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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的马蹄声传来,一柄柄飞抓飞了出来,落在了土坯屋顶,然后伴随着笑声,屋顶的茅草不翼而飞,旋即连房梁也被扯走。
老什长不为所动,举起手中的神臂弩,抬起,射击。
崩的一声响,一名骑兵应声落马。
外头传来了辽骑的喝骂之声。
“狗日的,真当老子们是泥糊的?萧博被砍脑袋也有老子一份呢!”老什长得意洋洋,一伸手,身后又有人递给了他一柄上好弦的神臂弩。
瞄准,射击。
又是一骑落马。
然后便迎来了暴风雨一般的还击。
不大的窗户内,老什长能看到的便只有密密麻麻的羽箭,他赶紧缩了回来。
十好几支羽箭透过窗户射进了土屋。
“好险!”贴墙站立的老什长,还有心情冲着屋里几个做了一个鬼脸。“宰了两个了!”
说完这句话,外头传来蓬的一声响,老什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大!”
鲁河一惊,伸手握住了老什长伸出来的手,用力一拉,老什长向前一扑,背后,一柄长枪正从土墙之上缓缓地缩回。
这一枪,竟然透过了土墙之后,又扎穿了老什长身上的盔甲。
“要死了!”老什长嘴里沽沽地流出鲜血:“好厉害,咱们打不过他!”
能有这份本领的敌人,这屋里头,的确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鲁河,缸里有油,最后不行了,别忘了点一把火,咱们砍了辽人的脑袋做了京观的,可别让他们把咱们的脑袋也砍了垒起来。没了脑袋的鬼,回到家乡,亲人会认不得的!”老什长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整个人一挺之后,便全都松软了下来。
张任骑在马上号淘大哭。
回头,早已经看不到哨所的影子了,但那一股股冒起来的黑烟却直冲天际,仍然看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老什长他们都没有了。
我会替你们报仇的,我会替你们报仇的!
他在心里不停地呐喊着。
七月十五,中元节。
比江宁朝廷预计敌人有可能的进攻时间早了一个月,齐国,赵国两处辽国附庸政权一齐发动了进攻,楚丘和考城方向,曲珍与刘豫各自聚集了约两万兵马向着宋军发起了突然的进攻。而作为他们进攻前驱的,居然是辽国骑兵。
正是因为辽国骑兵的突然出击,使得宋军前线很多地方没有能及时地作出反应,损失颇大,不得不缓缓后撤。东线宋军退回到了睢县附近才稳住阵脚,北线则退过了汴渠。
江宁府,石头城,首辅公厅。
萧诚站在巨大的地图之前,两个红色的箭头,代表着敌人进攻的方向,兵部左侍郎杨万富正在向在场的大佬们讲解双方的对阵形式。
“辽人为前驱,利用辽人骑兵强大的机动性,打了我们一个出其不意!”萧诚道:“这一点倒真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耶律珍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一直以来,大宋这边都认为辽人会驱策伪齐伪赵为先锋,来消磨宋军的实力,但这一次,他们却反其道而行之,以精锐的辽军骑兵为先锋,然后伪赵伪齐军队再缓缓跟进。
“伪赵伪齐这一次配合默契,两路进兵已经超过了半个月了,却仍然齐头并进,没有那一支冒出头来,这让魏武原来准备集中力量打击其中一支的计划破产了。”杨万富道:“耶律珍这一次是准备步步为营,缓缓推进,下官估计,接下来辽军骑兵只会作为机动使用,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冲锋陷阵了,必竟我们已经缓过劲来了,再故技重施,那就要尝到苦头了。”
“我们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兵力不足!”杨万富直接道。“募兵法才刚刚实施不到半年,新招募的兵员普遍性的战斗力不强,如果此时便送他们上战场,损失会很大。所以首辅,我建议,调天南军、天平军以及一万两广刘益国麾下军队北上作战。这一次的作战,肯定是长期而且艰苦的,只要挺过了这半年,我们的新军便可以陆续补上缺口了。”
“天南天平以及两广主力都走了的话,南边的状况?”
“首辅,云贵两广诸地,募兵法实施较早,这几支部队走了,便是单靠那里的团练、保甲也足以维持地方治安,至于边境之上,嘿嘿,我们不惹事,他们已经谢天谢地了。便是那些开拓团,已足以震慑周边小国了。”
“那就如此办吧!”萧诚转头看向吕文焕:“吕尚书,先调这几支部队北上,另外,石从明部也要做好准备进入京东区域作战,来而不往非礼也。刘豫想打,咱们便让他遍地开花!”
第六百四十九章:所谓开拓团
对于刘豫、曲珍居然敢主动来犯,小官家赵安表示很愤怒。
他认为已经被大宋打成了落水狗的这两个家伙,难道不应该乖乖地缩在龟壳里,等着大宋去敲门吗?
居然还反客为主了!
“既然是狗,哪里能自己作主呢?”陪着赵安蹲在田埂边,萧诚笑着解释。“狗主人要他们向东,他们就得向东,要他们往西,他们也不敢不往西,除了呼扇耳朵摇尾巴,他们还能做什么呢?而且这一次啊,很明显统筹指挥的是辽人,就更由不得他们了。”
看着萧诚把两只手放在耳边摇晃着,赵安不由得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好的人不做,偏生要当狗!”
“没法子,有的人,比较贱!”萧诚道:“去年一个暖冬,今年北方整个遭灾,几个月没有下一滴雨,欠收,绝收已经成了事实,相反,我们南边的情况便要好得多了,即便是也受了旱情影响的一些地方,也因为预防得早,再加上水利工程的遍地开花,收成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北方没了收成,他们就要来抢我们?”赵安生气地道:“要是他们也跟我们一样,早早地便兴修水利,打凿深井,又岂会绝收?”
“强盗,便是这个样子的。”萧诚点头道。
事实当然也没有这么简单。
曲珍也好,刘豫也罢,并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重要性,只是他们没法子大规模地做。
大宋大军压境,时刻在威胁着他们的生存,他们不得不维系大量的军队来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作为儿政权,对于辽国爸爸的要求,又不敢稍有违逆,该上交的贡赋,那是一文钱也不能少的。
而这需要的大量银钱怎么来呢?
自然只能刮地皮。
明知道这样是饮鸠止渴,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幻想着能一举击败宋国,稳定住军事形式,到了来年,说不定一切便会好起来的。
当内部的矛盾积压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必须要找到一个喧泄的口子把这股子戾气放出去,否则就像是一个火药桶,一旦爆炸开开,那是会让他们炸得粉身碎骨的。
战争,便是一个最好的法子。
如果能打赢,那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南边没有受到旱情的多大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南边哪怕是边境之上的那些区域都在迅速地恢复往日的繁荣。
所以,
去抢。
而这一次抢劫的行动,还得到了辽国镇南王耶律珍的大力支持,上万辽军分成两路,分别协助齐国与赵国作战,更让曲珍与刘豫长了几分胆子。
其实,耶律珍也是担心这一次不帮忙的话,曲珍和刘豫,特别是曲珍政权,一旦垮台的时候,引起了连锁反应,对于大辽的统治不利。
像原河北路,反抗辽国统治的行为,从来就没有间断过。
真让宋军彻底击败了曲珍,拿回了故都开封,那这些各地的反抗军还不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吗?
“不打,饥民都能把他们撕碎,打,还有一丝的可能性赢,所以,自然便要来赌一把!”萧诚道。
“让所有人吃饱肚子还真是难啊!”赵安突然叹了一口气:“前几天师傅您拿给我看的那些统计数据,让我真是吃惊,我们已经这么努力了,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吃不饱饭呢?”
“日子正在一天天变好。”萧诚道:“阳光再灿烂,也还有照不到的阴影呢!”
指着面前那些已经在变黄的水稻,萧诚接着道:“像官家您培育的这安民2号,不是预估今年的亩产可以破五百斤吗?只要这样的工作,持续不断地做下去,亩产节节上升,那么每年出产的粮食就会越来越多,饿肚子的人自然也就会越来越少了。”
“当然,我会培育出更多更好的品种来。”
“不仅仅是稻种啊!”萧诚笑道:“在您的带动之下,如今不仅仅是司农司,各地的农官们,也都是兴起了一股培育优质种子的风潮了。麦子,高梁,小米等,今年都有新的品种出来,不说别的,光是去年司农寺着重培育的大白菜,今年便能大规模地种植了,一颗大白菜,可有四五斤重呢!”
“民以食为天,只要有了吃的,这天下事,便定了一大半!”赵安兴奋地道:“师傅,我觉得,但凡是培育了新品种,好品种的,朝廷要不吝赏赐。”
“这个是自然的。”萧诚点头道:“要钱给钱,要官给官,要爵位给爵位,只要他们能拿出让我们满意的东西。”
赵安开心地笑起来,伸手掐了几粒稻子,在手里用力搓着,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做起这些事情来,却是熟练得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稻子的饱满程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师傅,前两天听杨侍郎说到什么西南方的开拓团,那是怎么一回事?”将几粒生米放在嘴里嚼着,赵安问道。
“所谓开拓团,其实就是一些豪绅人家组织的私人武装,他们深入南方,去寻求财富!”萧诚指了指离田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道:“官家,咱们去那里坐着说。”
回到亭子里坐下,刘凤奎早就替二人准备好了解渴消暑的饮子。
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饮子,刘安不解地问道:“我记得师傅对于私人拥有武装这种事情,一向是深恶痛绝的,早年在西南,便毫不留情地大力打击那些地方武装的。”
“在国内,他们拥有私人武装是违法的,是必须要大力打击和铲除的。”萧诚悠悠然地道:“但是在境外嘛,就没有这个限制了,毕竟咱们大宋的律法,现在还管不到境外去。”
刘安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
师傅的意思大概就是说可以去祸害别人,但不许在国内生事。
“开拓团是从去年开始出现的。”萧诚道:“基于两个原因。原本我、罗纲、岑重等人的规划,是准备三路联合,经略安南区域的,可是没有想到,辽宋之间的这一场大战,让我们的所有计划全都泡了汤。原本准备向南的军队,不得不全部北调,成为了抗击辽国以及伪赵伪齐的主力军。”
赵安点头:“这是没法子的事情,要是没有师傅的当机立断,只怕连现在这半壁江山,当时也要保不住了。”
“官家,这样一来,我们经营了数年之久的安南局面,便毁于一旦了。”萧诚有些失落:“原本我们扶植的几个安南的代理人,眼见着大宋被辽国击败,我们全线北上,他们再也没有了压力,却也是当机立断,反水了,与我们所有的协议全都作废,甚至还反戈一击,把我们在当地的许多利益全都给一口吞了。”
“可恶!”赵安大怒。
“是啊,但前两年,我们实在是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萧诚道:“便也只能放任不管了,即便是这两年,朝廷也没有余力再往南方作出探索。因为我们经不起一场失败了。”
“所以便有了开拓团?”赵安恍然。
“也不仅仅是如此!”萧诚接着道:“朝廷这一次的政改、军改、税制改革,在很大程度之上,是剥夺了相当一批人的根本利益的,而这些人,在以前,却是大宋这棵大树的根基。不过此一时也彼一时,过去的根基到了现在,却变成了我们继续前进的阻力了。如果真要连根拔起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但这样做,还是会伤到己身的。”
“所以要祸水东引?让这些戾气有一个渲泄的地方?”赵安追问道。
“不错,这些势力,有钱,有人,我们给他们一条出路,一个名义,让他们去外头探索、去征服。”萧诚道:“只要是他们在外头拿到的,我们都承认是他们的合法收入,并且受到大宋的保护。”
“在境外,我们怎么保护?”
“只是留下一个由头!”萧诚解释道:“如此一来,如果他们在外头受到了欺负,等我们回过气来了,有了余力了,便可以利用这个借口去干涉了。”
“这样的开拓团多吗?”赵安问道。
萧诚看向刘凤奎。
刘凤奎笑道:“回官家的话,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如今一共有二十八家开拓团,组织了近五千余人在往南方开拓,可不仅仅是安南,还有暹罗、蒲甘,其实还有走海路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