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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京,南院和北院仍然存在。
只不过与过去大宋的六部九卿一般无二的成为了摆设,只有位置,没有权力。
而在中京的这一套由政事堂统辖六部的办事体系,才是真正的权力中枢。
在中京办公的,是当权的权贵。
在上京坐腊的,是失势的家伙去那里养老。
罗颂替承天皇太后仿照大宋过去的两轨制设计的这一套政体,很好地解决了皇太后又想集对,又不想引起国内老一辈的太大反弹的问题。
不差你们钱和待遇,但其它的事情,你们就不要搅和了。
过去这套体制对于大宋来说,是沉重的财政负担,冗官冗吏,成为了朝廷甩脱不了的包袱,但现在的辽国,可不存在这个问题,没钱了,就找什么赵王晋王齐五搜刮便是。
而现在的承天皇太后,也是生财有术。
过去基本上绝大部分的物资都要仰仗大宋的局面正在迅速地得到改观,从大宋掳掠而去的那些工匠,正在成为辽国的生产中坚。
大量的技术工人,正在深刻地改变着辽国的现状。
赵敬兴奋地不顾体面地迎了出去,但那些打头军队长长的矛刃之上插着的一个个头颅又要让他震恐不已。
“都是些想对君上不利的家伙!”孙淳只是微微欠了欠身便算是见过礼了,倒是赵敬,叉手齐眉,行了一个大礼。“都是南边派来的刺客,想要谋刺君上,不过呢,我们也是早有防范,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本来前两天就该到了,但是为了多引一些这样的家伙飞蛾扑火,便多等了两天,果然收获颇丰!”
赵敬悚然而惊。
“多谢孙侍郎相救之恩!”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孙淳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敬。“宋王,还请接大辽皇帝陛下的旨意!”
赵敬楞怔了半晌,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一撩袍子,他居然就这样直挺挺地跪在了雪地里。
曾经的大宋皇帝,与辽国先皇耶律俊称兄道弟的一国之尊,就这样跪倒在了孙淳的面前。
眼中掠过轻蔑之色的孙淳很快地便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声情并茂地朗读了大辽皇帝敕封赵敬为宋王,并赐归东京的旨意。
宋王为南方诸王之首,统赵王曲珍、晋王柳全义、齐王刘豫,甚至连河北路都划归到了宋王的统领之下。
“臣谢恩!”趴地叩首,高呼谢恩。
孙淳笑着上前扶起赵敬。
仆从们将车上装载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屋里搬,上好的衣物被褥,精美的食品,琳琅满目的饰品很快便将屋子里填满。
皇后死了。
在赵敬与孙淳在前面笑语晏晏地把酒言欢的时候,她把孙淳送来的绫罗搭在了房梁之上,然后悄无声息的就这样把自己吊死了。
当喝得醉熏熏的赵敬送走了孙淳,回到后屋准备跟皇后继续分享自己的喜悦的时候,这才发现皇后已经上吊了。
赵敬没有悲伤,相反,只有愤怒。
几十年的夫妻情份,这个女人到了最后,不是帮他而是想着坑他一把啊!
闻听消息的赵援赶来之后,这才将皇后从房梁之上放了下来。
这位曾经的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硬梆梆地躺在那些刚刚送来的柔软的被褥之中,身上穿得却是这两年来她一直穿着的破麻衣服,补丁摞着补丁,头上,也只插着一支木头叉子。
孙淳送来了很多华裳,头面,都是按着王后仪制订做的,但这个女人哪怕是死,也没有把这些东西穿戴到自己的身上。
“妾本清白来,亦当清白去!”
这是皇后最后留给赵敬的一句话。
孙淳得到消息之后,过来看了一眼这个女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之后,便拖着怒火万丈咒骂不休的赵敬去了另一幢房子里,然后把丧事交给了赵援来办。
便宜行事四个字,便是孙淳给赵援留下的。
意思便是不管赵援有什么规格的葬礼来礼送这位皇后,他都是同意的,他甚至留下了不少人听从赵援的差遣,他留下的那些钱财,还有这间屋子里的那些东西,足够赵援给皇后办一个很像样子的葬礼。
但赵援却什么都没有要。
他用一卷麻布仔细地把皇后的身子裹了起来。
这麻布还是皇后自己纺织出来的。
外头再裹上了一卷席子。
然后,他就在这间屋子的正中央,让人挖了一个大坑,把皇后葬了下去。
墓碑很简陋,就是一块青石碑面,上面刻了五个字。
曲葳蕤之墓。
至于她的皇后身份,赵援提都没有提。
在这里提及她过去的尊贵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讽刺了。
想来她也是不会同意的。
赵敬恨不得马上就跟着孙淳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甚至都不愿等到皇后的头七过去。
可是孙淳还要去拜会那位卧床不起的太上皇。
承天皇太后专门派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太医来替这位命悬一线的家伙看病。
萧绰自然不是善心大发。
她只是不想赵琐这么快就死去。
差不多每年,萧绰都为派来最好的医师替赵琐诊治,而赵琐的待遇,也比赵敬也要强得多。
至少,赵琐那里,还是有专人服侍,虽然条件也是奇差无比,但那也只是跟作为皇帝这个阶层的人来比而已。赵琐现在的日子,比起普通的辽人,差不多还要好一些。
只不过赵琐在城的另一头。
而在平常,赵琐与赵敬根本也没有机会见面。
现在赵敬要走了,他压根儿就没有跟孙淳提过要去见一面自己的老父亲。
几年都挨过了,这最后几天,却让赵敬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是他又不敢摧促孙淳。
终于等到了出发的那一天。
孙淳微笑着站在外头,看着盛装的赵敬从屋内走了出来。
穿上了宋王仪制袍服的赵敬,虽然黑了一些,瘦了一些,但总体来说亦是相貌堂堂,到底是当过皇帝的人,顾盼之间,颇有威严。孙淳自忖自己便做不到这一点。
赵援亦是身着紫袍三品官服,他将会是宋国的国相。
此刻就站在门槛之外,看到赵敬出现,他大礼参拜,口中高声祝贺。
赵敬喜笑颜开,弯腰想要扶起赵援。
君臣共患难,同富贵,将来大业成就之日,必然也是名垂千古的佳话。
这一弯,他迟迟没有站起来。
孙淳额头微皱,向前跨出了一步。
然后他便听到了赵敬的惨叫之声。
后退一步,赵敬跌坐在门槛之上,颤颤巍巍地指着赵援。
孙淳眼瞳收缩,因为在赵敬的胸腹上,插着一把匕首,此刻,只能看到手柄在外。
赵援仍然跪在地上,满手的鲜血,脸上却是极为欢快的笑容。
他慢慢地脱去了外面的那件紫色袍服,露出了内里的皇后曾缝补过的那件旧袍服。
“官家呐,你不能怪我,你要谢谢我呐!”他走到赵敬身边,与他并排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酒壶。
辽军士兵想要冲上去,孙淳却是摇了摇头。
“十五年前,我们两个就并排坐在你王府的大门之前,我告诉你,我能让你当上皇帝!”赵援一边喝着酒,一边喃喃地道:“我做到了。”
嘴里有黑色的血慢慢地流出来。
可赵援还在喝酒,不停地喝,连着那些血,一起往嘴里撮。
“兄弟相争你死我活,这对于我们来说无所谓,但咱不能在蛮夷面前跌了份儿啊!官家,你说是不是?”
血一股股地往外喷,酒葫芦跌在了地上。
“官家,将来萧二郎要是赢了,你还是配享太庙的,你呀,得谢谢我!”
第六百七十二章:疯女人
将几枝怒放的牡丹花插进了花瓶之中,周围是星星点点各色的梅花,几种本来不应该在同一季节开放的花朵,如今却在同一个花瓶之中盛开。
萧绰退后了几步,歪着头端详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再回过头来,看着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的罗颂,笑道:“罗公,我二哥曾说过,只要有想法,便能有办法,而且办法总比困难多,这话,我现在是越来越觉得有道理。您瞧,只要我愿意,牡丹也能在冰天雪地之中盛放。”“此乃欺天!”罗颂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他也不打理,就那样任由其披散下来,然后随便地用了一根布带子绾了一下。
“既然天都能欺,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呢?”萧绰大笑:“对了罗公,有一件事知会你一声,赵敬啊,死了!”
耳边传来了罗颂轻松地吐气之声。
“总算还有那么一点点志气!不至于让太祖太宗羞上加羞。”
“可他啊,不是自杀的,是被那个赵援一刀子给捅死的!”萧绰坐到了罗颂的对面,摇头道:“倒是皇后颇有烈性,听到我要封赵敬为宋王,便将自己吊死了。那赵援啊,也喝毒酒把自己给弄死了。”
罗颂呆了呆,然后无所谓地道:“别人杀的也罢,自杀的也好,总之,只要是死了便成。”
“罗绎还去的那瓶毒药,赵敬没有用,最后赵援用了!”萧绰笑吟吟地道:“这冰天雪地的,五国城那边当真是滴水成冰,您也舍得让罗绎跑这一趟,我可是知道,罗大公子的身体并不怎么好!”
“便是死了,也没什么打紧!”罗颂冷着脸道。
“好了好了,罗公,我不会让罗绎死的,已经让孙淳带他回来了,同让他吃到半点苦头。”萧绰道:“其实,这又是何苦呢?赵敬死了便死了,我们又不是没有别的牌面,这不,孙淳把老皇帝给带回来了。赵敬没了,赵琐上呗!”
“不一样的!”罗颂道。“这里头的区别,你知道,我也知道!而且,太上皇身体不好,快要死了,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说不准。”
“所以啊,在五国城,我一直都安排了有最好的医师在那里照看着。”萧绰微笑着道:“本来嘛,只是不想让他这么快就死了,我得让他活着慢慢地品尝亡国破家的滋味的,不成想啊,倒是歪打正着,居然还有派上用场的时候。罗公,这两父子都一个德性,赵敬听说能回去当宋王,欢欣鼓舞,而赵琐呢,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居然没有半点为儿子死了感到悲伤,反而也是欣喜不已,现在,兴冲冲地跟着孙淳回来呢!”
罗颂阴沉着脸不作声。
“只要赵琐回到了东京城,坐了这个宋王,哪怕就当一天宋王就死了也无所谓啊,赵敬人死了,嫡亲的儿子还有几个嘛,最大的那个已经十六岁了,赵琐死了,名正言顺地传给孙子嘛!”萧绰道。
“三娘子,我能见他一面吗?”罗颂突然道。
看着罗颂,萧绰大笑起来:“罗公,你呀,不求我的时候,便板着个脸叫我皇太后,压根儿就不承认我是萧家三娘子,只有想让我答应你什么事的是候,才会叫我三娘子。也罢,为了这声三娘子,便让你见他一面又有何妨,难不成你还能骂死他?俗话说得好,人有脸,树有皮,人无脸,百事可羞。罗公,至贱则无敌,赵琐啊,已经达到这个境界了!”
罗颂眼圈泛红,摇头道:“骂他作甚,我与他,只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耳。大宋亡国,不不,大宋没有亡。大宋落到今日之地步,他有责任,我们的责任又何尝笑了,他想回去当个儿皇帝仰你鼻息,我现在,又何尝不是助纣为虐呢!”
萧绰轻笑一声:“罗公你莫要哄我。萧绰不是萧旖,您想干的事情,我心里清楚着呢!不过呢,我并不在乎。现在,我需要力量,而您现在所作所为,虽然为未来埋下了很大的隐患,但我管他呢?我只需要在接下来的几年之中,我能支配的力量达到最强就好了。”
“你就这么想击败你的二哥吗?”
“当然!”萧绰笑吟吟地道:“我从小最服的就是我二哥了,如果能正大光明地击败他,那该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啊!”
“为些不惜生灵荼炭?”罗颂逼问。
萧绰嘴巴一扁,“罗公,说得好像我不这么干,这天下就太平似的,就能成世外桃源了?这几十上百年来,哪一年没有打过仗?生灵什么时候不荼炭了?相反啊,我现在这样干,说不准还能在短时间内成就天下太平呢!”
“谬论!”
“怎么就是谬论呢?”萧绰反驳道:“从我二哥开始运作大哥往西北的时候算起,到现在便快要十五年了吧?二哥酝酿的三路伐辽之策,西北算一路,河北算一路,再就是高丽海上又是一路。”
罗颂微微张大了嘴巴,这些事情,他反而是第一次听说。
“我二哥说呀,最多二十年,他必然能做到大宋首辅,然后便能北伐辽国,一统天下。”萧绰道:“那个时候,他经常与我讨论这些,我呢,会给他找漏洞。十五年了,他的确成了大宋的首辅,不过大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