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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作为先锋的周曙光所部,率先抵达雍丘县城外。
面对着开始在远处开始修筑营垒的对手,雍丘城内一片平静,没有一人一马出城去攻击对手,任由对手几乎是顶着雍丘城墙修建起了大营。
再五天之后,耶律成材的主力,进驻到了大营。
“驻扎在东京的一万五千辽军,居然尽数来了,耶律成材还真是不动则已,一动就想给我们来个泰山压顶啊!”张任数完了对面的将旗,道。
“辽军不是最让人头痛的。”吴征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看到大营外头那些人了吗?”
“罪囚!”
“哪有那么多的罪囚?只不过是辽人在行军途中随意抓捕来的普通百姓!”吴征道:“一旦攻城,这些人,必然会被辽人驱逐作为先驱!”
张任看了一眼吴征。“攻我城墙者,皆为敌!”
“话是这样说,但真面对这样的情况的时候,还是很难下手啊!”
“这样的事情,吴将军只怕要先给士兵们讲清楚了!两军对垒,什么样的无耻手段都使得出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要是不想死的话,那就只能下手!”
吴征默默地点了点头。
耶律成材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抵达雍丘的翌日,笼罩天地的薄雾刚刚散去,金色的阳光才洒将下来的时候,隆隆的鼓声便刺破了天地之间的平静。
先是无数骑兵从大营的两侧涌出,在大营正前方汇集之后然后又如同两条蛟龙一般一左一右向着城池方向奔来,隔着百余步外,不断盘旋往复。
在他们的身后,一队队的步卒在鼓声之中走出大营,开始排兵步阵。
耶律成材的大营修得距离雍丘城墙很近,对于他们来说,基本上一出大营,便可以排阵准备攻击了。
半个时辰之后,辽军列阵完毕。
步兵身后,巨大的投石机,八牛弩等重型武器,也一一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辽军向来以骑兵震慑天下,也是最让宋军头痛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让宋军即便打赢了也收获不了什么战果。但要是输了,后果就严重了。
这使得辽军的步卒被忽略了,很多人都认为辽军的步卒很差。
其实不然。
虽然比起宋国的重步兵集团,他们是差了一些,但放眼天下,辽军的步府,亦然是一支劲旅。而在这些年中,因为萧绰从东京掳去了整个匠作监,为数众多的宋军武将投降了辽国,使得辽军的步卒不论是在战斗意识还是在战斗能力抑或是装备之上,都已经丝毫不逊色于大宋重步兵集团了。
“宋王,该你出马了!”马背上的耶律成材笑吟吟地看着身边马车之上的赵琐:“能叫降这雍丘城,便是大功一件。太后一定会很开心的。”
赵琐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
可是人在屋檐之下,又岂能不低头呢?
反抗的勇气在最初丢失之后,想再要鼓起,便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随着耶律成材的马鞭挥了挥,金碧辉煌的马车便开始前行,而宋王的仪仗也开始随行。
至于城上的宋军会不会攻击这辆马车,并不在耶律成材的考虑范围之内。
雍丘县城亦然是一片安静,并没有因为赵琐的马车早就进了攻击范围而对他展开攻击。
这让赵琐心中大定,看起来自己的身份,对于城头之上的大宋军兵,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马车停下,赵琐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
正想喊话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两副巨大的画像在城头两侧拔地而起。
两副头戴冠冕,栩栩如生的画像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模样,是如此的熟悉。
是他从小都要祭拜的大宋的开国祖宗。
宋太祖!
宋太宗!
赵琐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卟嗵一声一屁股坐了回去,泪如泉涌,这话,却是无论如何也喊不下去了。
“回去,回去!”
他失态地跺着脚,发疯似地冲着马车夫狂喊道。
远处的耶律成材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扁了扁嘴,这守城的宋将还真够狡滑的,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招儿来。
得,赵琐这招,估计是不好使了。
关键就是赵琐真在下头喊了,上头估计也没人肯信了。
“准备攻击吧!”他淡淡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真是恼火,还得费一番功夫。”
鼓声骤起,正如吴征所料,率先冲出来的,并不是辽军,而是那些罪囚,这些人手里拿着简单的棒子,叉子,抬着梯子,在骑兵的驱赶之下,向着城墙冲来。
而在这些发起冲击的时候,对面的投石机也发出了呼啸之声。
城头之上,张任看着空中被投石机投出来的带着星星点点火花的玩意儿之时,脸色微变,怒喝道:“所有人,进藏兵洞!”
这些被强行驱赶着进攻的人,几乎是与那些药包同时抵达城墙的。
大部分的药包都在城墙之上爆炸了,有的一些甚至越过了城墙,在城内爆炸,也有一些投掷距离不足,直接掉落下去,在进攻者之中爆炸了。
没有人理会这些死在自己火器之下的人,云梯被竖了起来,百姓们疯狂地喊着向着城上攀爬而来。
因为火药武器的出现,城池的防守,与过去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像躲避炮火的藏兵洞,现在已经成了普通的存在。
第一轮炮火过后,士兵们纷纷从藏兵洞中冲了出来,冲上了自己的战斗岗位。
“炮火准备!”
一门门早就被装填好的柞木焕被从藏兵洞中推了出来,点燃引线,轰然鸣响。
一把把斧头重重地斫砍在梯子前面的铁钩之上,然后推杆顶住梯子,一群人一齐发力,将梯子远远的推开。
一名名的弓箭手拿着上好弦的神臂弓冲到城墙边上,冲着下边的人射出手中的羽箭,然后再迅速地退回来,为第二批人让开位置。
有敌人冲了上来,他们啊啊地发狂地叫着,举着手里简陋的武器向着全身甲胄的宋军展开攻击,然后被宋军轻而易举地砍死,戳死在城墙之上。
又有药包飞了过来,这一次宋军却无法再藏起来,因为城墙之上各处都有敌人在往上爬。
爆炸声中,敌我偕亡。
“弩机,弩机,毁了他们的投石机!”张任狂喝道。
十几台弩机粗大的弩箭之上被绑上了炸药包,点燃引线之后,伴随着巨大的啸鸣之声,飞向了远处辽人的投石机。
轰然巨响,烟雾腾起。
有的正中目标,将辽军的投石机炸成了一堆木头,有的射偏,却是落在了步兵丛中,数丈方圆之内,几乎再也没有能站着的人了。
耶律成材的指挥将旗已经远远地退到了炮火的射程之外,耳听着不时传来的巨大的爆炸之声,眼看着被气浪掀飞在半空中的人和物,他的眉头却是深深地皱了起来。
火药武器的被充分利用,却是让孱弱的宋国,真正有了对抗强大的大辽的资本了。
强悍的骑兵的威力,正在被削弱。
而且宋人在火药的运用之上,显然比大辽要更有心得。
难怪承天皇太后要不计代价地发起进攻。
第七百一十一章:混乱
宋军骑兵的出现,带来了一阵慌乱。
号角声声响起,护送粮队的队伍迅速地集结,而运送粮食的车队也用最快地速度牵着牛马围成一个大圈,卸下车辕,将牛马赶往圈子的中央,而用车辆在外面构筑成一个圆形的阵地。
步卒们在车阵之中严阵以待,民夫们则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一支支鸣镝升上天空,然后在空中炸开,一朵朵炫丽的烟花在高空之中绽放。
这是运粮队在向大部队求援。
耶律成材本部便有一万五千兵马,再加上其他的仆从军队,整个进攻雍城的军队,多达四万人,而要保证这四万人的后勤供应,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后方每天都要不断地向前方运送粮食。
而为了筹集到足够的粮食,这一两年来,辽人的横征暴敛当真是让治下民不聊生。
而为了保证这条运粮路线的安全,多达数千的骑兵也游戈在这条道路之上。
但是经验丰富的任忠,仍然找到了可乘之机。
这一支粮队上百辆大车,一次性地便运了几十万斤粮食,这可是前线敌人几天的食粮,要是毁了他们,耶律成材的军队,可就不得不节衣缩食了。
而吃不饱饭的军队,也就谈不上攻城了。
那雍丘便又可以多撑几天。
两百余名辽骑勇敢地迎向了是他们数倍之多的宋军骑兵。
明知道冲上去性命难保,但他们还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们需要为身后的大部队争取时间。
跑,是不敢跑的。
耶律成材军纪森严,要是丢了粮食,他们照样也得掉脑袋。
任忠举起了手中的四眼铳。
眼前羽箭飞舞,他伏低了身子,但端着铳的手,仍然稳如磐石。
这支辽国护粮骑兵本领着实不错,在奔马之上,百步开外,开弓射箭,准头竟然是相当的不错。
羽箭落在甲胃之上,叮当作响。
青烟袅袅升起,旋即,霹雳之声乍响。
对面的辽军骑兵纷纷坠马。
任忠直起了身子,单手将十几重的四眼铳舞得风车一般,大吼着冲入到了刚刚被四眼铳扫荡过的残存不多的辽军骑兵之中。
潮水般的骑兵涌过之后,除开两边少数的辽军骑兵逃得了性命,剩下的全都变成了地上的尸体。
以往宋辽对阵,宋军骑兵极难与辽军骑兵对抗,像奔射之术,宋军骑兵更是极少有人能做到。
在颠簸的战马背上能引弓上弦已是极难,更别说准头了。
但火药武器四眼铳的出现,却极大地弥补了宋军的这个弱点。
四眼铳不需要多大的准头,打出去的弹丸是一片一片的。
而威力,到了一定的距离之上,比弓箭还要更大一些。
任忠策马狂奔,从腰间取出了一枚手炮,点燃了引线,借助马力,扬臂扔向了圆阵之中。
数十枚手炮在圆阵当中爆炸,不费吹灰之力,这个圆阵便被摧毁了。
内里还活着的步卒和民夫,亡命奔逃而去。
片刻之后,火焰熊熊燃起,黑烟一股股地冒了起来,这上百车粮食,全都被点燃了。
眼看着远处出现的滚滚烟尘,任忠大笑着道:“走,我们去雍丘瞅瞅城里的兄弟是怎么收拾那些北蛮子的!”
“将军,咱们现在去雍丘城,不是自投罗网吗?”
“自投个屁!咱们烧了他们这么多粮食,他们的骑兵大部分要出来围剿我们,现在雍丘城下骑兵必然不多,骑兵对于攻城可没有多大作用。咱们去瞅一眼,气死耶律成材,要是有机会,戳他的屁股!”
骑兵们放声大笑起来,纵马狂奔而去。
等到大队的辽军骑兵赶到这里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可扼制,闻着粮食被烧熟的香气,带队的辽军将领气得七窍生烟。
“追,追上去,将他们抽筋扒皮!”他怒喝着向着任忠逃跑的方向追去。
任忠在半路之上拐了弯。
追击的辽军被他布下的迷魂阵骗得五迷三道,他也着实想不到此刻的任忠,居然敢去雍丘城下,那里,现在可是聚集着数万辽军。
耶律成材盯着远处看起来已经残破不堪的雍丘城。
看起来破破烂烂,但就是屹立不倒。
十天了,整整十天,一个小小的雍丘城,仍然没有拿下来。
这是他自从拥有火药武器之后,从来没有碰到过的情况。
作为太后的亲信,耶律成材可不缺火药武器,在这方面,他可比耶律隆绪富裕多了。
城内的张任,很明显准备得极其充分,城墙炸塌了,但进攻一停,城内马上就能用各种各样的东西,把缺口给堵上。
而且看起来,火药带给对方的伤害,明显没有他预想之中的大。
而城上火药武器对于他们的伤害,可是实打实的。
打到现在,虽然自己的嫡系部队只是承担了牵制、掩护任务,主攻的仍然是仆从军队,但伤亡太大了,对于整支军队的信心仍然是有极大的打击的。
再者太后也说了,想要征服整个南方,有效地利用汉军是必须要认真对待的问题,光是让他们送死,只怕会让人离心。
接下来,该让战斗力更强的嫡系部队亲自上了。
方圆用力地推着一辆陷入到了泥泞之中的牛车,在众人的齐怕吆喝之中,终于将牛车推了出来。
道路本来还是不错的,但昨天一场大雨,让道路变得泥泞,再加上走得人太多,终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人和车,都在艰难地向前。
哪怕是下雨,也不敢停。
因为来自雍丘的消息,一直在摧促大家加速离开。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不是此刻雍丘还在拼命地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