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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你昏庸糊涂,太容易受身边奸邪小人摆布,又怎至让张汉杰、张汉融、张汉伦这般仗势横行、以权谋私?豫南几州遭灾,朝廷也大可以从其他地方转运粮秣,以做备战之用,可是你非但不量力而为,却还要败坏朕所打下来的江山!”
毕竟张汉杰与张汉融、张汉伦哥仨倚仗的只是大皇子李继志,在得知是当朝帝君出手整治他们的时候,也立刻意识到大势已去……再凭着巡院侍卫司的刑讯手段,张家兄弟三个,也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们的计划原原本本交代清楚。
而且另做账目,用来隐瞒李继志,记录敛取钱粮财物的账薄被巡院侍卫司掌握。就相当于张家哥仨亲手做的物证,还没过多久便转交到了李天衢手中。
李继志惊骇的听着声色俱厉的训斥,又瞧着眼前的账薄,即便没有立刻打开查阅,可他听自己的父亲言之凿凿,想必事实就是如此……心中窜起一股怒火,到了这个时候,李继志才切身体会到被人欺骗的愤怒!
什么魏朝大皇子,原来从头到尾,我便被身边亲随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可恨我还把张汉杰、张汉融、张汉伦这三个小人当做知交,原来他们背地里竟敢做下这等勾当!
李继志也完全没有想到,一直以来自己信任、庇护的人竟然如此无法无天的以权谋私,而他竟无所觉,始终也始终把张家兄弟三人当做可以信赖依托的心腹。面对自己父亲的质问,他心中已不止是惶恐和畏惧,也夹杂着被蒙蔽而后知后觉的羞愧与懊恼……
心中悲愤之余,李继志忽的又想起,当初自己的父亲频频提醒他须留意审视主动巴结亲近之人,奸臣两个字也不会写在人脸上……如果没有识人之明,也很容易被花言巧语的奸佞蒙蔽利用。偏偏李继志每次都是唯唯诺诺的应了,却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原来有些事情,果然不能只凭别人的教诲,还是要靠自己去悟的……
眼见自己这个长子把脑袋压得低低的,面庞已经快贴到了地上。李天衢喟叹一声,缓缓的站起身来,旋即又长声说道:
“这还只是让你代帝君巡狩,以转运使之职到豫南几州筹措粮秣,便任由身边的奸邪佞臣谄上骄下,呈狐虎之威搜刮敛财,乃至激起民怨,引得各地局势动荡……而且你见难便退,完全放手让亲信全权打理,若是亲力亲为,也不至让张氏兄弟三人那般胡作非为还被蒙在鼓里。
如果让你做了一国之君,岂不也只会任由近臣蒙蔽?朕且问你,扪心自问,你认为自己现在又是否能胜任做继天立极的皇帝?”
李继志嘴巴微张,欲言又止,伏在地上,便如泥塑木雕一般愣了良久,虽然他仍然不愿意承认,可是满心懊恼悔恨,又听着自己的父亲再呵斥质问,终究也只得无力的摇了摇头。
李天衢见李继志这副窝囊相,又叹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伪梁末主朱友贞的教训,你本来也听过很多次了。他本来秉性沉稳,喜好结交儒士,又在旧臣宿将、权勋外戚的拥戴下,杀至长安,诛杀弑父杀兄的朱友珪即皇帝位。
那朱友贞自问要守住他父亲朱温打下来的基业,与我朝与晋主僵持对抗。可他终究还是被奸佞谗臣蒙蔽,把持朝政的,多是德薄才鲜之辈,而任由权奸卖官鬻爵,离间将相,致使梁国朝堂人心涣散,终究也落得个身死国灭的下场……
可是一直到了临终之时,朱友贞才醒悟他又何为致使国势日衰,但那也已经晚了……朕知道你意图成为我朝嗣君,攻读书经,也算勤勉刻苦,但也只是恭顺而已。若说雄主之能,谁也不想被奸臣蒙蔽,然而也终究是性情使然,如今看来,你与那朱友贞相较,又有何区别?”
李继志颓然垂首、满面黯然,他继续听自己的父亲说下去,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李天衢另一句话传入自己耳中时,李继志浑身仍是止不住一颤:
“我朝嗣君,以后魏朝皇帝的位子,你也不必再去想争了……”
第886章 即便我不留情面,你也不会有绝后之灾了
“过段日子,朕会赐予你一个亲王的封号,差不多到了年纪,你也该搬出皇宫了。朝廷会在汴京给你安置一套府邸,仆役使女十人,每年按时领受钱粮用度……你若是还要上进,也仍须学得一技之长,即便不能进用于国、造福于民,好歹也不可虚度光阴。
其实朕也清楚,先前把你当做储君人选培养,严苛督促,坐视看你是否会被奸佞小人蒙蔽愚瞒,为父待子,实则也有些不妥……可是你生在帝王家,若要成为嗣君,与同龄人相较,要受的稽核考验只会更多,心中的负担,也会更为沉重……”
李继志失魂落魄的伏在地上,就听他的父亲继续说道:
“不过如今你不必再争嗣君之位,生在帝王家不但生计无忧、而且锦衣玉食、坐享富贵,在这般世道也该懂得知足了。朕也不会再把你当做储君的人选严苛管教,以后的路怎么走,你且好自为之吧……”
李天衢长声说罢,便留下李继志一人,而径直走出御书房。李继志则怔怔的盯着地面,默然良久,忽的惨然一笑。已经确定自己注定做不了继承皇位的魏朝帝君……他固然十分沮丧,然而与此同时,李继志长舒了一口气,却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而对自己的长子表明过态度之后,李天衢又召见如今官居正三品太常卿,兼检校左仆射荣职的宿臣张归弁,毕竟要治张家子嗣的罪,而张归弁做为叔父长辈,起码也要向这个追随自己打天下的老资历旧臣做个交代。
回忆起当年在王满渡左近初会时对方的相貌,李天衢眼见张归弁也显露出几分沧桑老态,而霍存早年战死,张归霸、张归厚兄弟相继病逝……当初自王彦章、安仁义之后所构建起的军事班底当中,还剩下葛从周坐镇一方,张归弁则一直在政权中枢任职,虽然显山露水的机会相对不多,可是也向来勤勉持重、尽职尽责。
按《旧五代史》所载:归霸昆仲,皆脱身于巨盗之流,宣力于兴王之运。由介胄而析圭爵,可不谓壮夫欤……张归弁与兄弟二人虽然没有按原本的轨迹降从于梁朝,却是做为魏朝的开国功臣各显其能,征战沙场、还是辅弼治政,也都是累建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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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张归弁却万万没有料到,他们这一代兄弟三人追随雄主建功立业,非但名噪一时,也终于谋得功名荣禄。可是下一代同样也是兄弟三个,却是不但要败家,更是要误国的奸邪佞臣……
然而本来按史载轨迹,也是要等到张归霸、张归厚、张归弁兄弟三人相继过世之后,才轮到张汉杰、张汉融、张汉伦这哥仨蒙蔽帝君、把持朝政,坑得后梁朝堂尽由奸邪把控,直至为后唐所灭……如今却是张归弁被李天衢召见,见证了自己那三个侄子又是如何将大皇子把弄在掌股之中,乃至窃弄权势,捏造冤枉趁机大肆搜刮勒索民脂民膏。他如遭雷殛,倍感痛心疾首,突然又朝着李天衢跪拜下去,而恨声说道:
“家兄深感陛下收录提携大恩,向来赤忠为国,以报君恩,可恨家门不幸,这三个畜生竟然如此妄为!臣既为他们的叔父,本当代亡兄严加管教,却不知家出奸邪谄媚的逆子,当真有罪,难辞其咎,望陛下降罪处置!”
李天衢连忙上前,扶起张归弁,先是安抚说道:
“朕当然清楚卿昆仲三人皆有从龙之功,公忠体国,只是家门中出了不肖子孙,此事也实难预料得清楚。毕竟朕那长子,轻易便受人言语蒙蔽,若非这次事发,朕又怎知他实无识人之明?张汉杰、张汉伦、张汉融三人的罪咎,也不应株连到爱卿身上,只不过……”
话说到这,李天衢微微一顿,继而又沉声说道:
“只不过张家兄弟三人,虽是开国功臣横海郡王的亲生子嗣,可是他们罔顾国法,蒙蔽皇子,弄权搜刮掳掠,也在豫南几州酿起民愤,以勒索榨取、搜刮掠夺的钱粮数额而论,按我朝律法,罪已当斩了……”
张归弁闻言,脸上悲忿的神情登时一凝,然而还不出片刻的功夫,他狠狠的咬了咬牙,便狠声说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便是兄长的子嗣,可是臣昆仲三人追溯陛下南征北讨,而拼下来的世家功名……也以为若非陛下明察秋毫,而有朝一日这三个畜生得势弄权,也势必会蒙蔽圣聪、祸国殃民,届时非但要败坏臣昆仲家世基业,更将祸及江山社稷。所以以臣之见,这三个孽子……按罪当斩,确实该杀!”
“爱卿不徇私情,大义灭亲,也足见实乃国之忠臣……”
李天衢又出言安抚了几句,然而话再往下说,可就愈发的聊不下去了。毕竟这次召唤张归弁前来,是要告知我已打算要砍了你那三个亲侄子的人头……这个话题再怎么讲,也只会越说越尴尬。
虽说要惩治张汉杰、张汉伦、张汉融这三个潜在的误国奸臣,所造成的祸端很快便被平息,局势也没有进一步的恶化,而看来他们父辈俱是开国功臣的份上,也大可以采用徒流发配,刑期满后也永不录用的方式,只要能完全确保这三人不会再有蒙蔽帝君、动摇国本的可能即可……
可是李天衢寻思自从前番肃清朝堂之后,也仍然要杀奸立威。无论是对当朝皇帝,还是皇子储君,哪个臣子阿谀奉承,也被查实有蒙蔽欺诈、恃宠谋私、搜刮民间、构害忠良……等任何奸佞行迹,就是皆杀无赦,绝对讲不得半点人情!
毕竟张家兄弟三人有史可查,李天衢大致能断定他们的为人秉性,可是还有很多臣僚,李天衢只是熟知五代史,并不会读心术……而且其他的皇子,至少目前而言,由于涉世未深,辨析忠奸的能力到底有限。
劝说张归弁虽然有不肖子嗣有辱门楣,也莫要因此而气大伤身之后,李天衢便嘱咐他去休养便是。可以看得出,张归弁固然是为了国法,而对犯下大罪的亲属不徇私情,承认他那三个侄子也理应受到应得的惩罚……可是观察他的神情反应,就这件事而言,对张归弁所造成的打击可着实很大。
李天衢目送他离开偏殿的背影,心中却感慨寻思着虽然我看似对你这个资深功勋宿臣不讲情面,也势必要将你兄长……而对我朝可说累建功勋的张归霸亲生子嗣斩首处以极刑……
可是按正史线走的话,可是因为张汉杰等兄弟三人与梁朝外戚赵岩等佞臣权奸的名声实在太臭了,倒让与他们狼狈为奸,如今在魏朝却已经被处以极刑的段凝反咬一口,向李存勖奏请这干奸佞“助成虐政,结怨于人,圣政惟新,宜诛首恶,以谢天下”……所以李存勖也根本没有给张家兄弟三人买通后宫刘皇后乃至阉宦伶官的机会,而是直接下旨将他们诛族……
所以也不止是张归霸的亲生子嗣,就连你张归弁与张归厚的子孙也都被后唐一股脑诛杀尽了。如今我也只是要处治张汉杰、张汉融、张汉伦这三人而已,至于张归霸的女儿……现在将他许配给我那长儿也已然无妨。
至于你与张归厚的子嗣,即便不及父辈的才干,可好歹也能安乐过活下去,恩州清河的张家这一脉,起码也不会因张汉杰等三人之故,而招致断子绝孙这等恶果……
第887章 给我添堵?不用我出手,你已捅了马蜂窝
张汉杰等兄弟三人,到底还是被押解至汴京闹市,受那当头一刀,被斩首处以极刑。
而朝廷御史台顺藤摸瓜,彻查豫南几州官员。本来险些被逼迫自尽的唐州刺史赵垕,毕竟也曾挪用库银用来牟利,遂撤出刺史职事,直接被贬职没有品阶的流外官,但好歹保全得性命,也仍能养家糊口;
本来最先向张氏兄弟进献厚礼的邓州刺史王晏阳,经查证本来手脚也不干净。不但被罢免职,还被判处徒流刑罚,永不为朝廷录用;
至于蔡州刺史朱令锡,虽然并没有受到波及,可是李天衢还是把他老子朱简召到宫中,拿言语敲打一番,暗示他这次虽然情况特殊,但是身为地方州府刺史,朝廷征募粮草大事,也当尽量响应才是……
直到朝廷整理过抄家搜刮的钱粮账目,又发放还给唐州治下的富贾大户,受了一次惊吓,倒也有不少粮商甘愿折价出售粮秣……李天衢另行调遣转运使,晓谕各处州府刺史务必确保灾民能有安身之所,进购的粮食先都用于赈济救灾,余下的在转运回汴京,再与其它地域一并筹措的军粮调度至北地各处边关重镇。
期间契丹方面,倒又派遣耶律阿保机那义儿王郁再度出使,赶赴汴京。按先前的约定,魏朝派遣船只至后世大连一带开设海镇,打通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