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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严令禁止不可进行屠城等暴行,刘知俊、王重师心说就算他们有意剽掠一番,可是沧州、瀛洲等地治下都贫苦到了这般样子,还能抢到什么物资财富?
毕竟沧、瀛等州府治下,村落内民家都不过是些坛坛罐罐的破烂,乃至些破旧的家具,刘仁恭盘剥百姓,不但强征男丁至定霸都充军,还收罗民间所有钱财,哪里还会剩下什么财物?长剑、开道两都,乃至其它几拨牙军部众自然都看不上眼。
相反的是,行军这段期间,沿途经过的村坊中除了脸上神情一片木然,蹲坐在村口呆呆望着那些大头兵的乡民,其余残留下来的妇孺老幼,乃至个别逃脱燕军征令的落拓农家汉,毫不避讳杀气腾腾的牙军将士,会主动前来乞讨粮食。
甚至还会有些面黄肌瘦的年轻姑娘,乃至有些岁数的村妇不惜当着那些大头兵的宽衣解带,尽可能的卖弄风情……哪怕是粗粮糙食,也只求能够换来些养活家人。
这些时日,不曾与横海军治下的燕军厮杀交战,御军严明的王重师却为了管束军纪费了不少心思。毕竟麾下将士都是龙精虎猛的男子,也不是自家主公军纪更为严明的龙骧、虎翼、豹韬等衙内亲军。交战期间,一个个管不住自己裤裆里那东西,忙不迭的拿发放的军粮偷摸去睡人家的婆娘,这他娘的又算怎么回事?
所以王重师下令军旅屯驻期间,各部将士禁止以口粮去与途径村坊乡民进行交易,否则也必将严惩不贷。
“横海军治下贫瘠破败,都穷成了这个鸟样!我军要强攻城郭,可是还须督运攻城器械,只怕还要磨耗许久时日,刘守文这倒不必事先坚壁清野,我与兄长就算扫荡尽沧、瀛两州县城外各处村坊,也是无所获取。
虽然我军得势,可卢龙军于横海军临近,援军朝发夕至,我军久在敌境当中,也是夜长梦多。下一步却又当如何?索性集结军力,先一举攻破横海军治所沧州清池?”
整歇的行营帐中,刘知俊、王重师二人正在商讨军机。而听得刘知俊说罢,王重师思索片刻,旋即却忽的说道:
“陛下下旨命你我统领淄青牙军出兵夺回棣州,却也并没有言明是否又当趁势进取横海军治下领土……不过我军杀入沧、瀛之地,若说无所获取,也不见得。若使釜底抽薪之计……我等先前俘获得大批定霸都败军,也多是本地乡民出身,而周围各处村坊就算没钱没粮,不是还有人么?”
第393章 蛰伏的乡间少年,横跨五代的政坛奇才
听王重师说罢,刘知俊双眼一亮,也立刻回道:
“兄长的意思是,但凡我军途径沧、瀛乃至周围几处州府治下镇坊村落,携各处的百姓尽量迁往我淄青军领地?”
王重师点了点头,回道:
“正是!陛下不也常说,民为国之本,就算寻常百姓身份低微,可治下没了百姓,各处割据君主便没了立足之本,那还算什么国君?而刘仁恭治国酷厉严苛,恨不得榨干治下百姓的血汗,不但要维持他优渥奢华生计,也更需要民脂民膏维系兵备军饷。
何况我军前番俘获得俘获得三万余定霸都败兵,也尽可以晓谕他们返回乡里,接取他们家眷族亲,一并迁往淄青军领地。如此燕国除了各处死守的县城中挟裹的百姓,大多乡民由我等掠去,要供养燕国财赋、补充兵源的百姓人丁大减,就算不强攻城郭,不是照样也能使得燕国元气大伤?”
刘知俊闻言也是连连点头,随即又道:
“趁着刘守文被我军杀得亡魂丧胆,只图固守城郭而不敢主动出战,卢龙军方面派出的兵马,也有高将军也拦截住,对我等构不成任何威胁……燕军也只得任由各处乡坊民众自生自灭,的确也可以尽数掳掠了去。呵!虽说这也算不上是掳掠,燕国横海军各州县百姓,家无存粮,都穷到了极处,哪里及得上淄青军殷富兴旺、钱粮广有?勒令他们随我军南迁,划籍归入大魏国治下,而授以耕田开荒,对他们这却不是天大的好事?”
毕竟当初李天衢于各处战乱之时,趁着麾下有开荒治政能手张全义效力,便着手招抚收容各处灾民,加以时日,势力发展得更为壮大。王重师、刘知俊耳濡目染、有样学样,在眼下这等形势下,也能立刻想到釜底抽薪这条计策,足以对刘仁恭的燕国构成重挫。
何况李天衢当初统掌的义成军地盘狭小,格局有限,初期收容各处流民,也免不得要精打细算。王重师、刘知俊方今赴任的淄青军却是地盘广阔,民生富足。
也是托了原来的节度使王师范的福,方今淄青军钱粮储备,也完全足以赈济迁徙到本镇领地的横海军民众。直到他们从事耕作等各种行当,也开始上缴赋税,服从劳役……燕王刘仁恭治民本来就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那么他费尽心思能压榨百姓的血汗财富,却将得到最大化的发挥,转而流入淄青军的收支当中。
拿定主意,王重师与刘知俊便迅速准备,着手安排人手迁移百姓。保留提防各处城郭中死守的燕军,其余人马分散遣出,再分发赈济干粮,约定日期时限,当然先是由肯降从的定霸军步卒带路,返回各自乡里先对父老乡亲先做动员,便是有执拗不肯搬迁的,除了不许动刀子杀人,该威逼就威逼,能利诱则利诱,总之能“掳”来多少人,就算多少人。
如此各自部曲,奉军令将要把尽可能搜罗到的各处乡民,悉数迁往统一的地点集合待命,随后便分批逐次的往南面淄青军的方向迁徙而去。
而沧、瀛两处州府治下各处破落的乡坊,煎熬度日的乡民惊然发现从南面打过来的军兵成队涌入,先是被吓得乱成一团。
先前眼见王重师、刘知俊所统领的淄青军部众途径路过,也并没有侵害乡里,壮着胆子乞讨是一码事,可他们眼下又大张旗鼓的冲入乡坊,这又是要干什么!?
先前可恨那刘仁恭敲骨吸髓,强征男丁入伍,又刮得三尺,掠尽财物,迫得咱们这些苦哈哈只能使泥钱……挨家各户别无长物,都穷得快穿开裆裤了,结果刘仁恭之后,你们魏国的兵又要来,这还能抢到什么!?
误会了不是?我军不要你们的钱,不要你们的粮,只要你们的人。
结果听得派往各处乡坊的定霸都降卒,与诸部小校晓谕告知,当地乡民这才知道是要他们搬迁往淄青军藩镇领地。随后动员事宜,奉令促使各处百姓搬迁的部曲几乎也没有受到什么阻力,也不必用什么牵制手段,诸地乡民心甘情愿的举家南迁,积极表态,那可说是相当的踊跃……
就算是故土难离,很多百姓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一片地方,可是好歹延续香火也都有条活路不是?刘仁恭是没有如秦宗权、孙儒等更为性情凶残的军阀那般纵兵吃人,可是他也都快逼得治下百姓彼此同类相食了。
咱们本来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过活的庄稼汉,可壮丁都被燕军抓去充军,说不上何时在战场上便枉然要送了性命,可燕国仍然横征暴敛,再留下去,这却不是要把人活活逼死?
如此这般,赶往各处村坊招聚乡民的部曲干的热火朝天,办事效率也是极快。只是有不少百姓仍对家中那些破烂仍然恋恋不舍,栓束上独轮车子不成,只恨不得把所有物件尽数抗在身上,淄青军兵卒也就免不得像赶羊一般,督促着磨磨蹭蹭的乡民加快行程,赶赴集合点由同僚部曲接受,才好再朝下一处村坊赶去。
直到由王重师、刘知俊派出的部众经由沧、瀛二州,进入西南面接邻的冀州信都县治下的一处唤作长乐的地界……
冀州本来属又名为恒冀军的成德军增领的疆土,按说应处于赵王王镕治下,然而刘仁恭这个胆敢主动去招惹朱温、罗弘信联军的主,意图兼并河朔,于吞并横海军期间,也与邻道藩镇有过冲突。边界领地更迭,是以这段期间冀州也暂时由燕国实际掌控。
同样是十分破败,此间村坊周围荒芜,倒也有几片尚还有人耕作打理的农田。经过派经此处的部曲与本地出身的降卒逐家挨户的告知,那些形销骨瘦的乡民绝大多数也是乐意随军往南迁徙。一时间荒凉的村落反而热闹起来,各处破旧的茅屋外大呼小叫,也都是在催促着自己的家人尽可能的把家中物件尽可能带在身上。
然而在一处茅屋外,有十几个乡民扎堆,却是在为这户人家殷切的搬运物件。而此间人家的主人是个中年汉子,虽然在乡坊中过活,却是一边耕田、一边读书的耕读之家,所以生得倒也有几分儒雅。
当初燕国下征令到各处村坊勒令男丁充军至定霸都,这家主人所幸与几个乡亲躲避了过去,未曾被抓壮丁前去服役,也就没在前番与王重师、刘知俊所统领的军旅战事当中枉自丢了性命。
而这家主人身旁,还有个十四五岁大的少年郎,也是生得眉清目秀。他们二人虽然举止斯文,可都身着打着几处补丁的粗衣,也显得十分寒酸。破落村户,到有邻里乡亲热心肠的前来帮衬,这家主人也连忙说道:
“诸位乡亲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寒舍中值当携带的物件不多,冯某与犬子足以经管,搬迁大事,也须各顾家里,在下又怎能受乡亲这等恩惠?”
然而这家主人方自说罢,他对面有个仍然身着残破戎装的汉子便立刻说道:
“先生不必如此,是我们家受了恩惠,要感激你教导出的好儿子!唉……我被燕军强征充军至定霸都,非但先前与魏军厮杀险些丢了性命,所幸降从得收容,终得返乡归来,动员乡里乡亲的南迁去过好生计……
可我家中唯有年迈老母,无力耕作,我再迟些归来,这般时节乡亲生计堪忧、自身难保,只怕据老母便要饿死……也多亏你儿冯道为我这家子耕种荒芜田地,帮衬砍柴收成,我老母这才保得命在。咱虽是个粗人,却也知道知恩图报,好歹先生家有何为难处,也总要尽了心意!”
第394章 治世的文人,乱世的书生,理念大有不同
那个唤作冯道的少年听人感恩夸赞,只是轻轻一笑,神情风轻云淡,也丝毫没有以那军汉的救母恩人自居:
“田大哥言重了,乡亲邻里本该互助,小侄不过举手之劳,也当不起这般恩谢。”
冯道之父冯良建望向自己这儿子,脸上也满是欣慰之色。好说歹说,劝回那军汉去照拂老母,又让几个同样曾受冯道帮衬的乡亲各顾家里之后,冯道略作踌躇,忽的又对他父亲说道:
“父亲,我瀛州景城冯家,迁居冀州长乐,如今却只得移籍南迁,离开河朔地界了么?”
冯良建闻言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朝堂昏聩,乱世凶险,为父被罢黜官身不受录用,也只得操持这耕读之家,以耕田事稼穑、丰五谷而养家糊口……我的指望,也都落在你身上,学有所成,而知诗书、达礼义,修身养性,日后争个功名以求能光耀门楣。
你也的确争气,以往奉养我与你过世的娘亲,照拂乡里,虽清贫,亦是勤奋好学,只以读书为乐事。然而如今长乐乡受燕国管制,你这般年纪,也险些被强征去充军。书生反而要到沙场上搏命,才非所用,我儿又怎能枉然丢了性命?为父早有搬迁的心思,可到处兵荒马乱,怕只怕迁离乡里,也避不过兵灾祸难……”
冯良建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得又拍了拍冯道的肩头,眼中也满是希冀之色:
“到底燕王穷兵黩武、不修文政,处在燕国治下,哪怕你学有大成,也未必会受赏识提拔。而苛政猛于虎,咱们冯家本就生计堪忧,日后说不上何时还要被强征充军……然而魏帝文成武德,治下大多州府非但局势太平,民生富庶。这世道到底是小国多灾、寡民多难,我冯家有这等南迁的机缘,这才有出头的时日。
更何况魏帝兴文教,重设科举,招贤纳士之意心切,以我儿才识,应该也不至埋没屈沉。如此也是盼着有朝一日,你冯道也能在史载中留得个名字,我冯氏家世能得兴旺。这非是为父功利心切……如此乱世,没有权势倚仗,而不能争个功名,可怜世间百姓家破人亡、香火断绝的也太过轻易了……”
“追名逐利,又是什么坏事?父亲苦心孤诣,寄厚望于孩儿,也是为咱冯家着想,这又有什么错的?”
冯道微笑说着,继而又道:
“名利无咎,逐之非罪,过乃人也(名利不是坏事,追名逐利也不是罪过,以此为恶是人的主观想法而已,冯道所著《小人经》中所载),父亲也尽管安心,待咱家南迁安顿,无须为生计忧愁时,孩儿更会勤学钻研,这世间的名利,自然是要去争的……”
冯道悠声说罢,便又返回屋内收拾适当去了,而冯良建凝视过去,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