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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现在正亲眼目睹王彦章大肆袭杀麾下骑众的残暴场面。但见他左冲右突,当者披糜,很快的,王彦章衣甲、战马上便溅满了斑斑血迹,靠近他的骑士身躯仍旧从马背上生生被荡起,在空中飞出数丈之遥,旋即又重重的摔地上……不过片刻的功夫,死在他枪下的魏博骑军便已有三四十人,其中还有十余个司职在前阵厮杀的骑将……
当真是日不移影,连挑敌将!
李公佺自问魏博军本来以善战而闻名,他麾下统掌的可绝不是什么孬兵弱将。然而眼睁睁看着王彦章冲杀之势竟如虎入羊群,这也让李公佺忽的曾想起当年曾奔逃至魏博军,而后又大杀四方,突围而出的河东叛将李存孝厮杀时那恐怖的模样。
所以还未等王彦章冲杀到面前时,李公佺慌忙拨转马头,高声喝令麾下骑众转向冲驰,避让过王彦章所部锐骑的兵锋。然而追兵分成五阵,每一阵千余军马,纷纷袭杀向魏博叛军这三千多名骑兵,每一次近身交战,哪一方若是胆怯逼退,也就只得白白丢下许多具尸首。
李公佺固然不敢去硬抗王彦章,趁着双方尽是以骑兵作战,他与麾下亲随发了狂一般的急催战马,挣命要撞出一条道路。然而五队骑众来往迂回穿插,队列中尽是骑术精湛的健儿,又岂能容得魏博叛军轻易走脱?
滚滚马蹄劲响夹杂着高亢的呼喝声,在一支骑队拦住李公佺等一众奔忙军马面前时,当先数十骑骑,来势迅猛、厮杀剽悍,二话不说便从斜侧直凿入敌骑阵中。六七个骑兵首当其冲,撞见个急急驱马杀来的骑将接连挑翻。
而那员骑将虽然年岁不大,他催马舞枪,抡动大枪直朝人最多的地方冲去,口中还张扬的大声喊杀声,枪头乱突,转瞬间又刺翻了三四个魏博骑将。也是越杀越快活,他两眼圆睁,不但相貌便甚是骇人,他溅上满脸鲜血,也更显得异常狰狞……却正是殿前司虎翼都骑军指挥使夏鲁奇!
先来了个王彦章,我抵敌不过,不去触他的霉头,这边却又冒出一个驴鸟!怎么魏国这支骑军一个个的,都这么剽悍!?
李公佺又惊又怒的瞪视过去,就见那一边战团中夏鲁奇挥舞大枪,杀透麾下儿郎,并朝着自己这边直扑而来。更可气的是,那厮瞪目瞧来,双眼忽的一亮,一边策马冲杀,一边口中还大声叫嚷道:
“你便是魏博军带头造反的?哎哎哎!莫要走,你的首级当由我来取,可不要往王都点检哪里逃!”
欺人忒甚!这囚攮的,这还真把我的人头当做可轻易拿去邀功的物件了!?
李公佺闻言当即差点气破了胸膛,然而他的运气也实在可说是时乖命舛,如今撞见的,且惦记上他人头的,偏偏是都是这般时节,放眼天下论个武勇甚至大概能排进前五的虎将猛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起码以李公佺的见识,他打眼一瞧直朝这边杀来的夏鲁奇他也抵敌不过。更不用说过不了片刻功夫,势不可挡的王彦章也将袭杀过来,所以他仍旧只能急勒缰绳,统领着麾下骑众又兜了个弯,仍旧不敢与夏鲁奇正面厮杀,强忍心中的怒气与屈辱感,继续试图从几拨追兵骑众的堵截中寻觅出一条逃脱的去路。
然而每一次骑众激烈碰撞,彼此前阵骑士凿入对方阵中便疯狂砍杀起来……李公佺不停的转换方向,他麾下魏博叛军所组成的骑阵也显得愈发凌乱,不停的被死死咬住不放的王彦章、夏鲁奇所部锐骑削掉一层层血肉,也有大批的骑士被冲垮掉队,惊慌的四散奔逃,也使得李公佺所处的骑阵大量减员,伤亡溃逃者已接近半数!
五支剽悍骁勇的虎翼都劲骑,要拦截住一支人数已减员至一千五六百人上下的敌军骑众,过程也变得愈发轻松起来。每一次拦截厮杀,都能托缓魏博叛军的脚程,而另外一支同僚骑军再复杀至的过程仍在持续着……直至王彦章所统领的骑众再度转向迂回而来,迎面撞向前方阵型也几近崩散的骑阵当中……
铁蹄奔腾,碎草飞溅,倏忽间,虎翼都锐骑的冲锋阵势化作一把尖刀直插,原本便已混乱不堪的魏博叛军阵列便如被铁犁犁开的耕田泥土那般,顷刻朝着左右两侧绽裂开来,虎翼都继续冲锋突进,溃乱阵列被切割开的裂缝也越来越大。
而破阵的精兵强将催马冲杀的同时,也有意为他们的主帅趟出一条道路,是的王彦章更加顺利的催马疾突向李公佺。而从李公佺这一方的视角看来,就见那个让他闻名色变、见面胆寒的绝世虎将驱马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哪怕仍有些发了亡命之徒剽悍凶气的骑将迎将上去,李公佺所看到的场面则是:
王彦章手中使得那杆大枪枪锋如闪电那般吞吐突刺、枪杆如千钧浑铁棍那般左右猛砸……本来魏博以剽悍跋扈而闻名的骑军牙将,就那么一个个的身上飙血坠马,或者接连被扫飞了出去,直至对方威若天神的身形迅速变得清晰起来,李公佺狠狠一咬牙,这才大声呵斥道:
“魏博易主,替换节度,原是我等本地牙将自家事宜。纵然废黜擒杀了那罗绍威,魏国雄踞中原,又与我镇接邻,无论谁做得这节度使,只怕也都要向魏帝……李天衢那狗皇帝称臣。
我只打算取罗绍威的邺王与魏博节度使之位而代之,本也无意……也是暂无那个实力招惹你魏国。却没想到你魏军如此歹毒,与罗绍威那背叛本地牙将世家的狗贼,竟然要将我等将门赶尽杀绝!
到底我与魏博军藩镇与李天衢那狗皇帝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必定要斩草除根,就连你王彦章这个早已成名的京畿三军主帅都要被动用亲至,而势必要取我的性命!?”
已距离李公佺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听见对方于穷途末路之时歇斯底里的呐喊,王彦章冷哼一声,旋即大声喝道:
“唐朝时节世人有言:长安天子、魏博牙兵。我朝陛下亦曾说尔等所谓藩镇世家,两百多年来把魏博六州之地视若己物,对外视如仇寇,不容他人觊觎你藩镇权势,对内有各个脑生反骨,擅自废立节度已是常态。如此小则跋扈一方、大则祸乱邻道,若要根除祸患,便唯有快刀斩乱麻!
倘若我朝扶持你废黜邺王,魏博军只是为形势所迫,也全然不会恭顺臣服!如今你言语又对陛下不敬,更是死罪,而陛下圣明,又岂容得你这等包藏祸心的贼臣叛将?是以我朝出兵助邺王扫除叛党之时,尔等魏博军跋扈惯了,也都对自治专横习以为常的牙将党羽,便都饶不得!”
第487章 另一方臣服的势力,能利用则利用
求饶全然无用,李公佺也就只有拼死一搏。然而他咒骂着催马冲上前去,使出吃奶的气力狠狠轮刀劈斩,撞上王彦章手绰的铁枪时,却似是硬生生砸在一座巍峨的山岭上。反震力倒卷而回,紧紧攥住刀柄的指骨连着手骨、腕骨……每根关节登时震痛不已。
本来便已把握不住马刀,王彦章只顺势一条,李公佺紧握的砍刀登时脱手飞出,他双手扬起猛的向后一个趔趄,就算堪堪仍坐在马鞍上,可是门户大开,心窝等身上要害也完全显露在王彦章的铁枪枪锋之前!
等到李公佺下意识的低头望时,就眼睁睁得紧看着份量沉重的铁枪狠狠搠进了自己的胸膛。披覆的铠甲甲叶碎片迸裂飞溅,缝隙迅速扩大,竟然根本无从抵挡住这穿透力极强的一刺!
殷红的血液,也顺着铠甲迸裂的位置呲呲喷涌而出。李公佺浑身一震,在那一瞬间倒并没有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刺了个对穿……口中噗的也呕出鲜血,当他颤巍巍的抬起头来,再要恶狠狠的登时向王彦章时,却感到自己的身躯骤然从马背上脱离,而被高挑至半空当中。
只两合的功夫,王彦章一枪刺穿了李公佺,旋即双臂发力将其挑起。大铁枪洞穿身躯,又在空中猛的划了个圈。李公佺的身子便如被狂风卷起的断线风筝一般,直接荡飞了出去。疾速下坠时,李公佺虽然双目圆睁,可他的视线却渐渐模糊,无尽的黑暗很快的,也将他给彻底吞噬……
王彦章很快便吩咐奔将上前的亲随骑兵去割下李公佺的首级,忽的又听见斜侧惨叫哭嚎乱成一团。夏鲁奇舞枪催马,也是一荡将个魏博叛将手中军械抽飞,旋即直刺搠入,大枪轻松的插入对方的咽喉当中。下一刻疾驰的战马错身而过,枪锋从喉管中抽出,污血也顿时激溅飞射,满天挥洒。
然而夏鲁奇急匆匆的催马过来后,便瞧见李公佺的尸首倒卧在地上,王彦章也正意味深长的朝着他这边打量过来。夏鲁奇的脸顿时一耷拉,旋即又不服气的叫嚷道:
“王都点检,这次虽然由你袭杀得这叛军祸首,可若是我撞得头运,能抢先截杀住这厮,这份功劳也必定是我的!”
“愿赌服输,既然已定下了赌约,看谁能诛杀李公佺这个魏博叛军的首领,就莫要再做小家子气不认账!这月领受军饷俸禄时,须记得要在汴京邀月楼请我吃酒,还有以后下达军令时,你也莫要再争着出头,只管按我指示行事!”
王彦章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但很快又正色说道:
“眼下闲话少叙,李公佺虽除,可是博州这边的魏博叛军尚未悉数平定。尽快歼灭此处骑军,还有那万余步军,也须协同殿前司众部兵马一并扫平除尽!”
夏鲁奇有些不甘的瞧着王彦章,依然满是争强好胜的心思。不过先前既也定下赌约,他寻思着这几年内,就凭我马战手段也必然要超越你这王铁枪……但当即仍是轰然领命,旋即调转马头,又奋声发喊,便催骑扑向那些彻底溃不成军的魏博骑兵余众……
李公佺这个带头造反的魏博军叛将既然被王彦章一枪刺死,其余散兵游勇也更无法抵抗虎翼都精锐骑军的猛烈攻势。除了趁乱四散逃离的败兵,近千骑众也只得下马弃械,匍匐在地上高呼愿降,乞活饶命。
而被李公佺统领骑军部曲甩开了一定路程的几拨步军,身后仍有符存审统领龙骧、豹韬等几支殿前司精锐之师穷追猛打。只不过一日光景,王彦章、夏鲁奇便率领虎翼都骑军又拦截在他们面前。
李公佺的人头被高高挑起,由一员小校擎枪挑着在阵前来回游走。身后大批军健齐声呐喊,喝令魏博叛军余众放弃抵抗、听候发落。
而煽动众人哗变,而意图自据一方的主心骨都已被诛杀,其余魏博步军将官的士气低落到了极处,他们也很清楚既然同僚马军都已被魏国劲骑军旅给截杀住,或是遭歼灭或是被俘虏……就算是要逃,几乎尽是步军的部众,生得两条腿也决计跑不过四条腿……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这还能如何?也只得降了。
本来由李公佺占据的博州,抵抗势力尽数被尽,再收复治下一应县镇村坊,自然也是易如反掌。而后按李天衢安排,仍是调遣部曲至各处晓谕当地黎民,安抚百姓,宣告博州魏博叛军除尽,各地乡亲不但尽可各安其事,李公佺哗变动乱、纵兵劫掠期间,遭遇兵灾洗劫的镇坊村落也尽可上报,待发付往各处的胥吏核实之后,也会拨发赈灾抚恤钱粮。
这一次征讨叛军的战事,非但是许久时日之后终于又能亲临杀阵的王彦章,就连特地御驾统军前来的李天衢未免都有不尽兴的感觉。就这?便已彻底灭了一路叛军?
毕竟所谓的魏博牙兵骁勇善战,是在于他们的世袭延承,本地牙将父子兄弟代代相传,世家彼此子女通婚,以形成“父子相袭、亲党胶固”的关系,就是个杜绝外来势力的特殊利益集团。
这样的牙兵部众,即便弑主篡位夺权犹如家常便饭,当毕竟都是本地利益集团当中选拔出来的上位者,所以在凝聚力上也总要比其它易主更迭,经历人事变动,重新梳理牙兵体制的藩镇初期要更加稳固一些,所以对外的表象自然也就更为强横。
可是魏博军内部传承的关系,已经由罗绍威听从李天衢的指示而彻底打破……所谓的魏博骄兵横将原形毕露,缺乏军纪约束的军队,战力上限本来就高不到哪去。又是在军心动荡,士气极为低落的情况下,而且双方的军力对比本来便极为不对等……李天衢打算尽快荡平魏博镇境内的反叛势力,启用王彦章统领虎翼都精锐骑军去对付他,的确是牛刀拿来杀鸡用了。
而博州李公佺败亡,也就只剩下贝州史仁遇那一路叛军。
葛从周迅速平定澶州后统军北上,立刻便要对贝州展开攻势。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