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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番打头阵的攻城敌军……就算他们多是补充转调而来,还未曾尝尽苦头。但是他们行进攻城时的军容气象,也明显有别于被赶鸭子上架的炮灰部众。
这也让李天衢立刻意识到:统领这一拨反军部众攻城的,看来也是善于统军练兵的好手。如今黄巢麾下依然绝对称得上是猛人扎堆,难道今番被调遣来攻打我戎卫城防所在的敌将……也会是眼下仍效命与黄巢的成名人物?
只眼下而言,李天衢还尚不知道指挥反军先头部众攻城的敌将,却是按史载的轨迹在其亡故之后,会让后梁太祖朱温在检阅兵马操练之时忽然无比感慨,而谓诸将曰“霍存在,朕安有此劳苦耶!诸君其思之”的唐末五代时期名将霍存。
李天衢眼下更不知道,除了亲自组织主要由他操习拉练起的兵马攻城,眼下提刀跃马,来回巡视督战的霍存之外。谏策安排今番攻城战法,而同样也出现在距离宛丘城墙前不远处的敌将,实则也另有人在……
虽然距离尚远,彼此还尚还无法看清对方的存在,然而忽的有所察觉的李天衢面色凝重,一面注意着从下方激射而来的箭簇,一面又从城头上方眺望下去张望之际,其实也正与位于攻城部曲前列的反军军校葛从周目光对在一处。
第055章 你守城了得,我却有攻城奇招
两道冰冷的目光朝着城头上方扫射过去,胯下战马有些不安分的嘶鸣踱步,一杆虎头大枪被紧紧攥在掌中,款式形状倒与王彦章最是善使,这段时日下来已不知取了多少敌军将兵性命的浑重大枪十分相似。
而浑铁兜鍪之下,那张如刀削斧的面庞上,一对黑亮的大眼睛本来在深思凝眸时犹如夜幕下平静的湖水,然而在此时已是精光四射,好似黑瞳夜幕中骤然射出无数道利芒。
虽然只眼下而言,葛从周尚还是黄巢所建立大齐国军中区区个军校这等小角色。但所幸与张归霸等袍泽相知相熟,全权由他部署接受后攻城战事的第一轮猛攻,一直被深藏在鞘中的锋利宝刀,终究比起原来的轨迹提前了些时候被骤然抽出,而要饱饮敌人鲜血。
虽然面上看来仍旧淡定沉稳,但是眼下亲自置身与战场之上,要与陈州赵犨,敌军中那自报做王彦章而数场战阵大发神威的军中猛将,以及黄巢点名要擒杀活剐那使唐刀的汉子交锋过招,葛从周心绪复杂,也不住念道:
现在看来,陛下……黄巢他未必是能打下天下、坐稳江山的英主,而你们去投唐廷效力,反而不失为更识时务……但说来彼此矢志夙愿也别无什么分别。这般世道的英豪男儿,要领虎狼之士纵横天下,建立受世人瞩目的声名,挽狂澜、定乾坤,成就不世功业……
可其中所须经历的重重艰难险阻,你取我性命争取战功、我砍你首级成就名望……最后仍矗立在尸山血海中的,方为功成名就的将才,又则能容得迟疑退避?
既是各为其主,眼下我到底还是大齐国的将士,彼此仍是要在沙场上见真章的……便是强取陈州宛丘,在我看来是得不偿失,但军令职责所在,也仍是怠慢不得啊……
而这一个月的攻坚战事下来,已看出把守这间城郭的敌将督战谨慎,几乎不会露出什么致命的破绽……那就看看今番我要使出的手段,你又能否招架得住吧……
葛从周心中念罢,随即缓缓举起手中虎头大枪,遥遥往宛丘城头的方向一指。督战的霍从见状也立刻疾声高呼起来,持续层层向城关下迫近的反军一批批加快步伐,结成的刀盾手仍旧高高举起盾牌抵御劈头落下的箭簇,终于有不少士卒已然抵达城墙下方。
然而攻城反军的阵列当中,却并没有架起木梯试图勾搭在墙垛上,再附聚攀登攻杀上来。他们将一捆捆绑得扎实,像是草垛而其中似乎也混杂不少东西的物件堆叠在城墙下方,随即立刻取火折子点燃,随即在同伙兵卒的掩护下,竟然徐徐后撤,而并没有趁势向宛丘发动猛攻……
城头上方,李天衢见状虽然顿时警觉,心中更是不住疑窦丛生。敌军这是打算放火烧城?夯实的坚固砖石城墙,就算火势再大,又怎么可能会被烧塌?何况就算要用猛火,也不可能直蹿丈高,根本伤及不到高高站立在城墙上的守城将士。
这是要用火器?
然而李天衢记得十分清楚,唐朝末年火药虽然已经被用于军事,也正是要差不多同期的历史阶段,江南方面,在史书所记述原本的轨迹当中,也有五代十国吴国大将,而眼下想必与当初安仁义的情况类似,而仍在秦宗权帐下厮混的郑Чゴ蛟フ率薄耙运糠⒒苫穑樟趁牛熳呈客换鹣鹊侨氤牵棺票惶濉闭獾仁吩丶锹肌
可是如今宛丘城以铁皮紧紧包裹嵌钉的厚重城门,便是火攻也绝难烧透。郑捎玫幕⒎苫穑淙荒浅≌绞乱灿谢鹨┪淦髯钤缭谡搅χ械乃捣ǎ蛋琢司褪鞘粲谌忌招偷幕鹌鳎翟虬春笫雷糁な妨现谢鹨┓⒄褂τ玫墓旒#缁瞥驳背趸泳教煜率薄耙曰鸺涑峭饷┪荩蛹肮倬闭獾仁妨霞锹嫉幕鹌鞔笸∫臁
直到五代历经梁、唐、晋、汉、周……一直到赵大陈桥驿兵变建立宋朝,而在一统天下的战事中大规模侵袭南唐之际,经过时间的沉淀与战事的发展,宋军这才装备了大量抛射攻城的火器,而爆裂型的火器,也要等到北宋时节才得以进一步被改良应用。中华战争史中这层科技树距离点开的时间,可至少还要早个六七十年呢……
而且李天衢根据自己切身结合这个时代的记忆,也根本就未曾听说过有什么高效爆炸型的火器已被应用于战阵当中……那你跟我在这玩什么炸药包轰碉堡呢!?
然而很快的,那些被堆叠在宛丘城墙之下如草垛的物件燃烧蔓延,火势却算不上猛烈,可是李天衢、王彦章、安仁义、解青等乃至城头上一众唐军将士,便惊觉一道道浓密的黑烟冲天而起!
是狼烟!
中华古代战争中边防部曲在发现敌情时放出信号,而在烽火台点燃的烟火,也并非是顾名思义以狼粪为原料点燃,以马粪、牛粪、蒿艾乃至其它草料柴薪混合制成,按史载“取其烟直而聚,虽风吹而不斜”,如今滚滚的浓烟连称一片,在宛丘城下骤然蹿升起来,一片的城墙也顿时似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给笼罩住!
一时间,浓烟当中剧烈的咳嗽声不绝于耳。似乎狼烟草垛内还混杂着几味毒草,而致使城头上不少唐军兵卒猝不及防的置身于很难消散的浓烟当中时吸入得多了,顿感胸腔窒闷,不但激烈咳嗦的直似要吐出肺来,甚至也有人从眼、口、鼻中渗出了鲜血!
如此一来,本来居高临下,就算双方以弓箭对射从视野高度上也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宛丘守军一时间又何止目不视物,若是被浓密的狼烟熏得时间稍长,甚至还会被熏晕呛死……
反观葛从周临阵时机的反军这边,霍存立刻再度高声喝令,顿时就一排排箭雨又从逼近宛丘城前的反军步阵泼洒出去,也根本无需刻意觑定瞄准,且只顾朝着浓密的黑烟中不断施射便是!
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下,不少被浓烟熏燎得手足无措的守军兵卒当即中招毙命。城墙上方本来密集有致的队列彻底撒乱,大批将士惊呼着往后方退去,以躲避直冲而上朝着自己口鼻里钻的浓烟,一时间城门楼处也不住乱做一团。
“乱不得!弓手后撤,重整队列,步卒架盾格挡!”
李天衢虽然也被熏得双目几乎只得眯合在一处,还被呛出了泪水,可是他不停挥刀格挡开不知从何处袭来的箭簇,他疾步退出被浓烟笼罩的距离便立刻高声下令。
就算被敌军这一手搅得措手不及,可彼此都是肉体凡胎,哪个不是要肉眼视物,而又不需要喘气?你拿狼烟熏我,可是不还是要杀上城头?钻到浓密的黑烟里攀附攻杀上来,不是更要因毒烟被吸入肺腑而熏呛致死?
在这个时代,我还真就不信你们能人手一副防毒面具的杀上城来!
然而城头下方,葛从周眼见战事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进行着,他很快又传令后方袍泽部曲,立刻又要有所动作。
这,还仅仅是我要攻取宛丘城头所使出手段中的第一步啊……
第056章 终要交锋,方知遇到难惹的主
李天衢的反应已很是迅速,他意识到城外敌军此时也只是朝着浓烟里齐发乱射,便立刻组织麾下将士凭借坚固的城防及时止损。
不免仍是付出了一定的伤亡,生生又硬抗住对方射来的几轮箭雨,直待城墙前滚滚浓烟逐渐变得稀薄起来……李天衢却又听见城外激促的鼓声大作,也立刻意识到敌军又要弄出新的花样来。
十分勉强的微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目,并透过稀疏淡薄的黑烟向城外望去,李天衢忽然发觉大批的敌军部曲层层迫近,仿佛使出了缩地成寸的戏法一般迅速拉进了空间的距离,在这一刻又忽然出现在宛丘城前不远处,与攻城的先头部曲汇聚成黑压压一片汪洋!
天地间霎时间似被令人窒息的凝重所充斥,张归霸、张归厚、张归弁兄弟三人统领着所部兵马立刻逼近宛丘,无数双森然而杀机满臆的目光齐刷刷翘望城楼……而李天衢大概又瞧清了对面汇聚集结的军中当中矗立起数百具撞木、叠桥、木幔、……也不由狠狠的咒骂了声,并暗付道:
原来如此!
黄巢手下的兵,本质上仍属于大规模流窜作战的流寇集团。以往在转战席卷天下攻取那些无论城防、军心不堪实用的地方州府时,固然能把运动战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但是便如熊瞎子掰苞米,更如生得根直肠子吃完就出,曾经打下的地盘虽多,可几乎都是大肆祸害一番后便无法长久坚守得住。
而这样的军队往往对于行军的机动性要求很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故而黄巢以往几次死里求生、化险为夷都是因仰仗着麾下大军这种特性,能够从几路围剿官军的缝隙中及时撤退,而回过头来也能将唐军打得顾此失彼。
然而这样的军队,由于要避免托缓行军脚程,所以向来都缺乏成建制的重型攻城器械。
所以李天衢本来并不会顾忌反军中会树立起成批成片,但做工又相对繁复耗时的大型投石炮具,对方无法将上百颗沉重的石弹砸向城头,而从远程对敌军造成可持续性的猛烈破坏,同时又因其它重型攻城器械的缺乏,所以所能采取的攻城战术往往局限于蚁附填命的方式。
可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在面对陈州宛丘这等难啃的硬骨头,敌军也唯有连夜赶工打制相对简陋的攻城器械。
而对方指挥攻城的将领十分清楚己方军队的特性,放火生烟便相当于是障眼法,教你先做睁眼瞎子,待回过神来时便已攥紧了拳头眼见便要打在面门上,这又如何能够应对!?
数百具攻城器械好似凭空出现在城前,城外的壕沟上已铺满了才得踏实的踏板叠桥;攻城的撞木被几队攻城步卒架起,眼见便要重重的撞击在紧贴城门收起的吊桥上;如鬼魅一般出现逐渐稀薄的黑烟另一侧,数十具堪堪与城墙高度持平的井阑车缓缓推动着,逐渐靠近宛丘墙头;
而无论是井阑车上方,还是攀附在下面的反军将兵堆满了空间,形成黑压压的一大片,这要是重度密集恐惧症患者探头出去只瞧一眼,或许当即便要抽抽过去……
实际上,城头上方的守军将士若不是嫌命长活得不耐烦了,眼下也断然不会探头去观望眼前那副忽然出现的壮观景像,因为不但黑烟尚还未散尽,而城墙下方密集如蝗的箭簇,也仍适时的不断向城头上方倾泻!
战况陡转立变,寻常守城将官绝难在紧迫的时间内想出应对之策,那么也就只能着了葛从周的道,而眼睁睁的看着大批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敌军涌杀上城头。
本来李天衢眼下若是知晓与他临阵对招的敌将又是何等人物……恐怕也必须承认,只眼下而言,自己统军作战、临阵应变的能力恐怕绝无法与对方相提并论……
然而死守陈州宛丘城郭的,并非只是要靠李天衢独挑大梁。而且赵家兄弟三人里面,也有具备巧匠手段,修复了堆积在库藏当中却机牙皆缺,本以为只得废弃的五百多具巨弩的都知兵马使赵珝,事先当然针对加固城防也早已做下了部署。
“架弩!”
随着李天衢一声厉喝,众多军士强忍着仍很呛人的烟尘往城墙雉堞之间扑去。连同些也一并上前帮手的民夫,一面剧烈的咳嗦着,一面使出吃奶的气力绞弦。
部署在这片城郭锯齿垛墙当间的一百多巨弩弩机先后被抬起,奋力操控的将士拼着眼泪鼻涕直流,仍快要咳出血来,但尽自己最大可能微眯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