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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过片刻,从李神福所处吴军阵列放眼望去,便已能瞧见东面地平线上有无数黑点正在快速移动着。那是成建制的骑兵部众,在大概都能发现彼此踪迹的距离便开始集结成阵。
而远处纷沓嘹亮的马蹄声渐渐歇缓了下来,前来一彪骑兵部曲当中士兵身披轻甲、骑乘良马,手中不但提着马战长短兵刃,不少骑兵斜挎鞍带着几个撒袋,其中锋利的羽箭也都装得满满当当……
诸队将官正号令所部骑兵列阵之际,位于最先出现在李神福所统领吴军视野当中的骑阵最中央,安仁义也在策马游走着,他眯着眼遥望对面的阵势,忽的开口说道:
“李神福,原来是你来了……即便你眼下是吴军中最受推崇的将才,可是若胆敢去庐州合肥,而意图攻讨田兄,也必然要让你有去无回!”
第461章 他的性命,你们俩取不了
随着安仁义一声令下,骑乘战马的骑兵迅速开始结阵向前涌动。从李神福所部吴军这边看来,就见对面汇聚成规模浩大的骑阵,众多战马扬蹄嘶鸣的场面,给予吴军士兵的感官冲击实在太过强烈,一队队骑士朝着这边翻卷,一股肃杀之气,也登时扑面而来。
李神福神情凝重,他忽然又一打手势,周围黄头军都尉也立刻高声喝令起来。吴军阵列中登时响起一片弩机上弦的声音,诸队神情冷峻的弓手也迅速着将长弓擎在手中,箭支眼见便要搭在弦上。
随着各部将官此起彼伏的号令声,迅速列成整齐队列的步兵也已是严阵以待。指挥弓弩部众的牙将都紧盯着前方加速冲驰的淮南军骑众,就等着上将李神福一声令下,阵列中便要有数千支羽箭腾空而起,并朝着安仁义所统领的骑众劈头盖脸的落下。
然而由安仁义亲自统领的骑众声势虽骇人,堪堪冲驰至吴军弓弩射程边缘却拨马迂回,兜了个大圈子,扬起漫天的烟尘,又在远处重新集结,看来还要耀武扬威的再进行一次冲锋。这倒更似是在李神福所部吴军面前练兵操习马术,而没有打算立刻冲驰如彼此能够杀伤的范围之内。
统领吴国黄头军的一名都尉见状,不由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随即又道:
“淮南军安仁义,他在搞什么名堂?打又不打、走又不走,难不成还以为他统领的骑军冲驰几个来回,便能骇得我军打退堂鼓!?”
然而李神福勒马驻足,观望片刻,他竟然当即下令道:
“诸部将士后阵变前阵,徐徐后撤。安仁义率领骑军若仍做佯攻,也不必理会。退返之时却仍须保持阵列紧密,也绝对不能给他们冲垮我军阵列的机会。”
黄头军几员统兵将佐闻言,纷纷诧异的朝着李神福望将过去,其中一人更是疾声道:
“将军,大王命我等急行北上,务必尽快夺回庐州,除灭叛臣田頵!就算魏国淮南军存心不良,这显然是要庇护田頵,如今已算不得什么友军只管迎战便是,而田頵据江北诸州背反,又怎能就此退去?”
“今番奉旨出兵,本来也只是尝试能否迅速荡灭田頵。可是魏国军旅驰援来的及时,立刻夺回庐州固守城郭的时机,也因错失了……”
李神福沉声说着,虽然凭他的战绩,现在足可成为吴国诸部军旅当中军魂之所系。然而李神福不止是能谋善战,他也很清楚什么仗应该打,而在什么形势之下却又不可冒进。长江以北,毕竟是属于叛将田頵与魏国的势力范围,唯一的机会,就只有急行军速战试图一蹴而就,迅速擒杀田頵重新整顿江北诸州防务,否则的话……
李神福抬起手来,指向前方来回纵马冲驰的骑军:
“安仁义亲自引军前来,所统领的骑军看来足有四千之众,而我军不过二百多骑,更何况,淮南军节度副使柴再用如今何在?倘若继续往庐州合肥进军,他大可以派兵不断袭扰,而我军却无法一举击溃骑众,如此使得我军疲于应对,又怎能速取攻破合肥?
步军对上骑兵,败了便是败了,胜了却又追赶不上……而魏国再趁机调兵围攻疲师,到了那时我等不得已再撤时。安仁义所统领的骑军不但完全足以拖垮我等,还能切断退路……届时我军更会损失惨重。
明知战机已经错失,却仍要冒进,实乃不智之举。大王那边,我自会交代,庐州已是取不得了……日后要收复失地,还须静候时机、稳扎稳打才是。唯今之计,还须立刻去接应台观察,庐州左近舒、和、滁等几处州府,能保得几处,便算是几处……”
听李神福一席话说罢,周围一众将官再是心有不甘,也只得奉军令开始指挥各部将士后撤。然而拨转方向,掉头离去之时,李神福也不由面露愠色,回头与远处统领骑军的安仁义遥相对视,心中也暗付道:
就算这一次只得认栽了……而且看来大王与魏帝决裂反目,也已成定局……可即便你魏国再是势大,我吴国未必就没有扳回局势的可能。待你们兴兵意欲侵犯我疆领土时,凭着长江天险,也有机会重挫尔等锐气,虽须隐忍一段时日,可早晚你我还是会在战场上分高低、决生死!
而与庐州东面接邻的和州地界,另一拨吴军,刚开拨渡过当年西楚霸王项羽自刎身死的乌江水域。然而行军未过多久,统领西进军旅的主将便号令诸部将兵原地休整,不必再做急行军往庐州合肥的方向杀出。
“魏国徐泗军节度使张归霸,统领所部牙军大举南下,再不出半日功夫,也将杀入和州治下……”
本来奉杨行密钧旨,也要赶赴庐州与李神福会师共讨田頵的这员大将沉声说着,他却是如今在吴国官居宣歙军宣州观察使的台濛。
李天衢也知道这号人物,不但按史载对其用兵的评述“濛以弱制强,以退为进,深得兵家虚实之秘,言兵者多取以为法”……如果田頵按原本的命途轨迹走下去,他虽也善于用兵,却先是被李神福杀得大败,而后被截断退路,正是与其交锋,台濛却设计先佯退示弱,随即回师急攻,又高呼杨行密口谕打击反军士气,而合围杀田頵于乱军之中……
然而本该是与李神福合力诛杀田頵的将才,台濛也立刻意识到北面徐泗军的反应实在太过迅速,想必江北方面淮南军等魏国藩镇也已出动……意欲速取庐州、袭杀田頵,这本来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计划。而魏帝李天衢那边既然及时发兵支援的话……
如今坐镇庐州的田頵,不但是主公要尽快铲除的叛将,在这个时候却更像是一个诱饵,如果仍要冒进,庐州合肥那想必也早已紧闭城门意图死守,要攻占城关只怕也要耗费许久时日……
倘若被魏国徐泗、淮南方面的兵马截断了退路,休说庐州打不下来,和州、舒州长江北岸的州府倘若再失守,那么被派出去的几路征讨田頵的兵马,不是都要陷在魏国与反军的势力范围当中?
台濛皱眉思索,权衡利害,很快他也不得不高声下令道:
“全军转向,立刻赶赴和州治所南和县,倘若城内驻军也受叛臣田頵煽惑,便先荡灭此处州治内的反军!也立刻派人前去探知李神福李将军如今率部又在何处,务必互通声息、彼此照应……眼下纵然不便诛杀田頵,即便丢了庐州,也要保住江北其它州府,总不能一头撞进敌军设下的埋伏中去!”……
本来奉杨行密旨意立刻发兵,北上急于要荡灭田頵的几路吴军,甚至都还未曾奔至庐州治所合肥城下。毕竟田頵预先派遣殷文圭赴汴京知会李天衢,这便已快了一步。
直到杨行密闻报田頵诛杀督监官员,扯旗宣称脱离吴国再派兵北上征讨,李天衢的圣旨便已经传至徐泗、淮南等与庐州邻近的藩镇,张归霸与早就摩拳擦掌的安仁义立刻出兵,已经完全占得了先机。
所以田頵稳坐庐州,按史载线联手将其诛杀的吴将李神福、台濛见魏国救兵已至之时,也立刻意识到如若立刻与李天衢开战,在这等形势下吴军却还有一个致命的弊端,所以他们也不得不做退守。而叛臣田頵的性命,李神福、台濛也是注定取不成了。
第462章 你最内忧外困的时候,也已不远了
不止是庐州,寿、濠、宿、亳、光等几处州府治所,也都已有魏国军旅迅速接管。城头更易旗帜,不出几日的光景,便尽为李天衢一方势力所占。
而吴军方面,李神福迅速收兵至舒州、台濛立刻回撤至和州两处治所,稳定局势,尽可能确保长江以北的吴国领地不会尽数为魏国所占。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叛臣田頵,将北面一处处州府转交于李天衢。
毕竟在江淮平原地界,李天衢调动诸部骑军机动性极强,脚程远要比只能凭着两条腿做急行军的吴军要快上太多。似李神福、台濛这等吴军中善于统军作战的将才,也立刻意识到现在便要仓促与魏军开战,身陷敌境之内,他们也只能被敌军活活拖垮。
因为吴国战马资源不但极度稀缺,而且几乎可以说就没有善于指挥骑兵作战的将领。
毕竟按史载都曾明言表过,杨行密麾下众部军旅素习水战而不擅骑射,此后得河东、郓、兖等部骑兵,骑军声威才得以大振……可问题是,朱瑾、安仁义、柴再用、李承嗣、史俨……这些走正史线本来会投从吴军,而善于指挥骑兵的将领,可杨行密却一个都没捞着。
虽说吴国军中,还有善于骑射的沙陀将领米志诚,还有每逢战阵皆身先士卒,也善驱骑来往突阵的骁将王茂章,可是个人武勇与带兵打仗有时候也是两码事。更何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以吴国战马储备而言,很难组建成建制的部曲。
李天衢先前与吴国互市通商,便刻意卡着战马这等战争资源,所以杨行密根本来不及立刻平定庐州,现在便要在江淮平原地带打响与李天衢之间的战争,要吃大亏的也注定会是他。
而田頵选择投诚,致使江北诸州易帜归从于魏国。李天衢心说自然也须厚封重赏……不过他与杨行密本来是同乡知交挚友,还是一起打天下的过命交情,可他们这对君臣终究还是决裂了,而且彼此都有责任,然而田頵的动机则是,他最早被杨行密封为节度使仍不满足,那么我又该如何封赏,才能确保其不会再有背反作乱的可能?
虽说安仁义如今是最早随我创立基业的嫡系心腹之一,应该也不至轻易受田頵鼓动便会响应他背主造反。但是因田頵之故又轻易拿下六座军州,如何封赏他也着实要多寻思一番。
只不过田頵尚还在庐州打理江北诸州交接于魏国事宜,在他赶赴汴京觐见之前,反而是吴国杨行密派来的使臣先至。至于前来要求与李天衢交涉的因由,则是对友邦收容叛臣,占据他吴国疆土“表示强烈的抗议与谴责”……
“陛下与吾王相交甚厚,又一并誓师举兵,讨伐篡唐梁贼,本来同仇敌忾,而吾王从未曾逾越失礼,也从未曾侵害友邦……陛下却怎可收容我朝叛臣田頵,又怎能无端侵占我吴国疆土?如此恐遭天下人非议也!更何况……”
李天衢睥睨冷笑,听着那愤慨陈词的吴国来使继续说下去。
按说杨行密与朱温已经开始暗中合谋,但这桩机密毕竟还没有公开让世人得知。所以杨行密就表现得跟个苦主似的,遣使来表示抗议,并要求交还失地的举动应该在做试探……李天衢心说这是杨行密要谈明白,关于他与梁国密议之事,我又已得知了多少详情……
本来李天衢也没打算亲自接见这吴国来使,打嘴仗的事仍是交由李振去办便是。不过听闻过杨行密派来的这个使臣名头之后,李天衢决定尚还是上朝召集群臣,并亲自再与此人打打交道。
因为杨行密派遣来的这个使者,若按正史线走,以后应该是会独揽吴国军政大权的徐温。
眼见徐温站在朝堂中,正义正言辞的在为他主子杨行密抱不平,李天衢把胳膊肘架在龙椅上,单手托腮,目光却瞄向了位列大殿内一侧的严可求。
汴京皇城垂拱殿,也是按正史宋朝皇宫格局那般规模并不算很大,所以李天衢目所能及,大概也能瞧见严可求正斜楞着眼,打量站在大殿中央正卖力演说的徐温。虽然瞧不清他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但是大致也能看得出来,严可求打量徐温的表情,就好是在瞧着个贼喊捉贼的厮鸟一般……
这倒也是,虽然按史载严可求是徐温的心腹谋主,也为他徐家逐步掌控南吴军政大权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可是当初我占据扬州镇抚淮南军藩镇领地之后,刻意遣人打探严可求、骆知详二人的踪迹,便已提前将他拉拢了过来。
按说也是因为严可做了你的门客之后屡屡献计,这才使得杨行密愈发器重你。所谓随着吴王一并起于微贱时,合力打天下的三十六英雄里面,你本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