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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也一直坚挺到了后唐灭梁而向李存勖投降。
看来如今梁国朝臣当中,谁的妻妾、女儿……甚至老娘曾经被他们的先帝朱温给睡了,都习惯了揣着明白装糊涂。表面上这事也就全当翻篇过去了,也就不会影响如今朱友贞当政时节的人事任免。但是受了如此奇耻大辱,那些不得不侍奉以妻女侍奉朱温的臣子,对于梁国朱氏就当真不会有怨气恨意?
反正李天衢是不信。
李天衢也意识到张骁言下之意,遂直接挑明了说道:
“爱卿的意思,是派遣密谍与那李彦徽暗中接触,尝试策反他开门献关?”
张骁俯首躬身,断然道:
“正是!臣以为李彦徽母妻皆为朱温所占,想必心怀怨恨。而如今梁国历经两场事变,元气大伤、时局动荡,巡院侍卫司正可派遣密谍前去与其晓以利害,一来私仇大恨,二来可另投明路,所以也极有可能招降李彦徽献关。
毕竟潼关依凭险要之地固守,纵无名将把关,梁国也必定尽可能要巩固东面屏障。我军倘若强行攻打,也难免要付出大量伤亡代价,终究无法速攻得手。而若能说动李彦徽归降,胜过数万雄兵,我军自可直捣关中长安,而覆亡篡唐伪梁!
万一不成,我魏国也不过只损失一个密谍。臣也自会提前知会,即便制造与李彦徽私下碰面的机缘,但是被委以重任之人,务必是口风极严,决计不会透露关中另有巡院侍卫司密探潜伏的可靠密探。如此成则杀入长安,覆灭梁国,不成也伤损不到我朝皮毛……是以臣以为,此计可行!”
李天衢听张骁说着,他也是连连点头,过了片刻之后,遂又说道:
“爱卿言之有理,倘若我军拿下潼关,梁国便已是时日无多矣……只是要策反李彦徽,一旦事败为梁军擒获,也绝无生理。担负如此重任的密谍务必心志坚毅、宁死不屈,而如若有个好歹……事成当厚封,倘若事败,也当体恤厚待其家眷族亲……其它的事,便由你全权着手去办,朕也放心……”
张骁闻言面露喜色,立刻豪声领命。李天衢独处于御书房中,过了片刻,他也不禁想道:
朱温已经死在他亲生儿子朱友珪的手中,如今又轮到了朱友贞夺来帝位,梁国势力远不如前……只要迈过西面潼关那道坎,就凭梁国如今的实力,那么基本上也可以说要覆灭梁国,便已成定局……
然而晋国那边,李克用身故之后,由李存勖继承晋王之位,父亲的遗志,他也自然是要秉承的……梁国朱氏、晋国李家更是势不两立的世仇大恨。想必李存勖那边不止筹谋策划,力图能争取与我抗衡的局面,可无论他采取什么外交策略,现在想必冥思苦想的,仍是如何尽快覆灭梁国吧……
……
晋国国都,太原城。
晋王王宫大殿当中,高耸的赤色巨柱支撑矗立,呈严格中轴对称的布局排列开来。殿内点起了檀香烟雾缭绕,正首处朱漆王座上的李存勖端坐睥睨,脸上神情较之平常也显得更为严肃。
而殿内左右排列的文臣武将,除了卢龙军节度使史敬思、昭义军节度使李嗣昭各自镇守治下藩镇之外。诸如张承业、周德威、李存璋、郭崇韬、李存贤、李嗣本、史建瑭、李嗣源……等勋将重臣齐聚一殿,他们绝大多数人也都是神情肃穆,看来今日也有要紧大事需要详谈细议。
“……父王遗训、三箭遗命,孤时时刻刻都会铭记于心,然而耶律阿保机违背与父王兄弟之誓,虽然可恨,可是他总掌契丹诸部军政大权,又征服北地诸多部族……何况方今天下未定,除非是阿保机有意南侵中土,我辈誓当驱逐契丹。但对于我晋国霸业而言,方今天下未定,倘若兵发塞北、辽东,这便是本末倒置了;
至于魏帝李天衢……孤也断然不会对他俯首称臣,按父王遗嘱,这天下,孤注定是要与他争的。只是方今非但梁贼未除,依我晋国国力,现在尚还无法与魏国抗衡。与李天衢争霸对抗,任重而道远,还须尽一切可能壮大我国声势,早晚有一日要与魏国为敌,但也不会是现在;
而朱温那老贼……虽可叹孤未能亲自擒执住他,押解到父王灵位前开膛破腹,以祭父王与兄长在天之灵……那老贼竟然为其亲子所弑,足见其恶贯满盈,而自取灭亡……毕竟梁贼尚未覆亡,孤要完成父王的第一桩遗愿,自然是要挥军西征、覆灭伪梁!”
李存勖忽的开口,他越说下去,面上神情也变得愈是激昂。晋国一众功勋重臣也不住连连颔首,尤其是被先王视为己出,与李存勖情同手足的李克用膝下几个义子更为激动,其中也有人握紧了拳头高声附和。
迅速清除掉李克宁、李存颢、李存实等意图篡权谋逆的乱臣贼子之后,李存勖也立刻展现出他身为国君雄主的才能,不但立刻遣使来往,对外梳理清楚与诸国邦交的关系,对内更是整顿内政,颁布严肃军纪、惩治贪腐,宽缓刑罚,稳定时局等一系列政令,使得晋国吏治民生,还要比他父亲李克用当政时好出了很多……
然而内部稳定,也该准备对外用兵了。然而李克用、李存勖是要逐鹿中原,与中土诸方君主争霸,哪怕耶律阿保机早晚要对付,但是现在也不打算去抢他的地盘去争做“塞外之王”……可是若要往南面拓张,却是与如今名义上的盟友魏国疆土接壤,至少根据现在的形势而言,李存勖也不会给对方任何撕毁盟约、兴师讨伐的名义借口,也绝不会主动用兵破坏彼此间的协作关系。
那么无论是因为李克用的遗命,还是考虑到可供晋国发展扩张疆土的方向。李存勖对外要用兵,也就只有西南面一个方向,去灭了让他父亲恨了大半辈子,由他河东李家的死仇大恨朱温所建立的梁国了。
第598章 足智多谋郭崇韬,剖析出那人称霸的因由
梁国国力衰微,已是十分衰弱……然而现在挡在面前的最大障碍,就是仍旧镇守河中府的河中节度使牛存节。
先后几次试图攻占河中军治下领土,而扫清晋国大军杀向长安的障碍,然而因为梁国尚还有牛存节这员名将坐镇,数度南征,却也尽是无功而返。
李存勖与治下臣子虽然不知道按牛存节原本的命途轨迹,他还有八、九年的阳寿,因患上了消渴症却决口不提,仍要督军征战,这导致病情加重而身故长逝……但是他们都很清楚,要灭梁国,则必要先定河中,而多要夺取河中军,也势必要尽快除掉牛存节。
李存勖踌躇片刻,随即又说道:
“耶律阿保机自前方被迫退之后,似乎因为契丹各部事宜,近期无意再出兵袭扰。而如今我晋国局势尚且稳定,调度军旅、粮秣事毕之后,也是时候征讨伪梁,先完成父王一桩遗命……
而到了出兵之时,还须遣使知会魏国,如先前战事那般。晋、魏梁国共同挥军征讨,攻河中、潼关,而让梁贼顾此失彼……”
“大王,臣以为……如此不妥。”
然而李存勖话还没有说完,便听有人高声言道。当他侧目望去时,就见是郭崇韬踱步出列。
郭崇韬当初与李天衢初见之时,尚还只不过是李克用族弟李克修麾下将佐,历任昭义军藩镇下辖的一介戎尉。可随着资历战功的积累,郭崇韬又格外受李存勖器重,如今也已是晋国专掌机要事务的重臣。
然而听见郭崇韬提出异议,李存勖遂立刻问道:
“连魏灭梁,向来是我晋国所施行的方略,即便早晚要与魏国对抗,毕竟如今梁贼未除,我等也仍须联手协作才是,郭卿却以为这有何不妥?”
郭崇韬躬身施礼,便回道道:
“当年臣奉先王旨意,时常做为使臣与魏帝来往交涉,是以他初掌义成军之际,便曾揣度其为人心性。而魏帝……那李天衢当初只不过是浪迹江湖的一介落拓汉,投身草莽绿林,而后转投陈州赵犨,方才因力抗黄巢大军而得了功名。
当初即便他统掌义成军,与我河东相较,却是地狭兵微的小镇……而这么个人物,却又是如何兼并数处藩镇,壮大势力,直到雄霸中原,甚至凌驾于我国与梁贼之上的?”
郭崇韬这一席话说罢,在场的不止是晋王李存勖,大殿中一众勋将重臣的目光也都齐刷刷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毕竟与强大的势力竞争,务必要知己知彼。而郭崇韬不但足智多谋,极具战略眼光,他以往在晋国文臣武将当中,也与魏国帝君李天衢接触的最为频繁……对于既然郭崇韬要对晋国眼下的盟友、以后的劲敌做出自己的评价,当然也立刻引起了晋国君臣的注意。
郭崇韬把眼又环视向周围一众同僚,旋即又侃侃而谈道:
“朱温贼子狼子野心,谋害邻道节度,休提当初意图袭杀先王,他本来与感化军时溥、天平军朱瑄交好,却觊觎他们藩镇领土而突然翻脸偷袭……而魏帝辖义成军弹丸之地,在朱温看来,正可利用其讨灭时溥与朱瑄之流,而兼并其领地。是以当先灭时溥、朱瑄,回过头来再故技重施,再回过头来对付魏帝不迟,然而这也就给了他趁机做大的机会。
而我晋国与朱温狗贼血仇大恨不共戴天,按先王遗志,固然须当先讨灭篡唐伪梁……可是魏帝也正是利用我晋国与梁贼之间的仇恨,一步步的继续壮大势力。当初倘若没有我晋国牵制梁贼,朱温那狗贼毒辣狡诈,眼见另有一方势力逐步成为他的心腹之患,也必然要尽全力讨灭羽翼尚未丰满的魏帝。
所以当初魏帝与朱温联手,先与黄巢、秦宗权、孙儒,后同时溥、朱瑄大战杀伐时,他都是渔翁得利的一方;而我晋国同梁贼连年征战厮杀,他也同样是从中取利最多……”
听郭崇韬娓娓说着,大殿之内许多臣僚不住的点头,也是深以为然。而郭崇韬面露沉思之色,口中也仍不闲着:
“魏帝固然是文武兼备,然而他之所以能雄踞中原的最重要因由……却是在于对时机的把握上。若是细想他的行径事迹……当初黄巢麾下大将孟楷为陈州赵家兄弟挫败,要将其擒杀易如反掌,结果魏帝当时不过统领百来蟊贼,半途杀出擒杀孟楷,这才为赵犨赏识任用;
而后先王与朱温贼子、忠武军周岌、感化军时溥几路藩镇联军重挫黄巢大军,都意欲擒杀祸乱天下的反贼祸首,取黄巢首级以威震天下。而魏帝以陈州偏师协同征讨,兵力最是微末,偏偏又是他在虎狼谷伏击袭杀了黄巢,非但声名鹊起,这才有了统掌一方藩镇的机缘;
更何况,他利用朱温狗贼与时溥、朱瑄反目,反扑吞并天平、感化军大片疆土;而后又趁着孙儒与吴王相持对抗,挥军南下轻易取淮南诸州;与我国联手之际,更是刻意弃守义成郑、滑二州,先致使我晋国在河朔腹背受敌,他却于宣武与朱温狗贼决战,一举重挫梁贼夺下汴州;征讨转面忘恩的李罕之那宵小凶徒,又是魏帝趁机占去昭义军三州……”
郭崇韬一边说着,一边又抬起头来,望向端坐在王座之上,也正皱眉思索的李存勖:
“魏帝的可怕之处在于,他总是能抓住时机,在最合适的地点、最合适的时候出手,而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好像是……他能未卜先知,总会预料到天下大势,乃至诸处藩镇时局的走向,似乎我等只能推断预料的大事,对他而言,仿佛是早已熟读过的史载传记那般。
未战而先谋,我等对事态的进展须提前做出推测,而魏帝也似乎总能多预测几步……而我晋国当然务必要先讨灭梁贼,倘若再要遣使知会魏国,一并出兵,那么大王以为,这场大战的结果又会如何?”
李存勖听郭崇韬详谈言罢,他脸上神情也变得愈发的凝重:
“恐怕这也早就在魏帝的意料之中,他也早已筹谋部署,而我晋国倘若与魏国一如既往,仍要共同举兵讨伐梁贼。就算经此一战,终能覆灭伪梁国祚……但是对于孤而言,也只是遂了父王一桩遗愿,而魏帝到底也将趁机吞占下关中、甘陇大片疆土,还打算让我晋国为他人作嫁衣裳?”
郭崇韬当即点了点头,又断然说道:
“正是如此!大王秉承先王遗志,又怎能再让魏国有机可乘?方今我晋国辖河东、卢龙……乃至被魏国分取的昭义军藩镇,何况耶律阿保机统领契丹诸部声势壮大,以往与我晋国多有来往的塞北诸族各部,以后只怕相继也要归从于契丹。
而魏帝坐拥宣武、河阳、天平、淄青、横海、淮南、泰宁、鄂岳……等大片藩镇疆土,也致使人口、军旅、钱粮……都远逊于魏国。日后倘若要与其争霸抗衡,仅凭眼下我国掌控的领地,也将处处受制,陷于被动。
所以这一战不但要断绝梁贼国祚,也绝对不能让魏帝再从中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