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忿怨如同熊熊烈火,正炙烤着朱温的五脏六腑,他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不但面目狰狞,身子不由的微微颤抖起来……已是恨到了极处,朱温陡觉一股力气自体内横逆窜升,气血翻滚,忽的眼前一黑,又是一阵眩晕,踉跄了几步,而险些摔倒在地上……
于朱温周围,尚还有一众近臣拥簇陪护着。本来眼见杀出城郭的大军拼到伤亡惨重,却也无法危急魏国帝君李天衢的性命,有的人虽有意劝谏朱温下旨收兵,切不可再无谓折损军力……可是眼见这几年动辄诛杀臣属的朱温面目狰狞扭曲,更似是一头欲择人而噬的野兽,又有哪个还敢上前劝说?
眼见朱温踉踉跄跄险些跌到,周围近臣惊呼连连,纷纷急于上前搀扶。然而朱温很快又站稳了身子,他大口喘着粗气,过了良久,又以一种阴凄凄的语调低声说道:
“传朕旨意,鸣金收兵,而守部众于城关严加戒备,切不可让魏军趁乱杀入城郭……今夜稍作歇息之后,明日一早弃守弘农,立刻启程,务必尽快退回潼关!”
第530章 趁乱夺城?也没那么容易
激烈而又十分刺耳的鸣金声在弘农城头到处响起,城外厮杀混战的大批梁军将兵听罢,也都试图摆脱扑杀过来的敌军开始朝着城门的方向退了过去。
按李天衢旨意掩杀出寨的三军将士,也不会让出城的梁军部众轻易再退回到城郭里去。转瞬间,几拨军阵又狠狠的撞在了一处,兵刃军械翻飞旋舞间,仍有大批的兵卒相继扑倒在战场上!
朱温也很清楚,倘若在这个时候鸣金收兵,诸部梁军急于回城,只怕遭遇敌军阻截,阵型崩散、自相践踏又会枉然折损不少兵马,而敌军也极有可能趁机突袭城门……可是他也只得如此做,终究不能拼到城外这七八万兵马伤亡殆尽,既是终究要收兵,自然是越早越好。
而城外没有足够火把映亮的位置,一片黑灯瞎火,只能凭借微亮的月光依稀辨识周围地势,乃至撞到眼前的部众到底是敌是友……虽然一拨拨部众开始迅速往弘农城的方向退去,但是大多仍旧无法摆脱敌军阻击。这场双方投入兵力已达十几万,偏偏又只得在夜间打响的混战看来仍旧要持续一段时候。
而临近李天衢行营大帐的战团当中,在敌阵中不断冲杀的王彦章手中打磨的大枪枪锋早卷了刃,迸裂的缺口上粘稠的鲜血肉靡。在敌军中冲杀几进几出,单只是死在他大枪之下的敌将敌兵便有两三百人。
衣甲上除了溅染的敌人鲜血,这次混战王彦章浑身就不曾负一处伤,他仍如一尊杀神一般不停的收割人命,也骇得大批梁军将兵根本不敢上前阻拦。只是王彦章呼吸也不免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枪头频频砸扁搠透敌人身上的甲胄,即便已经卷刃迸裂,可是由王彦章施展起来,仍能当做马战钝兵器使用。然而他为了更加有效的伤亡梁军士兵,又提起得胜钩上备用的大枪继续摧锋破阵,直待另一杆大枪的枪头锋刃也是滴嗒淌血之际。弘农城那边响起的鸣金声,隐隐的也传入王彦章耳中,而他与周围一众锐骑也发现扑向行营大帐的梁军部众。也开始纷乱的朝着城郭的方向退却。
庆幸敌军奸计未能得逞,也无法危及陛下性命……
王彦章这边刚松了一口气,便有个虎翼骑军虞候催马疾驰过来,又疾声报道:
“都点检使,梁贼趁夜奇袭,虽然我军及时前来截杀,可是龙骧、虎翼二都儿郎终究是陷在敌阵中厮杀,难以驱驰战马,伤亡也甚是惨重!除了都点检使亲自统领的部曲,以及撞阵时陆续投来结阵的骑军,其余还有不少被杀散的弟兄,夜间也难以统计两支骑军又伤亡折损了几成。”
听那虞候说罢,王彦章心中一股怒火蹭的疾窜而起。朱温发动大批兵马趁夜劫营,意图袭杀自己所效忠的君主。那么统领麾下骑军健儿死守在李天衢前方,就算拼到一兵一卒也势必要抵挡住敌军的攻势,自然是责无旁贷。可是这场仗一开始是以少敌多,也完全无法发挥出骑军的优势,所以即便龙骧、虎翼二都尽是精锐之师,也终究难免要付出更为惨重的伤亡。
王彦章凭着他万人敌的绝世武勇,乃至聚拢在身边的骑军健儿拼死奋战,固然是迫退了眼见要杀至李天衢行营大帐的大股梁军。然而这场仗到底打得有些憋气,龙骧与虎翼二都又是王彦章亲手打造磨练出来的心血,眼下自家主公既然性命无虞,他再回过味来,当然也不免怒火中烧。
“尚能厮杀的儿郎,随我继续攻上去,继续掩杀,尽可能歼灭城外敌军人马,容不得这干驴鸟想来就来,说走便走!”
王彦章厉声怒吼,旋即立刻挥枪催马,他带领着汇聚在周围的骑军甲士朝着前方扑去,一往无前的锐骑,又凿进前面一拨阵型崩散的梁军人群当中,紧接着激烈的碰撞声、厮杀声、惨嚎声……便又成倍的爆发开来!
而在另一侧的战团当中,康延孝也率领所部军旅与敌军激战正酣,忽的听见弘农城那边有鸣金声穿来,梁军军阵当中又是一片骚动。
而也要亲自冲入杀阵的康延孝横起手中马刀,借战马的冲势掠过当面一名梁军骑将的胸口。两马高速对冲之际,刀锋如切割朽木那般,展开这骑将护胸铠甲,刃尖撕裂胸膛血肉。那梁军骑将手中兵刃才探出一半,便惨呼了一声,身子便向后倾倒撞了下马去!
梁军这是要退了?本来是朱温意欲趁夜劫营,不惜动用规模浩大的军旅……眼下不得已又要退回城里,既然是深夜时分,而我又何尝不可掩杀过去,趁着梁军涌将入城之际尽力抢占城关,如此不是也有机会反去袭杀朱温,而争来这天大的功劳?
毕竟是按原本轨迹曾立下献计灭梁,而后又出奇兵灭蜀等奇功的康延孝脑筋转得极快,他遂立刻下了军令,麾下将官军校更是连声呼哨,所部马步军就朝着康延孝这边合拢过来。而兵锋所向,正要冲垮前方一拨拨阵列耸动的梁军部众,继续朝着弘农城关的方向猛扑上去!
而另一个方向的战团中,白马银枪高思继仍在策马冲杀,手中银锋长枪划出一道森寒利芒,枪锋摆荡戳刺,所过处鲜血横飞,当面又有两个梁军中以武勇自夸的骑将一个咽喉飙血,另一个眉心处被搠出个血窟窿,而相继从马背上翻身栽倒!
梁军既然开始往弘农城里退,我统领麾下骑军,也正当扑杀过去,如此非但能趁机截杀敌众,不是也有机会撞杀入城中去!?
高思继这边,很快也意识到现在也可说是趁势扑杀向弘农城的良机,他奋声高呼,急令麾下军校招聚高思祥、高思纶、高行周、高行珪……等兄弟子侄,纷纷统领骑军,在夜幕中扬起一道道翻腾的烟尘,黑压压的甲骑分成几拨,也朝着弘农城关的方向席卷了过去!
然而毕竟是深夜时分,双方大军又是大规模的混战。无论是李天衢还是朱温,虽然能下达军令指挥三军全面进攻、全面退却……可是也难以及时指挥各处已经扑入战团的军旅。有些部曲与敌军纠缠混战在一处,阵列彻底崩散,只得各自为战,也很有可能陷入敌军的围攻当中。
先是听闻弘农成那边鸣金声极响,旋即周围又有唿哨声阵阵响起。高思继的胞弟高思绪几乎战至脱力,好不容易又冲垮一队敌骑,正要去招聚麾下散乱的骑军,去与自家亲族会合之时,他脑袋忽然一阵眩晕,旋即又感到一股强烈痛楚从体内蔓延开来。
一直厮杀血战,精神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下尚还没有什么感觉。可是高思绪喘息稍定,却发觉自己的腰肋处攮出个血窟窿。即便他马战的枪法亦是纯熟精妙,但是混战厮杀之际,也难免被周围骤然猛搠、劈斩的长枪马刀伤及身上致命处……
高思绪怔怔的低头望去,虽然立刻伸手捂住腰肋间血流不止的伤口,可是仍不由感到体内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流逝着……再抬起头来,试图在战团中寻找高思继的兄弟子侄的踪迹,然而不出片刻的功夫,他便从疾驰的战马上一头栽落,摔到了地上已,已再无半点生息……
第531章 混战的尾声,又一员骁将阵亡
无论魏、梁双方军旅,都有大批的部众向弘农城的方向快速推进着。时不时再撞杀到一处。若是从城头上方俯暾下去,就见前方一片原野上到处都是横冲直撞的兵马。只是被一层夜幕所笼罩,黑压压的人群中火把摇曳,旋即被尽数扑灭之时,便是又一拨部众的阵型被彻底冲垮。
随着混战的局面愈发胶着,仍拼命往弘农城那边涌去的双方军旅再撞见一拨人群之时,也总要预先辨识清对方的衣甲旗仗。因为许多支部曲在混战中已打得不成编制,现在李天衢、朱温双方也通过击鼓、鸣金的方式,也只能传达全军进攻、后退的命令,夜间视线范围有限,也根本无法鸟暾战场全局,而向单独某一支军旅下达军令。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奔袭间撞见的军旅,只能在彼此几十步的距离内立刻挑起火把。遭遇的是同僚部曲,便立刻再朝着同一个方向涌杀过去;如果是成群身着敌军制式衣甲的部众,就二话不说立刻抄家伙再冲上去厮杀。弘农城下,更多的是以千人、百人……甚至几十人为单位的部众各自为战,惨烈的厮杀,也仍再不断的吞噬鲜活的生命!
终于有几拨梁军部众率先奔至弘农城门左近的吊桥前方,城头上火把林立,映得城门附近一片亮堂。听得上方传来的威喝叱令声传来,急于退入城内的部曲当中,立刻又竖起标示着梁国军旅的旌旗。
不久后,大批兵卒就拥挤推搡着向城门内涌去。可很快的,一阵由远及近的蹄声登时引起了把守城关的梁军警觉,一彪魏军锐骑卷起滚滚烟尘,向着这边疾速涌动,眼见也要趁乱杀过吊桥,而做势直突袭到弘农城内!
近千骑规模的骑阵前列,则是高思继另外一个胞弟高思纶抢先一步撞杀过来。他紧绰长枪,率领麾下甲骑急促麾下坐骑疾奔,无数马蹄纷沓,溅起滚滚烟尘,也正要趁机抢攻张开的城门。忽然间数百支箭矢从墙头上抛射而出,旋即呼啸下坠,直扑向高思纶指挥的这一拨魏军甲骑当中。
陡觉箭啸声袭至,高思纶立刻抡起长枪拨打遮挡。转瞬间人喊马嘶,也有些骑兵当即被射落下马,而大多军马疾驰过的地表韩,也登时钉上了一片箭杆。而高思纶忿声高呼,率领麾下马军继续策骑狂奔,也早已提速到了极处,眼见便要撞入一拨猬集于吊桥附近的梁军阵中!
兄长既说无论我等哪拨骑军最先杀至弘农城下,则务必要趁乱杀过吊桥,抢占城关。也只须鏖战一段时候,诸部同僚部曲旋即杀至,到时城门大开,便能一鼓作气杀进城去!
高思纶心中念罢,一骑当先,手中长枪当即狠狠戳进前方一名梁军步将的胸口。其余魏军骑士,也纷纷催骑破阵,顿时悲嘶惨嚎声又交织在一处,双方军卒就在弘农城墙不远处,再度红着眼睛对刺对砍起来!
然而城头上方,官居梁国右羽林统军的戴思远面色阴沉,打量着城门外不远处厮杀的战团,一抹迟疑之色,也从他眼中稍显既逝。
下一刻,戴思远忽然厉喝一声,排列在城头上的众多守军立刻将无手中硬弓弩机张满,箭镞在火光的映射下闪烁出一排排寒芒,下一刻,便发出密集的破风呼啸声,而齐齐飚射出去!
毕竟戴思远当初投身宣武军藩镇,也是梁国嫡系宿将,他也十分清楚朱温脾气……而他所效忠的帝君在被身边近臣搀扶下去之前,便曾阴测测的凝视过来,而下了死命令:
接应城外混战的兵马入城,能有多少便算多少。但是那一拨敌军趁乱奔袭至城下,与猬集在城下的梁军又混战厮杀起来时……则不分敌我,一律射杀!
尚且汇聚在吊桥附近奋力厮杀的双方部众,很快便听得破空之声大作。有些士兵惊觉抬头,就见如蝗的羽箭矢镞从高处激射疾落了下来。战团当中,人喊马嘶声更是不绝于耳,无数战马悲嘶,陡然扑倒在地,连带着身上也插在几杆羽箭的士兵也尽数滚落到尘埃当中!
溃动的人群里面,有员梁军指挥使就听着利箭破风的飕飕着就在着自己身边掠过,他又惊又怒,慌忙抬起头来,并心急如焚的喝骂道:
“莫要放箭!我等俱是大梁将士!这拨敌骑我们拼死抵得住,你这干囚攮的好狠的心!怎么对同袍要下死手……”
然而那指挥使话还没说完,一支狼牙羽箭便挟裹带着锐利的尖啸声掠空而至。“噗!”的声血光迸溅,锋利的利箭簇尖便洞穿了他的咽喉,直透后颈,这梁军指挥使的双目如死鱼般凸出,身子在马背上晃了两晃,便轰然坠倒地上。无主的战马身上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