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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面前那员敌将虚晃一招、拨马便走,见猎心喜的李思安当然立刻便要追杀上去。
而李天衢、朱温两方势力先前联手、后来反目,彼此军旅之中成名的将领也多有识得相貌的,一员梁军指挥使奔至李思安身侧,连忙催马上前,疾声报说。李思安闻言双眼一亮,又高吼一声:
“什么?那个驴鸟,便是河阳军副节度使康怀英!?”
看来那刘鄩也不过如此,什么善于用计,只是夸大其词罢了。他真就忌惮我军的声势,就连河阳军副节度都派遣来夜袭劫营。到底还是被我看破了意图,不趁机扩大战果,又更待何时!?
李思安遂又急不可待的高声号令,身后众多梁军骑兵催骑奔腾,挥动的刀光闪亮,如决堤般也随着自家主将只顾往前面涌去。
而康怀疑指挥着麾下袭营骑军又要突围杀出重围,催使坐骑加速到了极处。然而前方是如潮水一般又涌来大批的梁军部兵,两支队伍恶狠狠的撞在了一处,顿时兵刃相击,又迸溅出满天的火花。
突营的骑士发了疯一般拼命的抡舞着手中军械厮杀,但是仍然被合围而来的敌军死死纠缠住。马匹的悲鸣声,与利器入肉的闷响不绝于耳,那些在混战中被击落拉扯下马的士兵,无疑也只有落得个被乱刃分尸的下场。
周围各样吵杂的喊声响成一团,然而康怀英也怒喝一声,催骑舞枪仍是马不停蹄的往前冲杀,但凡有人敢拦在他的马前,一律搠杀挑翻了事。战团中寒芒频繁收缩吞吐,又有二十几个梁将梁兵当即倒在血泊当中。他们面门、咽喉、颈项等致命处,也都康怀英疾刺过来的长枪锋刃给开了个血窟窿。
趁着眼前敌军一片溃动,康怀英狠狠的一夹马腹,驱驰坐骑犹如箭一般的疾蹿了出去。身后大批的骑军也紧追赶上,冲垮了前面相对薄弱的阵列,冲杀出了一条血路,而直朝着军寨外奔去。
梁军士卒高声惨呼,有些人猝不及防被撞翻顶倒,躯体躺在地上,旋即被奔腾而过的铁蹄践踏得不成样子。有一员梁军小校疾奔上前,气急败坏的瞪视前方突围出去的敌军骑众,正要招呼麾下军士上前时,却又听见后方有隆隆的马蹄声在耳畔回荡开来。
那小校惊觉回头,却见是统军上官李思安一马当先,急催坐骑,他也浑然不顾前面有零零散散的麾下军卒,纵马疾驰过去,当即便撞得那小校口喷鲜血、倒飞而出!
“蠢汉!不要碍事,滚开!都给老子滚开!!”
李思安怒骂喝令着,穷追不舍,一对招子仍紧紧盯着前方败逃的敌军骑阵,周围紧随的将士也已抄起点燃的火把,映亮了夜幕中前方的道路。
那康怀英纵然本事了得,可到底还不及我,如今他袭营不成,统领的这拨残部已不足千骑……若能一举诛杀那厮,河阳军折了副节度使,必然更为震恐惊惧。
就算康怀英逃至刘鄩坐镇的军寨那里,可这倒正合了老子的心意,你这伙败兵总要有停下来的时候吧?我统领骑军就紧紧咬住你不放,趁着敌军折了锐气,也正要一鼓作气,反过来去踏平了他那几处鸟寨!此时军心可用,刘鄩要出其不意对付我未能得手,我便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李思安心中念着,已经恨不得胯下坐骑能生出双翅来,直接从天而降扑到敌军的军寨里去。他策骑统领大股集结起来的骑兵持续向前,加快速度,也追着康怀英进了前方的山岭地带。
好歹前面地势相对平坦,密密匝匝的矮松林多半分布在周围的地坡上,夜幕中大批的骑兵紧紧追着前方的敌军,队列中打起的火把,也犹如一条火龙呼啸着扎进山坡岭地。
也不知又疾奔追杀出多远的路程,李思安凶光满溢的眸子一凝,他隐隐的瞧见距离自己不过数十步距离的敌军败兵纵马转向,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而前面的地势相对平坦了许多,火把照亮了周围一片区域,可远处昏暗的夜幕中似有人头涌动,似乎也有一拨部众前来接应。
管他娘的!直接撞杀过去!
李思安脸上仍然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他擎起手中马槊,直向前方厉声高呼着。毕竟以李思安作战的路数,最喜欢的便是统领骑军摧锋破阵的打法。若好听的,便是剽勇生猛、悍不畏死,往不好听了说,便是临阵反应能力不足,以为把握住了战机,时常说冲便冲的头铁娃……他此时此刻仍在念着:
刘鄩的奸计被我撞破,康怀英那敌军上将也被我杀得溃败奔逃,如今余众惊乱之下仓促抵抗,只消冲杀一阵,便足以彻底摧垮他们的意志,当然也绝对不能再给刘鄩、康怀英所统掌的河阳军喘息之机!
李思安遂一马当先,身后大批骑军呼啸跟随。然而距离前方列阵的敌军已不过二三十步远的距离,骑阵前排摇曳的火光映去,也有士卒瞧见挡在前方的敌阵一排派的重甲步卒队形紧密,看来身上也都披覆着全是良匠打造的上好铠甲,健壮结实的军士密匝匝人头涌动,已经纷纷擎起手中长以丈计的矛槊,锋刃连成一片,在火光的照射下也映出妖异的金属光芒……
终于李思安所统领的骑军,狠狠的撞进前方排列开来的步阵中,霎时间众多兵刃飞舞、无数血光飞溅,可是摧枯拉朽一般直接冲垮敌军阵列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李思安带头只凿破了两三层队列,反而陷进了敌军阵中,汹涌向前的骑阵,却是一头撞上了对面早有准备的拒马步阵上,也犹如一脚踢在了铁板上。先有不少军骑直接撞上平举起的长矛大槊上,还有些梁军骑兵陷在阵中,四面八方的兵刃齐头招呼过来,先后坠翻下马……如今这般窘境,倒与先前袭营杀入他们军寨的兵马如出一辙。
忽然周围低岭山坡上又有唿哨声相递响起,大批潜伏的弓箭手蹿出身子,迅速拈弓搭箭,无数锋锐的羽箭只顾往下方的梁军骑阵中招呼。顿时溅起血花万点,又引得一片人喊马嘶的叫嚷愈发响亮!
刘鄩就在附近的一处山坡上看着就见方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李思安所部骑军骤然遭受打击,已经有阵列崩散的势头。在他见耳畔又是一阵弓弦密集绷响之声,更是密集的箭雨,犹如夜空中一片乌云蓦然落到下方的骑阵当中。
下方惊呼惨嚎声声更是大作,乱纷纷一片人仰马翻的景象,很多梁军士卒被利箭射中,登时坠马,手中持着的火把也在地上滚动,很快的便点燃了周围的杂草丛……非但下方乱哄哄的人头涌动,左近处的火势似乎也逐渐要蔓延了起来……
刘鄩瞧着下面的乱相,从他面色看来似是有几分得意,可是经筹谋设计,刘鄩心说我的后招还没有使完,眼见过程也要比预想的顺利太多……他神情似乎也有几分古怪,沉吟了片刻,才又出言叹道:
“李思安这厮……给他设个套,还真就要往里钻呐……”
第433章 反守为攻,趁势拿下陕虢军?
“闪开!囚攮的,还想拦住我!?”
攒动的人头当中刀光血影,李思安兀自嘶声怒骂着,他抡起手中马槊恶狠狠的搠穿面前一个敌兵的胸腔,挑飞出去,锋刃上挥洒着鲜血的大槊旋即狠狠落下,斜侧另一员河阳军步将连盔带头,就在一声劲响声中凹瘪了下去!
身陷敌阵,可李思安仍旧能抡动着马槊大开大阖的扫出一片空间,看来凭身手也足以同王彦章掰一掰手腕。然而周围他麾下众多军骑落马,惊呼哀嚎之声持续贯入耳中,也激得李思安双目快要喷出火来……
中了敌军的算计,受制于人的情况下,只凭匹夫之勇,在千军万马的格局中也根本无法挽回颓势。
拨转马头,早已杀得满身血污的李思安奋力抡动军械,又撞散了面前一队步军。暂时虽然仍没有人能遮拦得住他,可此刻李思安也只得拼命掉头,急于从来的方向再奔逃而去。
前方地势犹如葫芦口,就算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是也很容易坚守得住,而周围山坡上还有伏兵居高临下,肆意进行箭雨打击……李思安也是一头撞进刘鄩设下的埋伏圈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终究是中了计。
周围从高处疾速射来的羽箭,仍然持续贯入梁军乱哄哄的骑阵当中,羽箭透过甲胄缝隙,没入体内,也有血花点点飞溅,周围骑兵惊呼哀嚎的声音,就不停的传入李思安的耳中。周围若干梁军骑将声嘶力竭的喝令着,也仍止不住成百上千兵马如没头苍蝇般骑马乱撞的溃势。
气势汹汹杀来,仓惶狼狈的败去。然而无论逃出多远,周围密集弓弦响动声似乎就从来没有间断过,期间还夹杂着机弩拉弦上括的劲响,穿透力更为强劲的弩矢激射而出,也能轻易的凿穿铠甲,直刺入血肉当中。拼命逃窜的梁军哀呼不绝,人仰马翻的景象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按刘鄩部署,周围山坡高处埋伏的弓弩手甚众。在各部将官的指挥下,先前屏气凝神,任由李思安率军从眼皮底下通过。待对方溃退之时,再予以持续不间断的猛烈打击。
周围飕飕的破风呼啸声几乎是贴着头皮擦过,李思安只能不断的挥舞马槊格挡。可是铩羽而归,火炬尽落,周围昏昏暗暗的瞧不清楚,李思安只能勉强根据风声判断箭矢袭射来的方向,也终究防不住一支狼牙利箭从后面射中左肩,另有一支弩矢则凿入腿股,深没及羽,弩杆也几乎完全陷进血肉当中!
剧烈的痛楚迅速蔓延开来,李思安狠狠咬着牙,他仍是满面的狰狞之色,心想即便自己的嫡系骑军损折惨重,当只要还留得一口气在,重整军旅,再来雪耻雪恨……然而刘鄩以夜袭劫营为饵,诱使李思安中伏事成,为了彻底击垮李思安所部梁军的下一步计划,发动的时机也已然成熟。
李天衢这次没有派出王彦章、符存审所统掌的京畿殿前司精锐,而另派出的那一路兵马主将,本来应当率部立刻赶赴洛阳与刘鄩会师。
然而刘鄩一步百计的史载评述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尚还为亲自挥军赶赴新安之前,刘鄩得知李天衢授意由他全权做主,主持这场战事之时便已多留了一个心眼,又立刻派遣快马告知前来支援的那员大将,不要与自己共同进军。
梁国进犯河阳藩镇的敌军要对洛阳形成威胁,则必要途经新安。刘鄩则想到多了一路援军前来,固然能壮大声势,可李思安必然察觉,也就起不到奇兵的效果。而揣度李思安用兵的风格,如果守方不会倚仗城防之险死守,而出城迎击的话,他也势必要趁着野战,意图集中兵力歼灭镇守河阳藩镇的主力军旅。
如此李思安的注意力若是集中在新安一隅,那一路援军却可以向西南面迂回,屯驻于河阳军洛阳治下,而在后世划分为县的伊川地界,实则与北面梁军的营寨相距也不过一百二三十里的路程……
刘鄩从一开始就算计的明明白白,眼光更没有只放在眼前一隅。李思安就算不中计,我死守便是,还有一路援军可做牵制;而你一旦中招,那么你随后几日,也就别想睡个安生觉,就只管承受我军连环不绝的猛攻吧。
李思安中伏溃败,率领残部奔逃归寨,也只得连夜弃寨往西面退去的消息。在第一时间经快马星夜疾驰,向驻扎在寿安地界的军旅报说得分明。而闻报的那员统军大将点了点头,忽的又叹言道:
“李思安那厮倒是没变,还是容易头脑发热啊……”
毕竟早年都曾跟着朱温打天下,丁会不但与李思安做过太长时间的同僚,他当初还曾在宣武军藩镇做过权掌军机谋划、军将调遣职事的都押衙,对于李思安行军打仗的路数,他相对也更为了解。
看不惯朱温屠杀唐廷满朝公卿,以及弑帝篡唐的暴行,丁会立刻决议举兵倒戈,投从于李天衢。时至今日,也早以魏国的臣子自居。既是决断的干脆,再与往日的同僚交手也不必再留什么情面。丁会遂长身而起,断然下令道:
“李思安用兵顺势则锐不可当、逆势却寡谋难断。刘节帅既已重挫他的锐气,正可合兵一鼓作气击溃梁贼,传令三军急行启程,配合刘节帅统领的河阳军夹攻追击李思安部众,且看他还能剩下多少残兵败归逃回长安去!”
……只不过一日半之后,弃寨向西面转移的李思安所部败军,不但惊惧的发现刘鄩统掌的河阳军部众阴魂不散的追击而至。西南面也有浑厚悠长的号角声传来,地平线的另一头,有无数的小黑点迅速集结,并逐渐汇集成一排排犹如怒潮的阵列,朝着这边汹涌突进,大概三万兵马立刻要发动全力猛攻,以铺天盖地的声势碾压过来。
诸部梁军登时陷入慌乱之中,也有不少士卒立刻朝着李思安那边望去。然而吊着膀子,腿股也被弩矢钉穿的李思安正瘫在一辆马车上,也再往往日跋扈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