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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张任气得有些发抖。
“不是说这个靳潢是很务实的一个官员吗?怎么如此书呆子气!”
吴征道:“雍丘与陈留太近,过去两边往来甚密,亲戚朋友遍布,这些消息,想必就是如此来的。靳潢如此做,也是想尽收雍丘人心吧。”
“其实他有一点倒是说得没错,陈留百姓,也是我们大宋百姓啊!”任忠渭叹道:“沦为辽人罪奴的下场,你们是没有见过啊!呵,其它的事情也不必说了,只说战事一起,这些人,都会被辽人驱逐作为前锋发起冲锋,赤手空拳地发起冲锋,而辽人就跟在他们的后面。”
“竟然如此恶毒?”张任变了颜色。
“就是这样。”
张任在屋里走了两步,道:“可是二位,我更担心这里头有没有其他什么阴谋啊!”
“你是担心对手利用这件事来设置陷阱,引诱我们出击,然后趁机设伏?”任忠道。
“不能不防!”张任道。
“那到底救还是不救?”吴征皱起了眉头:“靳潢那个楞头青真把这事捅出去,只怕会在江宁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我们只怕也要吃挂落。我们就算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但真要闹大了,指不定就会牵连到魏大将军,你们也知道,朝中有人一直想往前线大军中掺沙子,但凡他们逮住机会,必然就不会放过。”
“而且,如果真能把人救出来,那也是一件可以大书特书的事情,必然大涨我军士气,对敌人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这件事情要好好谋划一番,不管敌人有没有借此事设下陷阱,我们都要按着这样的设想来布置。”张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耶律成材的一万五千辽人没有出来的话,那还是可以谋一谋。吴兄,联系一下知秋院以及皇城司,我要确认东就瓣耶律成材动了没有?如果耶律成材麾下兵马有异动,那我们就不能动。”
“明白!”吴征转身便走了出去。
张任叹了一口气:“靳潢这个狗东西,给我们多找了一些事。也不知是福是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任忠却是笑道:“于我而言,这样倒是更痛快。”
陈留,鸡山村。
村民们惊恐地看着远处奔腾而来的骑兵,纷纷转身进屋,咣当咣当地关紧自家的房门。
这段时间,赵军一直在陈留四处肆虐,现在,终于到了青山村吗?
不过半人高的篱笆根本就拦不住战马,那些骑兵只不过轻轻一带战马,便轻而易举地跃进了院子里,跟着两支硕大的前蹄提起来,重重地落下,那大门便如同纸糊一般地被踏碎了。
“都给我滚出来,粮食,金银细软,所有的财物!”院子里的骑兵手中雪亮的刀子啪啪地在甲胄之上敲着,快意地冲着屋子里惊恐地村民们吼道:“敢有违逆,格杀勿论!”
一人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看起来是这一家的家主,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官爷,我们今年的春税、秋税,都交了,没有差官府的,徭役也服过了,家里只剩下了一点点粮食了,没有这点粮食,我们一家都会饿死的。”
唰的一鞭子下去,将这个老汉直接打翻在地,“马上就要打仗了,大辽军队南征即将开始,先前你们缴的是常税,这一次收得是加税,没有足够的钱粮,我们怎么与宋人作战,怎么能够打赢他们?这些粮食,都是给大辽的上官筹集的,你是想要造反吗?”
“你们这是不想让我们活了吗?”屋里又冲出来了一个年轻的汉子,悲愤地大叫着。
骑兵狞笑着:“我看你现在就不想活了。”
地上的老汉一跃而起,一把抱着汉子,大声道:“我们交,我们交。”
片刻之后,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摆在了院子里。
方圆勒马于村口,看着一片乌烟瘴气的村子,到处都传来了惊呼声,惨叫声,有些屋子被烧了起来。
一间房门被打开,一个汉子手里举着羊叉冲了出来,但他刚刚跨出大门,一骑便已经飞奔而来,刀光闪动,那汉子已是倒了下去,脖颈鲜血狂涌。
方圆叹了一口气,策马走到另一侧,看着他现在的营将,过去的大哥胡非的面前。
“大哥,咱们过去,也就是求财而已,现在这样干,算他娘的什么?过去咱们还说自己是侠盗,劫富济贫呢!”方圆脸涨得通红。
“过去咱们不到五十骑。”胡非道:“现在我们有五百骑,我只能让咱们自家的兄弟,手上别沾无辜的血。这件事情,是周指挥吩咐的,我们能怎么样?”
“这样干下去,就算我们打赢了,这天下还有多少人能活着?”方圆冷笑。
“方兄弟,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我们啊,应当操心接下来的战事之中,咱们如何才能活下来。”胡非道。
“要我说,咱们就不该来沾这趟浑水,当我们的土匪,该有多快活!”
“又说这些没用的话,要是我们还能像过去那样,我愿意来当这个憋气的骑将?你瞅瞅这些乌合之众,上了战场,真能令行禁止奋勇向前?可是我们不来,就更加活不成。辽国既将倾巢而出,几十万大军向南,你觉得我们继续做马匪,还有活路?”
“逃到南边去,也不失为一条路!”方圆低声道。
“闭嘴!”胡非瞪了他一眼:“南边可不是北边,像我们这样的人,人家根本就瞧不上,南边的不少同行,落到他们的官府手中,只有一条路,死!这边,好歹还肯收容我们。”
“也不过是让我们替他们卖命罢了!”
“你还有机会卖命活下来。”胡非指着远处的村庄:“那些人,也只能卖命,而且活下来的机率,可比我们小多了。多吧,天色已经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回营吧。这个鸡山村,看起来还是蛮富庶的嘛,居然能从这里收集到这么多的余粮,不错,不错。”
“人也要带走吗?”
“当然,这是周指挥使的命令,这些人,还有大用呢!”
夜已深,月光之下,一支支的军队,从军营之中悄然离去。
周曙光站在地图之前,凝视着面前的地图。
如今他麾下足足有一万大军。
在东京,他想法设法最后终于抱上了耶律成材的大腿,最终也是得偿心愿,当上了正儿八经的指挥使,麾下集中了上万的军队。
虽然这些军队,都是刚刚招募起来的土匪以及周边的豪强部队,但有了耶律成材撑腰,倒也还算使唤得如意。
更为重要的是,成为了耶律成材的人之后,曲珍再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而且还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打开了武库,让周曙光将自己的部队重新武装了一遍。
当然,得到了更多的好处,就要有更多的付出。
他得到的新任务,就是要在辽国大军大举进军的时候,拿下对面的雍丘、考城等突出部。
“大哥,这一回,我们周家的名声,算是烂大街了。”周曙强有些糟心地道:“祖宗几百年好不容易搏下来的名声,我们倒好,两个月便砸了一个干净,大哥,这么做,有必要吗?”
周曙光回头,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道:“从我们带兵进入东京开始,从我跪倒在耶律成材面前的时候,我们就没有名声了,现在,我们要想得的是怎么活下来。”
“可是雍丘的宋军,真得会出来吗?”周曙强道。“要是他们根本就不为所动,我们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试一试。”周曙光道:“耶律成材要我们拿下雍丘,可那里的宋军是好对付的吗?我们要是去攻坚的话,就凭麾下这些人,只怕没有任何机会,但如果能将雍丘的宋军引诱出一部分出来包围并且消灭的话,接下去我们打雍丘便会轻松许多。”
“但愿雍丘的那个张任会上当吧!”周曙强道:“那家伙只不过二十多岁,年轻得很,说不定便会一时冲动。”
“这些天收集了多少粮食?”
“倒是不少,足足二十万石!”
“这些粮食一定要牢牢地控制在我们的手中。”周曙光道:“各部粮食一天一发,只有控制住粮食,才能牢牢地控制住那些混蛋。”
“那些抓来的人呢?”
“攻雍丘的时候还有用呢!”
“明白了。”
第七百零八章:笑话
陷阱实际上很粗糙,但对方赌的就是你明知是陷了阱,也不得不来一趟。
周曙光没有梦想驻扎在雍丘的数千宋军倾巢而出,真要这样,他还觉得自己根本吃不下去。宋军的战斗力,这些年是有目共睹的迅速成长。
但宋军将领不可能丢掉雍丘不管全部出动,真要这样,自己倒是可以来一个避实就虚,径自去抄了对方的老巢。
张任应当只会率领一部机动性较强的骑兵来做这件事情,雍丘宋军有两个营的骑兵共计千人,再加上各部的一些斥候而已。
周曙光想要吃掉的就是张任的这股力量。
十比一的人数上的对比,周曙光觉得只要张任来了,那就一定能将他们留下。
这一战赢了,不但为会接下来的雍丘之战打下一个好的基础,同时也是自己立威一战,能让自己更有效地指挥手下这些散兵游勇。
威望,是在一场一场的胜仗的基础之上累积起来的。
一个老打败仗的将军,没有人会尊重你。
在未来的这个大争之世,手上有兵权,才会有一席之地。
如果辽人当真赢得了这场战争,那么手上有兵权,也才能在他们的手下过得更舒服。
辽人,还是一个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
那怕他们的承天皇太后在努力地做出一些改变,但这个国家的精神内核,在短时间内是绝不可能被撼动的。
罪囚营的防守稀松拉垮,当看到远处宋军的骑兵遮天蔽日地冲过来的时候,他们立即跳上了马或者骡子等一切可以让他们跑得更快的牲畜,四面八方地逃逸而去。
一点点交战的欲望都没有。
那些被关在这里的罪囚,一个个麻木地蹲在圈栏之中,看着看守逃亡而去,他们居然也没有生出半分逃跑之心,茫然地蹲在那里,看着宋军占领了这里。
“诸位乡邻,吾等是大宋天子麾下军队,前来解救你们。”吴征站在人群之中,大声吆喝道。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陈留与雍丘相近,陈留的人对于雍丘的事情,还是有一些耳闻的。
他们这些人,很多便是想往雍丘跑被抓住的,有一些却是被赵军抢光了一切,然后又当做逃人抓起来关到这里的,骤然听说救兵,心中顿时便激动起来。
“安静!”吴征抽出刀子,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雪亮的刀子比吼叫声当然更有说服力,人群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我们会把你们每五十人分为一队,每队有一个队长!”吴征厉声道:“敌人就在附近,说不定你们之中就隐藏着敌人,接下来你们想要活命,就必须听从队长的安排,但有违逆,杀!撤退途中,喧哗者,杀!脱队者,杀!……”
一连串的杀字,让罪囚们心惊胆战。
士兵们开始组织罪囚列队,五十人一组,每组一名士兵为队长。
宋军的组织效率相当之高,占领罪囚营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第一队罪囚已经在士兵的带领之下开始向着雍丘方向撤退。
他们是小跑着走的。
人对于生的渴望,总是能给予人更为强大的意想不到的力量。
张任和他的骑兵们在给战马喂了一点粮食和水之后,正一个个地盘膝坐在地上,慢慢地啃着肉干。
斥候一个个地在归队,各个方向之上,都出现了敌人的兵马,以骑兵为先导,竟然是四面合围过来。
“敌人倾巢而出,倒也真是看得起我们!”张任笑道。
“他赌我们不可能倾巢而出。”吴征道。
“我们当然不可能倾巢而出!”张任摇头道:“敌人会不会另外有一支兵马埋伏在雍丘之外我们并不能确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是,他们还是小觑了我们白羽军的实力。”
“只要任忠能及时赶到,我们便能重挫对手!”吴征笑道。
“好生歇着吧!等到敌人聚集起来,我们才一起下手!”张任将最后一点子肉沫塞进嘴里,拍拍手,把刀拎过来横在腿上。
敌人正在集结,但配合之上却很糟糕。各个方向之上都有明显的空隙,此时发动攻击,很容易便能击破某一个方向上的敌人。
如果这是一场单纯的战斗,张任早就这样干了。
但今天,却还有几千百姓需要他解救,这样的打法,就不合适了。
他不动如山。
他等着敌人来包围他。
如此,敌人就不会在乎那些正在亡命奔逃的百姓。
而他今天这一战,敌人越密集,他反而越能发挥出更大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