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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萧诚,也给了他一项新的任务。
巡视各地对于新法的执行情况。
新法的立法初衷自然是极好的,每一项,可谓都是切中眼下大宋的时弊。
但再好的政策,也有可能被一些歪嘴和尚把经给你唱歪了。
用不好人,或者说有人刻意想坏事的话,好事变坏事太简单不过了。
监察院、税务署、吏部、刑部、大理寺迅速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联合队伍,在极短的时间里便进驻到了原江南两路辖区,开始监督新法的普及与开展。
而胡杞,负责统管这些人。
凡五品以下,这支联合队伍,都有权先行处置,直接扒了官帽子。
司军超的告老还乡,其它江南派系诸大佬的噤声,都传递出了一个明显的信号,那就是还想与朝廷对抗的,就要好好想一想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了。
在一连串连续的朝堂斗争之中,到此为止,江南派系已是惨败,先是闽浙总督刘明义下野,再是徐向奇主掌的户部里多了一个税务署,再到现在的次辅司军超下台。
刘明义和徐向奇虽然还在江宁,但已经说不上话了。
可以说,在庙堂之上,萧诚已经掌握了压倒性的优势,他想要施行的政策,将不会再有任何的阻碍。
从萧诚的角度来讲,达到了这个目标,那之前所有的付出,便都是值得的。
想要北伐,想要收复故土,想要与辽国一较长短,逐鹿天下,这是一个必要的先决条件。
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呢?
自家内部的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又怎么与外人争锋呢?
胡杞抖擞精神,以百倍的热情,投入到了纠查天下的重任中去,在他瞪大的眼睛逼视之下,江南诸地各级官吏一个个战战兢兢,生怕被他找到什么错漏之处。
现在要是犯到了胡杞手中,下场必然不好。
谁都知道这位监察院的老大,被逼着在密室之中呆了十数天,百余手下无一幸存,心情必然是恶劣到了极点。
而他们,已然没有了靠山。
次辅司军超用他的下野,换来了朝廷对江南一部分人的不追究,但这个不追究,显然是有时间界限的。
一直在原江南两种执行的怪模怪样甚至于根本没有被启动的诸项新法,以极快地速度开始施实。
苏州福安寺。
晨钟刚刚敲响,一众僧人们正聚集在大殿之中开始他们一天早课的时候,一支军队全副武装地抵达了这里,第一时间驱散了前来上香祈福的信众之后,一名军官伸脚轰隆一声,踢开了大门。
福安寺因为与伪齐、辽国勾结被查抄。
方丈圆空及以及诸多首座尽数被逮捕入狱,其余和尚则被没收度碟,勒令还俗。
寺庙田产尽数被没入发卖,所得用以赔偿在此次暴乱之中枉死的百姓。
官府连寺庙本身都没有放过。
佛像被推倒,连金粉被刮了下来没收,随后这间占地上千亩、风景优美的寺庙被官府宣布没入官中,将在这里建成苏州新的官学,以供学子学习。
这一操作,立时便把本来想替寺院说几句话的当地读书人的嘴也给牢牢地堵上了。
说起来,苏州的官学还真是破败不堪了,冬天冷死人,夏天热死人。
能在福安寺这样如画的地方读书吟诗,倒也美得很。
至于和尚嘛?
嗯,福安寺也没有和尚了。
苏州府新上任的知府办事雷厉风行,逮捕圆空等人不过两天之后,便审决。
一众勾结伪齐、辽人的败类,被押赴菜市场直接处死。
当日,一共处死人犯数十人。
“抓到那个策划这一切的辽人了吗?”亲自到场观看了斩刑的胡杞问着罗信。
罗信遗憾摇头。
“只是查到了这个人的身份,此人叫孙淳,辽国汉人,进士,是辽国承天皇太后的亲信,现在负责整个辽国的谍探。可惜啊,此人早已遁去了,这人可真是一条大鱼啊,可惜被他溜了。吴可、刘凤奎两人都被首辅骂得狗血淋头呢!”
“是该骂!”胡杞没好气地道:“这么一条大鱼溜到了我们大宋境内搅风搅雨,他们竟然一无所知,每年给他们这么多的国帑,他们都用到了何处?”
罗信笑道:“吴可被骂了之后恼羞成怒,决定亲赴辽国,在那里跌倒的,他想在哪里爬起来。”
“他要是也能在辽国掀起一场叛乱,我这监察院正卿的位子,让他来坐又有何妨?”
“郑公言重了,吴可这个人啊,您要他到场面上来的话,那差不多就是沐猴而冠了。监察院的掌旗啊,眼下除了您,还真没有另外一个人撑得起来!”罗信笑着捧了胡杞一句。
这个人虽然时不时地便找首辅的麻烦,但有时候,又是一把极好用的利刃。
太湖,上百条战船迤逦前行。
正中间的旗舰之上,石从明全副披挂,目光炯炯地盯着烟雨朦胧的太湖。
在文人墨客的眼中,此时的太湖无疑是最美的,但此刻的石从明,却只能从中嗅到血与火的气息。
陆路各地严防死守,封锁了对方任何上岸掳掠、流窜作岸的可能,旋即水师出动,不到半个月,便已经锁定了叛军的位置。
洞庭山成为了对方最后的巢穴。
由史杰带领的三千陆师以及一千余水师合计四千人的叛军,如今便藏身在洞庭山上。
一战可灭。
凝视着自家旗舰之上刚刚装上的四门青铜炮,石从明信心满满。
刚刚从将作监里打造出来的国之利器。
原本这四门炮,是要运到商丘去交给魏武的白羽军的,因为要剿灭太湖叛军,吕尚书便将其先拨给了自己。
这自然便是肉包子打狗,来了就不用回去了。
刁斗之上传来了悠长的号角之声,洞庭山已是遥遥在望了。
只是不知岛上对手,还有多少人愿意跟着史杰顽抗到底。
第六百四十六章:变化
“水来了,水来了!”伴随着充满喜悦的声音,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水渠当中。
清澈的水流自刚刚修成不久的水渠里无声地流淌了过来,偶尔遇到水渠之中一些凸起的石头,便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这声响传到农夫的心中,只怕要比天簌之音还要动听一些。
不出所料,去年一个暖冬,今年已经是连贯两个月没有下雨了,不过与北边不同的是,宋国控制之下的区域,官府投入了大量的钱财,自去冬农闲之时便开始修建水渠,同时,也组织了极多的经验丰富的打井人流动打井,基本上每个村子,都会打一眼深井。
一望无际的田野之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修一个蓄水池子,渠里的水流过来,只需要取下一块挡水板,水便会流到池子里去,灌满了这个池子再插上挡水板,水便又会欢快地向着远方流去。
蜿蜒曲折的水渠,滋润着这周边上万亩土地。
张任看着远处那个巨大的提水车,再看看脚下沽沽流动的河水,深深地明白了什么叫做预则立,不预则废。
去年冬天,在他们忙着帮百姓修建水渠的时候,官府还派了专门的匠师下来,打造将水从河里提起来的提水车,使用人力或者畜力,便可以将水从远处的河道之中提到水渠当中。
整个的投入,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这样的一架水车,造价数十贯,商丘整个区域每个村子都来这么一座的话,那可真是大手笔了。
不光是水车,据张任所知,官府还拨了一些费用来修建这些水渠。
根据新的法令,每家每户如果不想服徭役,都是需要交免役钱的,上户百文,中户八十文,下户五十文。钱并不多,即便是再困难的家庭,也会想法子交上这个钱。
然后朝廷再拿着这些钱来招募人员进行工程建设。
当然,与过去相比,这个钱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朝廷还需要拿钱来补贴。
在张任看来,朝廷这是在做亏本生意,但转念又想想,以当朝首辅的精明,只怕这里头还有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亏不亏的,也许不能单单从钱上来看吧!
像他们这样的边境村子,人口不多,大部分倒都是一些安置区,上头拨下钱来,其它的事情,便需要自己各显神通来做了。
下河村村正周洪是个有本事的。
来这里不久,他便与驻军拉上了关系。
当地驻军里什么最多?
当然是汉子最多。
于是周洪便有了很多可以帮着他干活的青壮劳力。
这些士兵,绝大部分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干起活儿来,个顶个儿的都是一把好手。
周洪也很会做人,上头拨下来的这些钱款,拿出一部分,买了猪羊鸡鸭啥的,直接送进了军营给士兵们改善伙食,像他自家产的鱼酱,更是大坛大坛的送进军营,也是让军营上下一个个的都满意得很。
别处都觉得上头拨下来的钱款根本不够用,周洪这里用不完,他甚至还将剩下来的钱,用来在村子里又建起了磨坊,买来了几头大牲畜,甚至还开了一个杂货铺子。
当然,这都是公用的。
短短几个月,周洪做出来的政绩,已经使得他在本地区崭露头角。
触目所及之处,一片郁郁葱葱,张任忽然觉得与有荣焉。
眼见着便是一个丰收年呢!
到时候,收获的这些麦子里,也有自己流的汗水呢!
这几个月,自己光是往村子里推粪车,都跑了好多趟呢!
底线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被突破的。
张任没有想到自己会当兵。
没有想到自己会帮着农夫种地。
更不会想到自己会推着粪车来给地里施肥。
周洪每个月定期给军营里送上一部分新鲜疏菜,然后将军营里的粪肥拖回去堆肥或者烧火肥。
有时候他们人手不够,军营里便会安排人给他们送过去。
算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这段时间,军营里出动了部分人帮着村子里修路,主要便是修村子里到驻军营地这条路。
如今随着村子慢慢地兴旺起来,与军队的关系倒是更密切了一些。
每个月送肥,村子里将新鲜的疏菜或换,或卖到军营里,军队里也会收集许多破了的衣服到村子里请妇女修补等等,原本的那条路,一下雨便泥浆没过脚背,一天晴又灰尘满天,委实难行。
趁着这段时间没事,双方商量好了,都出一些劳力,将这条路整修一下。
士兵们修好路基,村子里则用碎石籽将路铺好,压实。
“大家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吧!”妇女们提着一罐罐的茶水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吆喝着。
赤着胳膊挥舞着镐头的大兵们一个个都直起身子,接过妇女们递过来的茶碗,眼睛却在对方身上扫来扫去,有的甚至还故意地卖弄一下身上的键子肉,说一些不要钱的口花花的话。
但也仅此而已。
军纪森严。
其中犯了奸淫这一条,基本上就可以和自己的脑袋说永别了。
当然了,当年三年,母猪也会看成貂婵,不敢付诸行动,倒也不妨碍他们色迷迷地看上几眼,调笑几句。
这些妇女们也是一个个彪悍得很,不但不怕这剐人的眼光小刀子,还常常舌如利刃,几句话便让这些大兵们溃不成军。
相处得久了,彼此也都知道了对方是一些什么人。
张任也光着膀子,昔日白懒的肌肉,如今早就变成了古铜色的健子肉了,八块腹肌随着他大口吞咽茶水而活动着。
不是什么好茶,就是本地的一种叫做凝青的树上摘下来的叶子,稍加炮制之后晒干,然后开水冲泡,冷下来之后便有一股甘甜之味,最是解渴不过,是大家最喜爱的饮品。
“张秀才!”周洪骑着小毛驴,从远处一路小跑着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卷东西:“新的报纸出来了,麻烦你给大家读一读吧!”
一听说新的报纸出来了,呼啦一下,周边的人都自动围拢到了张任的身边。
不管是军队里也好,还是村子里也好,读书识字的人,当真是凤毛鳞角,就像张任所在的这个什,张任都教了老什长他们半年的字了,但成效却极不明显,今天学,明天忘,来来去去,能把自己名字写利索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从周洪手中接过报纸,张任一屁股坐在压路的石碾子之上,将其展开。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张任。
报纸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了,但对于这些人来说,报纸上的绝大部分内容,还都是新鲜的,没有听说过的。
报纸是一个新鲜物事。
他出现,也不过就是半年以前的事情。
如今,活字印刷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有些技术高超的印刷作坊甚至开始了套印一些彩色的图画,只不过这样的基本上都是书藉,而且价格昂贵,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得起的。
这份大宋月报,是首辅提议,礼部挑头主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