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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武军治所邢州境内,位于治所巨鹿县以西,汇聚漳、滏、洺、湡、氵虎……等水系之流的大陆泽西畔,正在朝着治所巨鹿方向进军的后唐军旅这几日以来便屡番遭受敌骑袭扰。派出去的哨骑斥候,经常如丢出去打狗的肉包子那般有去无回。
而统领这一路后唐兵马的大将李嗣恩,很快的也意识到如今阻击他麾下部众的,应该不是各处县坊驻守的兵马。对方明显是有一员帅才指挥调度,用兵如暴风骤至,从一开始便要打他个措手不及,再等候时机发动致命一击……
听闻南朝葛从周用兵神速,当年奇袭天平军五日下三州而威名远播……他本来奉命统领藩镇牙军主力攻打我昭义军泽州治所,然而若真是葛从周挥军已杀回邢州,这也比先前预料的快了些时日……
只是李嗣恩即便有所察觉,也根本无暇仔细思考葛从周已经杀回邢州的情况之下,又当如何调整战略部署。
而陆续又折损几拨哨骑,李嗣恩也是愈发的恼怒,本来是要趁着敌军守备空虚,而意图直捣扬武军藩镇治所,结果现在却好像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现在也来不及与攻打洺州的周德威会师在一处,再彼此策应配合,共同对抗葛从周所统领的主力牙军……但李嗣恩也仍是发了狠心,而心念道:
即便现在还尚未打下扬武军治所巨鹿县……葛从周便已班师返回邢州地界,就算与先前所预想的战局走向不符……可是你敢来,我便战!
当后唐军旅抵达大陆泽西面水畔之际,行军中的兵马,便已经发现远处地平线上,赫然有一道黑线正朝着这边缓缓的涌动过来……
扬武军锐骑健儿驱马向前,形成黑压压一片。后方步军所形成的阵列紧随其后,漫卷而去,滚滚烟尘自诸部马步军阵列扬起,眼见便要遮盖住小半块天空。
骑阵前列,葛从周身披坚固锃亮的铠甲,手执他惯用的长枪,正微眯双眼,极目眺望,便瞧见大陆泽水畔那边,后唐军队明显已发现由他统领的大军杀至,也开始要排布阵势准备迎战。
“晋国先主义儿李嗣恩,倒也是一员能征善战的骁将,而且官居几州都知兵马使之前,先后于晋国铁林军、突阵军中统掌马军,而十分善于骑战。可是你既然兵犯我藩镇疆土,也终究不能让你全身而退了……”
葛从周口中喃喃念着,而在他身后,义子谢彦章、节度副使贺瑰策马肃立。葛从周转过头去,望向谢彦章时,眼中也满是期许之色:
“这李嗣恩也是晋人开国宿将,善于统领骑军。而你得我传授临阵用兵之法,统掌马军、用兵布阵也可说是学有所成。今番战事的头阵,便由你去会一会那李嗣恩,临战时骑阵如何指挥调度,也全由你自行决断。
我压阵观望战局,时机成熟时,也自会挥军杀出,一并突阵破敌……贺副使,你统率麾下步军稳住阵脚,留意敌军是否又打算袭击我军本阵。”
“是!孩儿谨遵军令,必然不负义父厚望!”
谢彦章朗声领命,便立刻催马奔出,前去指挥由他亲掌统领的牙军骑众;而贺瑰听葛从周又要让他那义儿去打头阵,自己统领步军只是压阵观望之际,眼中也仍有一抹戾色稍显既逝,然而口头上他仍是高声领命,旋即与几名亲信牙将,便去督管麾下各自步军排列开阵型……
而后唐军阵这边,示警声与喝令声交织在一处,于各支部曲间此起彼伏。久经战阵的河东骑军,眼见敌方有大股骑军杀至,也仍是毫无惧意,诸部将官号令麾下军士立刻准备迎战,各个擎起手中军械,也要撸胳膊挽袖的大干一场。
至于主将李嗣恩,他驾着胯下烈马来回踱步,也朝着西面葛从周所统领的扬武镇牙军阵列那边瞪视过去,眼见对面已经准备发动攻势,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旋即豪声喝道:
“既然早打晚打,终究还是要打。你葛从周既然来得快,索性便与你决出胜负之后,再挥军拿下邢州!”
第734章 冲锋结阵,虽风驰雨骤,亦无其迅捷也!
“符将军,就劳烦你压住阵脚,由我统领骑军,去与葛从周统掌的扬武镇牙军厮杀一阵!”
李嗣恩策马向前,还不忘向身旁一并出征的赵将符习交代一番。然而符习朝着远处军阵眺望过去,神情也甚是凝重。
毕竟当初赵王王镕,为叛将张文礼诛杀之前,符习做为赵国将领镇守赵州,正与扬武军接邻,自然久闻葛从周的武名,盛名之下无虚士,知道对方也是个不可轻易撩拨的名将。
所以眼见李嗣恩要迫不及待的冲上前去厮杀,符习踌躇片刻,便说道道:
“李都知,那葛从周是南朝名将,也决计不可小觑。而敌军既然要主动出击,我等也可以逸待劳,先守住阵势,再伺机挥军掩杀。”
“那葛从周不也生得一个脑袋,两条胳膊,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今日要与南朝兵马交锋,也不能堕了我军的威风,他既敢前来搦战,也合当迎上去厮杀!”
李嗣恩豪声说罢,旋即把手中骑枪朝着天空一举,身边锐骑甲士也纷纷再度催马,诸部马军相继出动,很快便形成几拨锋矢阵型,而直直的直直朝着对面的魏军骑众那边涌去!
而扬武镇牙军前列,催马前驱的谢彦章眸子中流露出勃勃英气,由他指挥的八千骑兵汹涌前行,也缓缓的展开阵列。悠长的号角声在队列中骤然响起,一股森然的肃杀之气也在骑众中蔓延开来。
内行看门道,李嗣恩眼见对面敌军骑兵的阵列十分整齐,前行列队也十分迅速,很明显对方统兵的骑将善于用兵布阵。然而眺望敌阵中打出的旌旗,李嗣恩不由的冷哼一声,心中念道:
扬武军行军司马谢彦章,这厮又是什么来头?葛从周不亲自出战,却派出此人要来与我交锋?
李嗣恩的神情显得格外阴冷,举起骑枪,旋即往前一指。由他统领的后唐骑军立刻发出激昂振奋的喊杀声,纷纷纵马呼啸而出。而谢彦章那边也当即清啸一声,他被一队亲随拥簇在阵中,指挥着所部骑军也如猛虎出栏那般,朝着汹涌而来的后唐敌军席卷而去!
毕竟李嗣恩本为吐谷浑人出身,不但他精于骑射,麾下统领的一众骑兵也多有惯用弓马的健儿。听得号令声起,由李嗣恩统率的诸队骑士纷纷挽弓搭箭,遥指长空。他们在颠簸的马背上将骑弓缓缓拉开,直至张如满月状,锋利的箭簇遥指对面本来的敌军骑众。旋即一齐放手,便听得箭啸破风声连声一片,搭于弦上的羽箭,已登时掠空而起!
密集如蝗的箭矢从天而降,虽然也对谢彦章统领的骑军造成一定的杀伤,然而扬武镇牙军骑兵也仍能维持紧密的阵列。随着双方骑阵迅速逼近,后唐骑兵抖收起角弓,立刻又擎出骑枪弯刀等马战长短兵刃。犹如狼群一般大声嚎叫,便向着魏军锐骑铁骑掩杀了过去!
汹涌突进的两军骑兵,虽然没有从正面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处,都意图一层层的削掉敌阵外围,霎时间也不免又溅起璀璨灿烂的血花。战场上一片人仰马翻,金铁相击声、人喊马嘶声亦是不绝于耳。
锋利的马刀剖开了从旁掠过的敌骑人马,那八千扬武镇骑军组成四拨骑阵,也都有如张着血盆大口,而正在狂奔的野兽。后唐骑军快下降战马相继悲嘶着扑倒在地,将马背上的骑兵掼摔了下去,旋即便被汹涌突进的铁蹄给生生践踏成肉泥!
而李嗣恩嘶声喝骂着,他擎起手中长枪骤然搠去。当即血光崩溅,一抹鲜血从错身而过的一名魏军军校的咽喉间飚出。然而李嗣恩很快的又瞧见他麾下一员骑将挥舞弯刀,正朝着敌骑的肩膀劈斩下去时,然而被对方抢先探出的骑枪给搠翻坠马……
两军交锋,李嗣恩本来以为能凭着麾下骑兵当先重挫敌军锐气,可是这一交手,他才察觉到双方骑军大概斗得个旗鼓相当,而且只从眼下双方阵亡折损的军马看来,甚至还是后唐方面更多了些……李嗣恩暗自心惊,也不由寻思着:
我河东骑军,向来傲视天下诸国诸藩,虽然曾听闻南朝龙骧、虎翼等殿前马军,由殿前司都检点使王彦章统领,也决计不可小觑……可是那葛从周统掌的扬武镇骑兵,竟然也如此骁勇,似是完全不逊于我河东骑兵!
毕竟这般时节,军队的战术主要还是靠阵型来实现的。即便是在战场上驰骋突杀的骑兵,如若只是一窝蜂的冲杀过去,那也与形如乌合之众的马贼没有什么分别。
而由谢彦章统领的扬武镇骑军,碰上了后唐宿将李嗣恩所率领的突阵军骑。即便从单兵实力上而言,论骑术扬武军方面终究比不上后唐北地许多自小骑马的军士那般,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可是今番厮杀,谢彦章麾下骑军小到三五人配合,多至所部军骑遥想护应,后唐骑兵往往能闪避、格挡开头一次攻势,可旋即仍不免被从斜侧搠来的刀枪搠翻斩倒……
而两军几拨骑阵冲杀一番,纷纷错身而过,留下了不少尸首。李嗣恩又高声喝令,指挥所部骑军迅速调转马头,继续催马疾奔,而向敌骑冲杀过去之时……他却惊骇得发现谢彦章指挥的南朝骑军,竟然比他麾下河东骑军的动作更快,各部骑兵配合极为默契,已经快速拨马转向,又以风驰电掣之势朝着这边冲锋过来!
毕竟按史载所述,谢彦章得义父葛从周传授兵法、阵法奥妙,不但学有大成。更是善于统领骑兵作战,每次与素来以骑军为傲的晋人交锋,他非但丝毫不落下风,而得世人赞曰:
彦章与晋人对垒于河上,恒褒衣博带,动皆由礼,或临敌御众,则肃然有上将之威。每敦阵整旅,左旋右抽,虽风驰雨骤,亦无以喻其迅捷也,故当时骑士咸乐为用!
这又怎么可能!?扬武镇的骑军竟然也如此厉害,明明我河东儿郎才是称得上骑战翘楚,南朝军旅又怎可能比我军更擅骑战!
李嗣恩眸子中闪过如狼一般狰狞狠戾的神色,即便敌军骑兵的战力,也远在自己的预料之上。可是他心中毫无半点惧意,反而生出争强好胜的心思……
毕竟这个李克用的养儿,按后来演义说法十三太保中的七太保李嗣恩,走正史线的话他于梁晋争霸战事当中,被敌骑马槊搠中下颚;而按如今的战事轨迹,曾被梁军大将氏叔琮一刀砍中面门破了相,可却仍死战不退,是个仍要突阵厮杀的狠人。
然而李嗣恩也更倾向于是个突阵冲杀的勇将,而并非是临阵指挥若定的帅才。如若战事呈白热化,他容易热血上头,面对强敌,当面便要决出生死,又何必想那许多,直接干就完了!
所以李嗣恩仍旧冲驰在骑阵的最前面,高声喝骂着将手中长枪不停的攒落过去,而不断的杀伤着从他身边掠过的敌军骑兵。他还真就不信,如今敌军主将葛从周尚未出手,自己还能被这拨骑军给杀得迫退?
扬武军那谢彦章到底又是什么来头,老子征战沙场数十载,如若败给这么个南朝的后生,这却不是要污了我的名声!?
李嗣恩越想越是不甘心,然而继续催马突杀,置身于战斗愈发激烈杀阵当中,他渐渐的也已有些上头了……
第735章 力克七太保,后浪推前浪
又是几番对冲厮杀,飞速奔驰,与敌骑错身而过的战马相继扑倒在地翻滚倒地。连带着马上的骑兵翻滚坠落尘埃。李嗣恩即便与身边一众亲随骑军搠翻了不少敌骑,然而他当胸铠甲也已留下一道刀痕,甲叶缝隙间还挂着两支箭镞。
即便凭着自己这多少年下来,于撞阵冲杀之际拿命拼出来的阅历与经验。李嗣恩现在身上还没有较为严重的伤口,可是他不禁已是气喘吁吁,就连他胯下战马腿股处根羽箭来回摆动,也打着鼻响喘起了粗气。
而李嗣恩依旧吼声如雷,一边以身作则奋力死战,一边不停的呼喝麾下骑众务必要保持紧密的队列。然而后唐骑众坐骑的马力被提到了极限。骑兵在高速奔驰的状态下,要进行迂回、冲锋、突阵、转向,再度冲刺……等动作时,也注定无法向步军那般脚下生根,更能维持严整的军阵。
反观谢彦章一方,经历几轮交锋之后,由他统领的骑军阵列与李嗣恩渐渐的已让人能够看出差距。大队的军骑,再度撞向敌骑阵中时,那些骑兵仍能按着指挥动作迅猛、指挥如一,继续向敌方马军进行骑射、冲击,乃至围攻……
而在不远处督军押阵的后唐将领符习观望战局,他也已是忧心忡忡。因为眼见得战团那边人马如潮、蹄声如雷,魏朝骑众竟然渐渐的已占得上风,眼下步军军阵这边寂然无声,不少军卒面面相觑,脸上不由流露出骇然的神情。
反观扬武镇牙军那边,葛从周观望自己悉心栽培的义子以几乎对等的兵力,面对河东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