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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的名利,自然是要去争的……”
冯道悠声说罢,便又返回屋内收拾适当去了,而冯良建凝视过去,虽然因自家孩儿争气心喜,可是心中也不由又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就算是家境困苦,可冯良建对冯道的教育一直十分上心,哪怕吃不饱饭,也要供着他读书勤学。而冯道的确勤奋好学,处于清贫时侍奉双亲不但毫不怠慢,还对乡里乡亲是十足的热心肠,经常帮衬,还不求回报,也当真称得上是品学兼优。
只不过……冯良建听自家孩儿言谈,有时候非但显得有些老成,是非观念也似乎有别于寻常读书人。至于到底是哪里有差异,冯良建也有些说不清楚。
若是天下承平时节,吾儿勤学好问,应当能入仕争得一番功名。只是他生于乱世中……或许对于时事的见解与看法,到底会与治世的文人大有不同?
……
包括冀州长乐冯良建、冯道父子在内,沧、瀛、冀等几处州府各处村落镇坊的百姓陆陆续续往集结点迁徙。各路兵卒会师一处,便带着搜罗到的两万四千余户、近十万名百姓踏上了往南迁移至淄青军领地的路途。
横海军沧州刘守文就算得知了这一消息,可是他如今也只得龟缩在清池城中。先前数万大军被杀得一败涂地,军力大减,而刘知俊率领骑众就在沧州地界耀武扬威的来回巡视,刘守文哪里有能力,又哪里敢再主动出城应战?
然而卢龙军幽州方面,燕王刘仁恭听闻他所派出的骑众为高思继这个昔日曾做过自己同僚,乃至下属的将才阻拦,刘仁恭、王重师则携他燕国近十万民众南迁,当然又是勃然大怒。
刘仁恭可还记得,想当初曾经为旧时的节度使李匡威所厌恶,结果被外放只做得一个县令之时,高思继便是在燕云地界闻名遐迩,且甚得军中将士推崇的豪雄。发动兵变,而为李匡威之弟李匡筹所败之后,刘仁恭逃往河东,终于暂且攀上了李克用这一方强大的靠山,这才有机会杀回卢龙军,夺下了节度使的位子。
然而以高思继在当地的声望,以及他的能力而言,刘仁恭自知难以镇得住他,向来猜忌防备。而后李克用公然要他调拨高思继一家子统领所部骑众南奔支援李天衢,以图协力对抗朱温……刘仁恭乐见其成,正好为当时尚未决裂的晋国做得个顺水人情,而抱着送瘟神的心态将高思继送走。
可时至今日,那高思继到底还是要成为自己的敌人,而且还是在燕军中影响力颇深的劲敌……
然而气急败坏的刘仁恭,当然也不能坐视敌军从自己的地盘掳走十万人丁。他遂又调遣刘雁郎、元行钦、单廷珪三员宿将兵分三路,疾驰追赶,也势必要在南迁的民众进入淄青军地界之前给截杀住。刘知俊、王重师、高思继则率领所部军旅摆开阵势,拦截住各处道路要隘。几场战事,继而又在横海军地界打响。
燕军骁将刘雁郎,当初曾于契丹兵犯平州抄掠之时,趁敌军大意挥军突袭,生擒契丹诸部之长萧翰。契丹遂也只得乞盟纳贿,请求赎回头领,此后很长的一段时期内不敢再侵犯卢龙军藩镇。
然而当时的契丹诸部头人尚还为争权夺势而内乱频发,还没有雄主耶律阿保机整合内部,使得他们这个民族在北地迅速崛起壮大。刘雁郎虽有勇略,但是却撞上了刘知俊这个五代时节统军作战能力出类拔萃的名将,一战下来,刘知俊大获全胜,杀敌五千有余,刘雁郎不得已也唯有引兵后撤,毕竟刘知俊所统领的锐骑部众同样机动性极强,也根本无法绕过这一路强敌,而继续挥军去追击南迁的民众;
燕将单廷珪,则是撞见了旧时卢龙军同僚高思继所统领的兵马,做为燕王刘仁恭次子刘守光派系的将领,他先前也并不买那白马银枪的帐。然而厮杀一阵,自诩武勇了得的单廷珪混战中难敌高思继手中的那杆银枪,腿股挨了一记。燕军部众遇到高思继本来就士气低迷,主将单廷珪又吃了大亏,遂也只得败返而去;
至于元行钦这一路燕军,本来正要与布防于沧州治下南皮县一带的王重师大战一场。然而却闻报说南迁的百姓,已经进入后世山东省的北大门,棣州治下渤海县地界(五代后周时节改划为滨州,地名一直延续到后世),而且两路同僚兵败……虽然元行钦也以雄武壮烈闻名于燕军当中,可他深知再追下去得不偿失,遂也只得含恨退去。
军情战报又陆续传至幽州,刘仁恭闻知后气得差点没吐出血来,然而他再是不甘,为人再是狂悖……却也意识到了与李天衢的这一场战争,再打下去他燕国怕是也耗不起了……
第395章 燕国来使,后世一个群体的先人
十几日后,燕国便派出使者,却是赶往王重师、刘知俊所部军旅营寨,请求暂且休兵罢战,因为燕王也已差拨使臣,赴汴京请罪献纳。不得已,也只得向李天衢低头了。
毕竟再打下去,刘仁恭枉自折耗军力,而且出现大量的人口流失,两个国家也完全不是一个体量。就算燕军举全国之力,抵挡住敌国大军,尚还能保住卢龙军继续苟延残喘,可是国家财政入不敷出,生产力与军力无法得到及时的补充,休说是李天衢这里,就连周边赵国王镕、北平国王处直……甚至北面接邻的契丹诸部虎视眈眈,燕国也就注定无法再有机会壮大实力。
所以刘仁恭先前就算是飘了,现在也只能怂了。而处于他的立场上,李天衢肯不肯接受议和,还是两说,但是也只有做尽可能的尝试。
李天衢在得知这一消息后,还是决议愿意接见燕国方面派来的使臣。毕竟通过多方面的考虑,现在便急于灭掉刘仁恭这一方割据政权,时机显然还不太适合。
因为刘仁恭的燕国战略处境上十分微妙,按史载他与晋国交恶,就相当于狠狠一巴掌打在李克用的脸上。然而当燕国成功得激怒了朱温,引得梁军挥军前去征讨,刘仁恭处境于如今相似,他竟然派出使臣要求晋国援助。
李克用生平最痛恨的仇敌是朱温不假,可若说他第二恨的,应该便是请求他出兵协助接管卢龙军,而后却大肆屠戮他河东官吏的刘仁恭了。可是出自于唇亡齿寒,不能让梁国做大的考量,李克用竟然也会打算保住刘仁恭,而出兵援助自己的仇家。
自此燕国就在梁、晋之间左摇右摆,任何一方胆敢去攻打,它便向其仇家求援,然而刘仁恭之后,他夺权的儿子刘守光啥时候感觉燕国又行了,便还会跳出来兴风作浪。
李天衢也知道李克用与自己的关系,同朱温比较大有不同,己方势力已经在昭义军占据数州之地,如果还要意图吞并燕国,明目张胆的对晋国形成夹击之势……现在彼此的关系好歹还是心里妈卖批,可当面还是要笑嘻嘻,从李克用的立场设想,他也断然不会容许李天衢打着友军的幌子,而一步步的遏制住他晋国的发展空间。
由于朱温的存在,现在与晋国之间的同盟关系就此瓦解,时机也仍恨不适合。而李天衢寻思因为意图吞并燕国,李克用到底会不会就此与己方决裂,如果说这是薛定谔的猫,都有那种可能的话……可是要取卢龙、横海二镇,以后将招致来一个重大的隐患,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那便是将在耶律阿保机的带领下,即将兴盛崛起,也将会对河朔地域构成直接威胁的契丹。
刘仁恭为人狂妄、贪婪,可是他对于打契丹这方面的确有一手。虽说后世有说法他是辽国的克星,专制契丹震慑得他们始终不敢难犯,这也太过于言过其实,但触怒了耶律阿保机那等狠人,照样兵犯蓟北杀得数万燕军大败,而迫使刘仁恭被迫只得采取守势。只不过当时的契丹还要吞并渤海国,震服奚人等部,并没有心思集结军力大举南侵。
褒奖过头,但也没有必要贬低到底,刘仁恭、刘守光父子统掌燕国期间,治国固然是混账,可的确也完全起到了河朔屏障,抵御北面异族的效用。如果想在吞并下燕国,不但与晋国关系将会疾速恶化,由于契丹的崛起,以后又将导致哪种恶果?
以史为鉴,当史载中的后唐庄宗李存勖即位之后,便给李天衢一个最清楚的答案。
对于比起他父亲刘仁恭更是狂到没边的刘守光,李存勖忍无可忍,直接出兵将他燕国给灭掉,也是一举为父报雠。然而后唐与契丹接壤的领地大增,虽然后来调整了国策,可至少那个时候已经称帝的耶律阿保机,他的野心可是想建立起一个南到黄河,北至漠北的强大帝国。
灭了燕国,李存勖便将面对南面梁国、北面辽国双方的巨大军事威胁。而他这个后唐战神固然顶住了压力,灭了梁朝,先后两次大败契丹南侵军旅,可这也是开了上帝视角的史载评述,他走错一步,也必然会导致亡国之患,期间的凶险也是可想而知。
所以李天衢能够确定,吞并刘仁恭的燕国,那么李克用的晋国很有可能会与己方决裂;以后终究要面对契丹的军事威胁;南面杨行密同样是貌合神离,一有机会也要夺回淮南军故地;还有关中重整旗鼓,意图报仇雪耻的朱温……这就相当于要与方今时节最为强大的几方势力同时战争爆发的概率激增,那等处境可要比史载中的李存勖险恶出几倍不止。
比后唐战神更具雄才伟略,能够吊打四方群雄,进而南征北讨,轻易横扫天下?那是太过于脱离实际的yy网文套路,李天衢心说自己也还没狂到那个份上。
所以燕国来使,该见还是要见,战争的目标既然已经达成,正好借坡下驴,刘仁恭那边也能老实安分一段时期。谈判期间,固然也少不得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过程,但是这次和议终究是要达成的,如此也是向李克用传达出一个明显的讯号:
我国这一次与燕国交战,纯粹是因为边境摩擦、领土争端,可不是因为要算计你晋国哦(至少这次不是),晋、燕两国既也有仇,这边的纷争我军无意插手,可怎么对付刘仁恭固然是晋国的事,但是西面朱温趁机也绝对会有所动作,这个中利害,想必晋王也十分清楚。
汴京内城,召见使者的大殿当中,李天衢端坐在正首,瞧着那燕国来使向自己躬身施礼,继而便高声禀道:
“燕国主命微臣前来,顿首告罪,因侵犯上邦疆封,以致魏帝兴师讨罪,如今已是过失,望陛下体谅燕云苍生,班召王师,就此止戈罢兵,也容我邦请罪献纳,而拜求陛下息怒宽胥。”
李天衢闻言冷冷一笑,随即长声说道:
“请求朕体谅燕云苍生?便无战事,他燕王治下百姓便就安乐?兹尔辽国,不过辖两镇之地,便敢占据我国疆封,以下犯上,理合一举而灭之!而燕王如今才知过错,前来请罪求和,朕又怎知他是否心诚?你燕国可又愿开出什么条件,来劝请朕休兵罢战?”
听得李天衢说及以下犯上,那使臣低眉顺眼着,闻言后脸上也闪过一抹迟疑之色:
“陛下可是有意命燕王,也如赵、邺、北平、吴越等国那般,向上邦称臣附从?”
“那倒免了,赵王、邺王、北平虽与晋王也有旧怨,可你燕国与晋国仇怨更深,朕许燕王称臣,反要做他倚仗,这不是要与友邦晋国交恶?”
李天衢一边说着,双眼却牢牢盯着来的那个燕国使臣反应。听禀说他名为韩延徽,初为卢龙军幕僚,如今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成了燕国朝臣,不过李天衢却也很清楚,这韩延徽按原本的轨迹,后来还将会有另外一层身份:
这个人,不但是契丹的开国功臣,也是向耶律阿保机提议,而为辽国定下“胡汉分治”国策的倡导者。
第396章 卖国求荣?他倒也不算
正按《辽史》所述:“太祖初元,庶事草创,凡营都邑,建宫殿,正君臣定,名分,法度井井,延徽力也。为佐命功臣之一”。
韩延徽,本来便是官宦世家出身,他的父亲曾先后历任燕云蓟、儒、顺三州刺史。由于其少年时便才德出众,很早便引起了刘仁恭的主意,遂征召他为幕僚,年少成名,后来转任录事参军,与冯道同掌祗候院,后授幽州观察度支使。
然而刘守光夺权囚禁其父刘仁恭之后,欲与契丹修好,遂派遣韩延徽出使交涉。然而彼时韩延徽却不肯向处于称帝先后时期的耶律阿保机行跪拜之礼,惹契丹国主大怒,遂被扣押,打发他至漠北放马。
可是等到耶律阿保机回心转意,召见韩延徽,而认同他的才学之后,自此韩延徽便脱离了诸藩诸王割据的军阀政权,转而成了辽国国主的心腹谋士。
做为耶律阿保机身边的谋臣,韩延徽参与征室韦、平渤海,出谋划策功不可没。期间也正是由韩延徽极力倡议,辽国须宽待治下汉人,且有别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