的确确在践行这一句话,这便让士大夫们开心了,一个愿意分权给他们的皇帝,自然是大家都喜欢和拥护的。”
萧定默默点头。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是可行的,但皇帝兵强马壮者为之也成了大宋历代官家们的心病啊,所以有杯酒释兵权,所以有以文治武,慢慢地下来,文官凌驾于武臣之上,却是失去了制衡之道。使得大宋纵然富甲天下,财政充裕,但兵马却是愈来愈不经打了。”萧诚摇头道:“文武失衡,阴阳难以调和,纵然官家的封椿库中铜钱堆积如山,串钱的绳子都腐乱了,也找不到机会北伐辽国,收复幽燕。”
“听父亲说,财政状况,其实也没有那么乐观!”萧定摇头道:“官儿太多了,兵太多了,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开销数不胜数,现在东府每年都盘算着从官家的内库里弄钱出来花呢!而且向来是有借无还。以前还打个借条,现在是连借条也不肯打了。”
萧诚失笑:“能把钱从官家的内库里挖出来,也是一件好事。真让钱烂在库里,是一星半点儿的好处也没有。大宋是真富,但朝廷会越来越难,这也是不假的事实。因为富的那些人,更多的是士大夫阶层嘛!想要改变这种状况,非得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不可。但历来改革,都是一场革命啊,不动刀子不死人,怎么可能有个好结果?东西两府的相公们,自然也能看得出来这一点,所以啊,谁都不肯动,谁都不愿意动。”
“等到这个脓包越来越大到了非破不可的时候,只怕就会酿成大祸了!”萧定叹道。
“只要不是在自己任内发生,便可以高高挂起。”萧诚哧笑道:“到时候甚至还可以义正辞严地指责现任无能误国。”
萧定转头看了一眼萧诚,道:“二弟,你书越读越多,但我觉得你越来越与一般的读书人不同了,这些话,别的读书人可不会讲的。”
“大哥,只要不是读死书的人,这些道理,他们其实都明白的。只不过大家都用手把眼睛遮起来装看不到而已。我也就对大哥说说,换个人,我当然也是歌功颂德,大唱赞歌的。”
萧定勃然变色,低声道:“如果天下读书人皆如此,国何以国?”
“走一步看一步!”萧诚道:“你我兄弟,现在不过是撮尔小吏罢了,即便敢说,人家也会觉得我们是疯子,只有等到我们走到了一定的高度,说话才有力量,那个时候再说,才有意义啊!现在不说,只是为了向上的脚步不被这些意外所耽误罢了。”
萧定这才颜色稍霁,“这才是我了解的那个义薄云天的萧崇文嘛!”
“大哥太高看我了。”萧诚摇头道:“我向来不是那种能舍小家为大家的人,我总是想着能在保住自家的情况之下再看能不能兼济天下而已。”
第七十八章:第一映象很不错
萧定没有想到,他在白马,居然又会碰到大人物。
上一次他留驻白马,不意巧会了新上任的河北路安抚使崔昂崔怀远,双方的谈话,可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而这一次,他与萧诚游览黄河凭吊古人之举刚刚进行了一半,贺正又匆匆地追了过来,告诉他,荆王殿下回京,正准备今日宿在白马驿。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萧定听到巧遇荆王,倒是兴冲冲的忙着往回赶,萧诚也很是好奇这个荆王殿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虽然他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汴梁,但还真没有见过现在这位名满天下的二大王。
大宋朝历史之上,除了开国的太祖以及后来的太宗之外,还没有出过一个精通军事的官家呢!这位荆王殿下,在军事之上却颇有造诣,这是有了返祖现象吗?
两人一路飞马奔回驿馆,驿馆周边却是早已经戒备森严了,不过那些荆王亲卫却都是认得萧定的,萧定只不过放慢了马速,他们已是纷纷打着招呼。
萧定也不下马,很是熟络的对他们说:“这是萧某的二弟,萧诚萧崇文。”
“萧家二郎果然长得俊秀!”一路之上,听得这样的赞美多了,萧诚不由得怀疑这句话从这些人嘴里说出来,是不是还有些一些别的意思?
总觉得他们笑得诡异。
不过还是很诧异于大哥在荆王面前的地位。
纵马直入,而且还带了一个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的外人。
或者,这便是信任。
白马驿馆偌大的院子里,一大群人正在忙忙碌碌,从几辆大车之上卸下东西,从被褥到锅碗瓢盆应有尽有。整个院子里,除了卫兵之外,便是各色各样的仆佣。
萧诚在贺正去通知的时候便已经知晓,自家那些人,本来因为荆王要住进来而要被赶出去的,不过被荆王所阻罢了,不过现在嘛,所有人也都呆在一个小跨院之内,不能随意进出了。
这倒也是应有之义。
早前一个安抚使便能驱逐了驿馆之中所有的其他住客,荆王的身份还要更高,自然是要独居的,也就是萧定算是他的心腹,这才有这个待遇。
不过这排场可真是有点大啊!看着眼前的场面,萧诚不由暗自咋舌,看样子,荆王纵然是住在白马驿,也不过是借用一下他们的屋子罢了,一应用具,基本上都是自己带全了。只怕连吃食,也不会让驿馆提供。
身着紫袍,蓄着整齐小胡须的荆王赵哲,正站在院子当中,含笑看着跨门而入的萧定萧诚二人。
“拜见安抚使!”
“拜见殿下!”
两人齐齐抱拳躬身。
“罢了罢了!”赵哲哈哈大笑着伸手扶起萧定:“长卿,本来还说等我回到了汴梁,请你喝酒,不想你竟然又要匆匆回转了。”
“今日便陪安抚使喝个痛快。”萧定连连点头:“末将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的。”
“说句实话,听到你十人挑战上四军百人的事情,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仍然是让我感到心惊胆战啊,你还是太鲁莽了一些,以后可切记不能如此了。”赵哲收敛起笑容,正色道。
“一股热血一冲进头脑,便有些顾不得了,话说出去了,可也收不回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萧定微笑着道:“好在有惊无险。”
“话说回来,虽然有些鲁莽,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好的。”赵哲却又笑了起来:“这些事儿,我们呆会儿再说,这便是你那个被称为读书种子的弟弟萧诚萧崇文吗?”
“正是下官!”萧诚虽然没有任实职,但也是荫官,从八品的承务郎,领薪俸的,所以在赵哲面前,亦是自称下官,听到赵哲说他是读书种子,不由又有些脸红:“不过什么读书种子,倒是一些人误传罢了,下官可没有面皮敢自承。”
萧定轻声道:“殿下,三路一齐伐辽,是您以前跟我讲过的,但轮战练兵之策,却是崇文跟我讲的,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策,才有了后面的事。整封奏折,也是崇文操刀的。”
赵哲眼前不由一亮,所谓的读书种子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大意义,天下会读书会写文章的人海了去了,但能有眼光的人却不见得多了。
当下便伸出手去,捉住了萧诚的双手用力摇了摇,道:“那篇奏折的抄文,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读过了,字字珠玑,我还以为长卿是请了萧计相捉刀,不想竟是崇文你,了不得,了不得。”
“实在汗颜!”萧诚叹道:“下官也没有想到上四军反应这么剧烈,也没有想到大哥居然弄了一个十对一百,在家里,险些被父亲母亲给骂死。”
赵哲叹道:“他们怎么能不反应剧烈?张超也就罢了,他在其位,必然要为自己洗刷,而那些上四军官兵们,又怎肯离开繁华似锦的汴梁去喝风吃沙的边疆吃苦呢?自然恨不得一口吞了长卿来证明他们自己骁勇善战。”
“殿下,屋内大体已经布置好了。”一名长随走过来,拱手回禀道。
赵哲点了点头:“长卿,崇文,我们屋里坐着谈,别在这里站着了。”
跟着赵哲进了一间充作会客室的小间,萧诚不由得又是傻了眼。
驿馆之中的陈设,大体上都是基本一样的,都以简单结实实用为主,但眼下,原本的家具,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全部都是一看就非凡品的好物件儿,屋里一股淡淡的香味,让人一闻之下,顿时心旷神怡,仔细看时,却是桌上一个雕工精致的假山模样的香炉,此刻山顶之上一个小小的凹槽之内嵌着一片香正自冒出缕缕烟气,神奇的是这香气却不向上飘散,而是沿着假山向下盘旋,使得整个假山香炉犹如身陷云雾之中,当真是难得的构思奇巧之物。
而在屋中,还有一个宫装丽人,正娴熟地在煮着茶,看见三人进来,也只是微微欠身示意。
这女子应当就是荆王殿下身边的一个使女,因为荆王殿下的王妃都在汴梁呆着呢!
不过即便是一名使女,这气质,也是拿捏得死死的啊!
萧诚不由感慨皇家气派果然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
大哥还说这位荆王殿下在大名府时简朴异常,从不铺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