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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因中了火计而军心动荡,以为魏军主力会出现在峡谷附近,并趁势将发动猛攻……这一路疾驰奔走,大多兵马也早已是精疲力竭,偏偏他们要避免正面交锋的敌军就在眼前,并且已经占据了甘州回鹘各部兵马盼着整顿安歇的城池……这也使得药罗葛狄银所部军旅倍感气馁,恐慌的情绪也迅速在各支部曲中蔓延开来。
因横空杀出的敌军而措手不及,惊呼呐喊的回鹘兵马还来不及列阵迎敌,势如狂涛怒潮的魏朝骑军便已杀至面前,而开始大肆收割生命,紧接着潮水般的攻势一层叠着一层,不断凿入敌军人群的魏朝锐骑则是越战越勇,他们狂冲疾驰,便是血肉横飞、当者披靡!
眼下药罗葛狄银统领的甘州回鹘兵马,也正是士气低迷的疲困之师。如果留有喘息之机,重新进行整顿过后,再尽快试图与其它同袍军旅互通声息,彼此策应,尚还有与魏朝那几路敌军继续僵持对抗的可能……
可药罗葛狄银却是接连着了刘鄩的道,如今又是猝不及防的遭遇伏击,几乎也再无可能挽回颓势。
滚滚洪流漫卷过去,辣手无情的魏朝骑兵冲垮一层层的敌骑队列,也仍如摧枯拉朽般。
而甘州回鹘主将药罗葛狄银脸颊狠狠抽搐了几下,他眼睁睁看着周围马嘶人喊、刀光血影,不断的有麾下兵卒倒毙在沙场之上,周围儿郎仓惶应战,无暇顾及彼此……军阵已经溃乱成这个样子,想要尽快重新收拢兵马,排布阵势,而指挥诸部兵马协同御敌,只怕也是无济于事了。
药罗葛狄银已经萌生逃意,可是他又发现魏军几彪锐骑趁势催马冲击,劈斩、搠刺、再度冲击……几乎已朝着自己这边合围过来。
瞪圆的双目当中夹杂着七分恚怒、三分惶恐……药罗葛狄银胸膛剧烈起伏着,忽然他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便率领着尚还戎卫在身旁的一众亲随骑士,朝着从正面杀来的那一拨敌骑迎面撞去。
事到如今,也唯有和他们拼了!
两拨突进的骑军狠狠的撞在了一处,这边一名魏军甲骑,手中探出的长枪搠了个空,很快错身而过的那员回鹘骑士抡刀剁翻坠马;可下一刻,那个回鹘骑士旋即便也被两支马槊捅穿了身体,而当场毙命;
这边又一员魏军骑兵,肩头狠狠挨了一刀,然而在他坠马之前,手中长枪也狠狠的攮进了对面敌骑的胸腔当中;不远处魏军、回鹘双方骑兵相互怒目瞪视,彼此拉拽住对方说来的兵器长杆,忽的同时从马背上坠落下去,转瞬间,两个人便被疾驰而过的铁蹄生生踏死。
而只得拼力死战的药罗葛狄银癫狂的挥舞着手中长枪,渐渐的,从额头渗出的汗水已模糊了他的双眼,而双臂也已是愈发酸软。
药罗葛狄银勉强又抡枪荡开从正面劈斩过来的马刀,却不料一员刚刚与他催马错身而过的魏军骑将,却转过身来,抡动大槊,横扫劈砸过来的槊杆撞在了后脑,药罗葛狄银遂双眼一翻,当即昏死,而倒头从马背上坠落了下去……
……等到药罗葛狄银悠悠转醒,他顿感头痛欲裂,惊惶的正要站起身子,却发现自己早已被五花大绑捆得个结实。
药罗葛狄银心里登时咯噔一下,他连忙挺起身子,再瞪目朝着四周望去,就见自己周围尽是魏朝将官兵卒,各个横眉冷目,也早将他团团围住……
第787章 怎么对付敌军,如何对待百姓,这我拎得清
“你……便是甘州回鹘可汗的兄弟药罗葛狄银?”
忽听得有人长声问道,药罗葛狄银连忙循声瞪目望去。前方几队魏军兵卒向两侧退避,就见正有一员统军主将端坐在交椅上。
那人周围也有几员威武剽悍的牙将矗立在左右,约莫五旬左右的年纪,一对细眼也正意味深长的朝着这边打量过来,而他颌下蓄着的山羊胡也染了几抹霜白之色。与周围那些打眼一瞧,便知做惯于厮杀征战的行伍军将相较,这员魏军主将虽然也是一身戎装披挂,可貌相气质看起来也还算儒雅。
而回鹘人自从亡国之后,大批族人转迁至原唐廷安西高昌,乃至河西诸地。期间有南侵意图,又曾被唐朝征讨而被征服,加上先前名义上的从属关系,所以高层权贵普遍也都识得汉话。所以听刘鄩询问,药罗葛狄银怒目瞪视,旋即也以较为流利的汉话忿声回道:
“我正是药罗葛狄银!你魏人得陇望蜀,占据中原兀不知足!我甘州回鹘明明已经上表称臣,可是你们却仍要来侵占我们的家园故土,这便是师出无名!即便今日我败于你手,可是我族儿郎,也绝对不会就此屈服!”
“师出无名?侵占你甘州回鹘的家园故土?”
刘鄩听了冷哼一声,他凝视着仍是满脸不服不忿的药罗葛狄银,又一字一句的说道:
“回鹘转迁甘州,趁归义军重挫六谷部吐蕃之际方才自据一方,而设牙帐王庭,自称汗国也不过几十年光景。而甘州自大汉设都护府,乃至武帝时节北击匈奴,取昆邪王地设张掖郡,便乃中原汉家疆土。迄今历经千年,又怎能说是你回鹘的家园故土?
既向上表称臣,也自当顺从我朝安置,名义上臣服上朝,而实则鹊巢鸠占。我朝经略河西,故而兴兵前来,自然是师出有名!只是你固执己见,仍是不肯承认,多说无益,也就唯有兴兵讨伐。如今你既做了阶下囚,由我军收押看管。且看再打下去……你甘州回鹘到底又会不会屈服。”
刘鄩沉声说罢,便打了个手势,示意将药罗葛狄银押下去囚禁起来。
而方才夹击厮杀,若不是魏军将士发现他衣甲明显有别于其他将官,意识到这厮想必也是甘州回鹘中地位尊崇的人物,才按刘鄩事先吩咐,在杀阵中直接敲昏了擒拿过来……恐怕药罗葛狄银方才便与他麾下不少亲随骑将,一并做了魏军锐骑的刀下之鬼。
眼见一队魏军士卒朝着自己这边扑来,药罗葛狄银瞪圆了双眼,脖子一梗,还要强充好汉再高声叫骂几句。
可是药罗葛狄银很快的也注意到,周围仍有几拨魏军将士,正在押解着他麾下被俘虏的回鹘将官士兵。连续着了智将刘鄩的道,已打得甘州回鹘诸部兵马抵死顽抗的战意彻底崩塌,那些神情萎靡的被俘将将兵,也只得任由魏朝部众发落。
但起码眼下看来,药罗葛狄银察觉到似乎对方也只是要将他们看押监禁起来,而并不打算将他们尽数就地处决,而进一步震慑得其余回鹘军旅震恐畏惧……
药罗葛狄银也知道,这场仗再打下去,无外乎有两个结局:
其一是自家兄长药罗葛仁美力战不敌,权衡局势之后也只得投降。那么甘州回鹘,终究不能再以牙帐汗国的名义统治这片土地,被魏朝征服,便如同当年迁徙至此之时,也须受六谷部吐蕃人制约那般,而任凭对方处置。那么自己今日就算命丧于此,对于以后的时局而言,也终究没有任何用处;
其二则是魏朝久攻不下,知难而退。届时还有后唐大军也将兴兵来援,与甘州回鹘达成攻守同盟,以共同对抗魏朝。而魏朝最大的敌人终究还是后唐,那个时候也必须设法开出条件,而尝试安抚稳住甘州回鹘,那么自己到时也很有可能被放还回去,仍能做为甘州回鹘权力高层而威震一方。
看来这一路魏军主将刘鄩,非但计谋过人,我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他也不似房知温那个狗贼一般,视我回鹘族民如待宰羔羊,而大肆残害屠戮……好歹我与麾下被俘的儿郎能保得命在,可如若再高声置骂,而激怒了刘鄩要取我等性命,那死了却也不是白白送命?
药罗葛狄银心中思量着,他倒是也想扮出一副为了守卫疆土,而视死如归的英雄好汉做派,可是再一寻思吧……这死了也是白死。所以心绪十分矛盾,冲到了嗓子眼的污言秽语,到底又咽回到了肚子里。
即便那队魏朝兵卒已扑倒面前,并粗鲁了将他给拎了起来。药罗葛狄银也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看似表现得临危不屈,却仍是任由着那些士兵将他生拉硬拽的给拖了下去……
而魏军占据万岁城,看押住药罗葛狄银与其麾下一众被俘将兵。经传唤后,也有当地官员与回鹘部族头人被带上前去,要听候攻占了此处城郭的敌军主将调遣。
做为战败的一方,万岁城内地方官吏与族落头人此刻也难免战战兢兢,心里已是畏惧已极。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这一路魏军是否会洗荡城郭、烧杀掳掠,战争期间,做为征服者的一方攻破城池之后,掠夺尽所有财物,屠杀其中所有的百姓,这从古至今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然而刘鄩站起身来,比起方才处置敌军主将药罗葛狄银,他的面色又放缓了几分,而安抚那些各个如受了惊的鹌鹑一般的万岁城官吏、大户道:
“尔等勿忧,我军虽奉旨征讨甘州回鹘,却也着实不愿无端枉造杀业。只是尔等务必要约束城内以及附近村落百姓,倘若仍有人胆敢谋划顽抗,而意图偷袭我军将士,那便怨不得我只得调遣兵马彻查严惩……
可如若万岁城内百姓各安其事,刘某也可担保:除城内官署库府仓廒内钱粮之外,我军将士绝不侵扰城中黎民。只是若有必要时,战时也须听从我安排,而安抚民众,维持城内民生秩序等事宜,倒也要劳烦几位了。”
经传唤而来的这些官署人员、当地大户听刘鄩这一番话说罢,即便其中也难免有人心中仍旧惊疑不安。但魏军现在既然已经控制住万岁城,也完全将城内所有百姓的身家性命把控在掌股之中……似乎这员敌军主将,也没有必要刻意诓骗,起码好歹得了刘鄩的口头承诺,这些官员、大户嘴上千恩万谢,直言奉命照办,自己与家眷亲友、家财基业的性命都悬于敌手,他们当然要尽量保全,也绝不敢违逆了刘鄩的指示。
……李天衢当初虽然吐槽过正史中的刘鄩会老牛吃嫩草,五六十岁的年纪还要纳时年十七岁的花见羞王氏为妾……不过按这个时代的道德标准,老夫少妾也的确是司空见惯的常态,也还说不上他德行有失。
而刘鄩的秉性的确可说是为人正派,毕竟正史线的他用计取兖州治所之后,很快便对上了按正史线为梁国效命的葛从周这个强大的敌人。
而刘鄩据城死守之前,便将敌城中的老弱妇孺,乃至不能协助守城的民众全都放了出去,而后守城达两年之久,他也仍旧严令约束部下禁止虐害本来属于朱温治下的百姓,按记载“与将士同甘苦,分衣食,以抗外军,戢兵禁暴,居人泰然”……也明显看得出战争期间他对待平民百姓的态度与原则,甚至可以说在五代十国这等血腥乱世,似刘鄩这等尽可能避免造成平民伤亡的将领,也较为难得。
更何况刘鄩是个聪明人,他也大致能拿捏得清自家主公李天衢的原则与底线。所以自从奉旨挥军杀入甘州地界之后,不止是这场仗该怎么打,又该如何对待当地诸族各部百姓,刘鄩当然也能拎得清清楚楚……
第788章 河西归义军,肃州龙家,也都识时务
“刘节帅,阎宝阎将军挥军西进,即日也将抵至万岁城附近。而两位康节帅大胜几阵,战事顺利,应该不出四五日光景,便能会师于山丹城下……”
又有亲随军校前来禀说各路同袍军旅的战报,刘鄩沉吟片刻,旋即长声念道:
“不止我魏朝几路兵马,沙州归义军、肃州龙家也已受我朝使者传唤,备置兵马辎重,眼下也已该启程,由西往东协同我军,而一并杀至甘州回鹘都城山丹了吧……”
甘州西隅,的确正有一支军队正在进行,不少骑乘着战马的士兵绰长枪往来奔走,更多的步军衣甲铿锵,列成紧密的阵列朝着东面挺进。在诸族林立,局势复杂的河西地界,这一支规模大概有万人上下的军旅,倒也仍是以汉家儿郎为主。
行伍当中,打出归义军牙旗也正迎着朔风猎猎招展。而接掌藩镇节度使曹仁贵,也就是正史中力主归义军投附中原王朝的曹议金全身戎甲披挂,他骑乘着高头大马,来回观望麾下正在行军中的牙军将士,那般模样也甚是威武。
而除了归义镇各部牙军,也有车夫军汉驱使着装满了粮秣的车仗行进着,以做补充魏朝军旅后勤补给之用。
毕竟刘鄩之前筹谋用计,做戏要做全套,而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诱使药罗葛狄银所部敌军中计,夹杂在猛火油与柴薪当中的辎重车仗,也的确包含着大批粮秣……所以也需要征调归义军军粮,而做好攻打甘州回鹘都城的充分准备。
又是出兵、又是出粮……实则归义军沙州与瓜州以曹、张两大姓为代表的几个汉人世家,也不免对协助魏朝征服接邻的甘州回鹘有所非议。
毕竟天高皇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