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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鸿等诸侠已知铁笛子的用意,便令来人转告张氏父子,善恶邪正,宛如水火,不能并立,讲和之事再休提起。水退以前本以救灾为重,不愿与人私斗,但也不容鼠辈猖狂,两不相犯,自然是好,贼党也可就便多约点人送死等语。来人又代张氏父子说了许多好话,沈鸿等见那两人辞色诚恳,事还未定以前,不愿使其难堪,稍微劝告了几句,便令回去。看出敌人胆怯,不会出什花样,便留花、张二人看守,一同走来,大家相见。
谈完前事,内中最欢喜的是旺子。前三日还是一个村童,在老汉翁媳照顾之下,虽比以前为人牧羊,受那欺凌打骂要好得多,但是心目中的师父共只见过一面,并还不曾面允,一去不来,是否有望还拿不准,每日正在苦望,无端受那奇祸,被狗子擒去,并还身遭毒打。眼看凶多吉少,好容易费尽心力,由那狂风暴雨当中逃将出来,心情正在万分悲愤,做梦也未想到,就这一夜功夫因祸得福,跟着会见几位师长,都是成名多年的英侠,不禁心花怒放,宛如贫儿暴富,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回到王家之后,人来越多,师父又去而复转,知道事已定局,无论如何也可守定师长,从此不会离开。后来棘门三侠,沈、万两对夫妻和佟二侠等赶到,哪一位都是奇侠异人,各有特长,先是一心想要讨教,多学一点本领,不是守在师长旁边,一呼即诺,承应恐后,便是忙进忙出,帮助做点杂事,连饭也无心吃。
男女诸侠见他勇于任事,最肯出力,人又聪明机智,俱都看重,夸他难得,癞、哑二侠更是喜他。旺子因这两人表面上一冷一热,天性俱都滑稽,幼童性情,分外投机,老跟在二人旁边问长问短。癞和尚看出他人小志大,样样均肯用心,问出的话都含有深意,便朝他使一眼色,引往无人之处,低声笑道:〃听你师父口气、这场架暂时决打不起来,就打也在秋深水退之后。休看贼党不是我们对手,你那一点本领,随便一个小贼你也未必打得他过。我们均以救人为重,不像寻常江湖中人专重个人私斗。你要讨得他的欢心,第一是要学他的样,将来学成之后,承他衣钵出去救人。你年纪轻,就将师傅本领学会,也只对付敌人,遇到大事骤然发生,眼前放着许多苦难的人民,你便多么心好,也是无法救济。难得遇到这场大水灾,此时你各位师长正在调度安排,只等粮船到齐,人和用具也都运来,分配停当,便要领头出去救灾。你虽跟去,所见只是一斑,再要疏忽过去,结果只凑了一场热闹,并无所得,也长不了多少见识,将来自己出外,遇到稍大的事,仍要手忙脚乱。最好此时守在你师父旁边,耳目并用,留心察听,他是如何运用心思,分配人力物力,以及筹备银米,救急之外还要防荒,兴修水利,除害之外还要软硬兼施,恩惠并用,使原有恶人但有可原之道,便设法使其从善归正,化莠为良,这才是大学问,大心胸,比你学那一技之长高明得多,也更有用处。只管赶前赶后,忙些零碎小事,有什么用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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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开渠兴水利 妙计募灾粮
旺子听癞和尚一说,立被提醒,暗忖:恩师昨日曾说,既要立志除暴安良,扶危济困,第一要与这许多受苦受难的善良穷人打成一片,才能成功,并还不致受那仇敌侵害。
此言实在有理,什么事都是人多力大,才易成就。我是他惟一爱徒,理应随时留心他的言动和一切算计,遇事才能出力,忙谢指教,便回到小屋里面,见铁笛子刚由怀中取出一张新画好的灾区草图,指示众人少时如何分别出发,并说:〃林飕父女本领甚高,轻功更有特长,群贼多半是他后辈,又知此老天生特性,识人甚多,都有深交,一呼即至,许多慕他盛名想要结纳的尚不在内。昨日癞师弟他们不应做得大过,我先还恐激怒此老,树下强敌,对方意气用事,无端多生好些枝节,不料此老居然见风收篷,顺坡下台,我们平空多出一个好帮手,再妙没有。据我意料,休看张庄贼多,决不敢再轻举妄动,多么咬牙切齿,也必借口水退,拖延时日,暗中准备,求人相助。他父女这一去,更可把贼党镇住,不再讨厌,虽然那几个首恶元凶非除去不可,至多容他多活些日,多约几个同党凶人遭殃,这样大水无法行动,也做不出什为恶的事。我们的人又多,加上天水这班刀客足够应用,免得许多枝节,粮食也不致缺少。先没想到事情这样顺手,如照昨日所说,把除害放在前面,非但手忙脚乱,这些粮食先就为难,就能到手,也有许多糟蹋,哪有这样又和平、又顺手的好呢?〃
旺子先听众人口气,好似这场恶斗打不起来都在意中,闻言觉着这场热闹仍可看到,就便学点手法,暗中高兴,从此便守在铁笛子身旁,直到粮食用具相继运来,两面山坡上面,只是高地,俱都搭上芦棚,砌好柴灶,一齐生火,造饭蒸馍,本来送往灾区的赈粮已早陆续送走,只是锅灶蒸笼和船样样缺少,不敷应用。到了黄昏将近,船和竹排越来越多,由男女诸侠分头带了粮食和救急的用具分批出发,一面把生熟赈粮用船、排送往灾区,分赠灾民,使其暂时充饥,把低处的运往高处,有那无家可归、蹲伏屋顶树枝上面的灾民便用空船接回,分别安排食宿之处。天水来的刀客先后约有二三百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勇士,在铁笛子领头之下,早就漫山遍野斫伐树枝茅草,搭好窝棚,作为灾民住处。一面分配他们应用必须之物,令其暂时休息,等到水势稍退,人的精力恢复过来,再以工代赈,开掘河渠,一面重振废墟,分配田地,有那代人耕种的佃户,均由铁笛子等男女诸侠代向对方交涉劝说,至少也使灾区土人每一个都有田可耕,并还脱去田主人的压榨欺凌。这些灾民多与铁笛子相识,便那未见过的,也早听到民间传说,当他神仙恩人一样。
地方上发生这类水灾,县官多么昏庸无能,也不能装不知道。到了第三天,便有一个典史带了几个差人坐了小船前来查看灾情,铁笛子事前早有准备,容他转上一圈,便另有人出头,作为几个粮商和一些隐名善士在此救济,官家如愿办赈,立时奉让,否则便请回去,不要过问。沿途灾民见了小船上面官差再一同声呼噪,说:〃大水涨了三天,你们官家才来,名为救济,共只两条小船和极有限一点粗粮,有的业已发霉,我们连塞牙缝都不够,等你救济,人早饿死。难得新集镇上来了几位过路好心人出头办赈,并不要你官家分文相助。人家办得又好,只两三天人全救脱险地。你们那些鬼话,我们百姓早已看透,如和往年一样,想要从中取利,来此作梗,这几个救命恩人只要负气一走,我们立时和你拼命!〃有那激烈一点的,竟在高地上手指来船咒骂,要把人扣住作押头,既说放赈,我们便和你要吃的!
那县官因有贵客过境,只愿应酬,自己不来,令典史代为查看,不料那典史也是个无用的家伙,不知灾民身后有人主持,只说当地民风强悍,当时吓退回去。和县官一说,比他还要怕事,但又没有不来之理,和师爷们计算了两天,屡命差人探报,均说放赈的乃是几个药商,都是四川财主,在附近镇上开有粮店,银米方便,山区灾民已全脱险,到处欢声雷动。因这几个富翁前在别处救灾,官府作梗,花了许多银子,还受闲气,故此不愿人知,更不愿官家参与,否则当时就走,丢下不管。县官虽觉当地山高皇帝远,好些事均可向上隐瞒,像这类匿灾不报,要受极大处分。为了前程,只得硬了头皮,带上好些差役仪仗,照样鸣锣开道,又征用了几条民船,带上一些干粮,相机应付,前来查看。为防万一,一到先去拜会张锦元,也不知谈些什么,便面带喜容匆匆坐船赶回,只在张家吃了一顿酒席,连灾区也未去,便偃旗息鼓各自回转,由此便无什事发生。
旺子每日追随铁笛子和各位师长之后,无论何事全都参与。诸侠见他小小年纪,如此用心有志气,个个夸奖看重,乐于指教。铁笛子无意之中收此好徒弟,更是高兴,除细心指点,教以处事之法而外,并还抽出功夫传授武功。姜、万二侠和癞和尚、小哑巴更是稍有一点机会便不放过,就在同往灾区放粮船上来去这一会,也都加以传授,这场大水一直连到九月中旬方始逐渐减退。灾民虽然救出,因那山洪是由山中流出,每隔两三年必要发动一次,又发生过两次大灾,当地土人均有一点戒心,水头一现,当时传播开去。自从山口开了一条小河,山洪初到以前有了停蓄之处,无论水势多猛,都要经过些时方始涌往山外。这次发水天虽还未亮,仗着老汉父子急公好义,人又机警麻利,远近各村均经约定,稍见水头,立时命人分头告急,一面呜锣告警,所以受伤的人并不甚多,死的更少。水起前数日,先由山中诸侠供给赈粮,分别各村情形,各送三天熟粮,十天生粮,一面以工代赈,命众灾民准备河工用具,编织草袋,斫伐树木,制造木排,工粮之外并有种籽分配,直到明春生活,均由诸侠包办。一面分头去往各村,召集那些灾民,宣说河渠开成以后如何分配田亩,以及耕种之法。到了重阳节边,又令灾区远近各村互推有才能的人同来山口,指示机宜,告以用主人方面业已说好,改变旧章,将租减收多半,从此公平交易,永无压榨侵害之事发生,只管安心,日子必能越过越好等语。
当时欢声雷动,喜极涕零。
因铁笛子和众人事前再三告诫,不许泄漏,只说此是田主人的自愿,因为河渠开通,有了水路,收成增加,井有几位有财力的善士相助,互相劝说,才能有此结果,别的不许提说一字。这大一场凶灾,和这大一片土地的分配,竟在双方心悦诚服、公平合理之下全数办完,地方官一点不知信息。为了时机未至,最重要的帝王专政尚未推翻,好些顾虑,事情办得十分隐秘。除那些身受的灾民外,表面上十分安静,外人一点看不出来。
最妙是连救灾带办水利,须用大量赈工银米,铁笛子事前筹备的只得十之一二,下余都是张庄这三家豪绅恶霸和远近各村落中的小富翁自愿捐输,张庄那十几座粮仓竟由张锦元全数捐出,交由诸侠主持发放,随意运用。张锦元乃附近各县中有名的显宦富绅,官府方面听他被那几个路过的善士感动,大量捐输,救此灾荒,自然更无话说。
旺子用了好些日苦功,仗着聪明机智,学会许多本领。又听癞和尚说,照此进境,稍差一点的贼党已能取胜,暗中高兴。每日盼望水退,好和群贼恶斗,为民除害之外,自己还可一试身手,实地演习,增加许多见识,哪知一直没有信息。后来听说,十之七八的赈粮均是张庄粮仓中物,好生惊奇,两次想问,均被万芳暗中止住,心正不解。到了十五日里,水已退去多半,灾情已早稳定,许多避水灾的难民也都准备重建家园,抢前耕种,铁笛子忽命旺子同了花蝉、张三去往天水一行,就便认明入山途向,以为日后往来之计。旺子自然遵命,随了花、张二人起身。
这时水刚退了一半,仇敌那面音信全无,连明年重订约会都没有过。偶然听到众人口气,张庄这班贼党并未离去,旺子心虽惦记,终觉还早,不会说到就到,三人去时乘马,归途骑的又是那匹小花云豹,往返不过三四天,怎么也能赶上。只奇怪这几家豪绅恶霸均与仇敌一党,怎会这样舍得听话,把所有存粮全数捐出助赈?这类可博善名的事他还不肯出头,只在暗中交与各位师长主持。仇敌均非庸手,非但不曾作梗,也无一人见面,是何原故,心中不解。到了天水,住了一日,便忙着回来。花、张二人知他心意,也未坚留。
旺子聪明,出入山口的几条秘径业已看熟,匆匆分别,骑马便往回赶。归途马快,当日到达。途中看出靠近新集张庄一带已全现出地面,想起连日秋阳甚好,山水照例说退就退,何况山口内那条河道业已开通,水退起来更加容易。照此形势,贼党便是不来挑战,诸位师长也必寻去,双方日内非动手不可。到了张庄,见一切如常,甚是安稳,好些恶奴均在打扫水泥和水后的积污,先未留意。后有一人点首招呼,甚是和气。自从发水第三日,因事已叫明,师徒四人业将形貌还原,旺子还得了几粒易容丸,早就现出本来面目,又随诸侠坐了竹排往返灾区,张家这些恶奴打手常在门前看水,知他已拜异人为师,大为惊奇。后来粮仓开放,旺子前往取粮,彼此越发相识,对他也更看重。
旺子早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