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冷笑了声,并丝毫没有退让的回道:
“史节帅,你坐镇河中,好歹权掌一方,集军、民、财三政于一身,可近些年来,朝堂征收各处藩镇贡赋不是也更重了?但你又可知我等隶属于京畿河东治下军旅的苦楚?
关支军饷,我麾下的儿郎们却已是四个月不曾领受了,乃至穷得都要养不起妻儿家小。各地税赋上缴的钱粮,都入了皇城内库,却如吞金的貔貅一般只进不出!
军中儿郎,已是满腹的怨气。如今奉旨攻打昭义军,你又以为他们如何肯奋死竭力?还不是打破了城郭便尽可以去抢么!若要我说,每打破一处城郭,三日不封刀,才能让弟兄们继续搏命奋战下去。到底您贵为藩镇节帅,还有养活麾下牙军的余力,可我等直属河东下辖的军旅,又当怎么活?”
张万进这一番回怼,即便史建瑭性如烈火,却也当即被噎得没了言语。是啊……不能让手下的兵吃饱肚子,养活家小,还凭什么命令他们豁出性命去厮杀?又凭什么勒令他们严守军纪不得侵害平民?
只不过史建瑭可还记得,自己的父亲史敬思还在世之时,曾说追随翼圣公入主河东,征讨黄巢,以及扶唐室社稷……虽然河东军频频出兵,东征西讨,终有一日也要平定祸乱,起码能让更多的百姓安乐过活。
可是如今看来,杀入阳城的后唐军旅,就差没有宰杀活人开剥,而手段如果再残忍暴虐些,似乎也与秦宗权、孙儒、李罕之……等那干臭名昭著的残暴军阀手下凶兵没什么分别了……
而如今朝廷政制混乱,政出多门。皇太后诰命、皇后教令,以及皇帝的御旨下达往各处,无论藩镇牙署、地方官府都要照办。再有孔谦之流横征暴敛,以及伶官之首景进遣人到各处官署索要财物,各地府库仓廒也已是入不敷出。
以史建瑭的性子,固然想把那些到处索讹财物的权奸爪牙一股脑杀干净。但他可还记得很清楚,就连郭崇韬那等倍受帝君信赖的心腹重臣,也终究不及内宫刘皇后、乃至陛下身边的伶官阉宦更受圣宠,甚至落得个被冤杀诛族的下场。
史建瑭毕竟是个很纯粹的武将,他不懂帝君身边近臣,乃至朝堂中臣僚权谋心术的手段,也不知道到底又该如何重整朝纲……史建瑭只晓得自己父子两代,同样是为河东李家先皇、陛下这两代效死竭力,自己也只能不断的去征战,凭着自己冲锋陷阵、统兵厮杀的本事为后唐打下更大的江山社稷。
然而眼下史建瑭无法反驳张万进的言语,他只是意识到,如此纵容各部军旅烧杀抢掠,侵害百姓的暴行越来越不受节制,这也终究不妥……一时沉默,然而史建瑭忽的又听见附近民舍内,有女子尖叫哭嚎声,衣帛撕裂声,军卒放肆的淫笑声,乃至平民撕心裂肺的哀哭讨饶声夹杂在一处,他浓眉倒竖,双目中当即也似快喷出火来!
史建瑭又恶狠狠的瞪视向张万进,暴声叱喝道:
“你说手下的兵吃不饱肚子,倒还都有力气干这等腌臜事!阳城内仓廒粮秣,也不会少了你麾下兵马的,有我史建瑭在,分拨河中镇转运粮秣,自然能让他们有气力厮杀!
但你分遣人手,给老子立刻去约束部曲。抢钱抢粮,就算我暂且不管,可是再让我瞧见有一个兵卒无端滥杀,乃至干玷污民女的勾当,就地处死,立斩不饶!”
第895章 以契丹制契丹,亦或弃后唐而投契丹?
咱们从军入伍,做搏命的勾当。朝廷还亏欠军饷不发,可还是要出征厮杀,拼了性命。这也攻下了城郭,大肆快活一番,又有甚么打紧的?干的既然就是杀人的行当,眼下也只能自己去争、去抢,你还装什么好人?
张万进心中腹诽,甚是不屑。然而眼见史建瑭虎目圆睁,一脸怒气,他到底还是有几分发憷,也只得吩咐下去,让麾下军校传令麾下兵马只管掠取财物粮食,约束顺手杀人,乃至侵犯平民女子等恶行。
史建瑭厉声喝令,也派遣麾下牙将小校带着几拨军士,在阳城内纠察已经杀红了眼,而暴虐害民的后唐将官军兵。又过了没多久,斥责喝骂声有从城内各处响起,几队将兵争执,也难免闹起了冲突。
而史建瑭沉着脸,策马朝着城内仓廒的方向行去。虽然郁郁不欢,可他也并没有忘了自己的职责所在,行出一段距离,便又对跟在身旁的张万进说道:
“李继韬那厮,虽然必定会向南朝求救,可按陛下旨意,我等速取阳城,还须尽早挥军南下。毕竟这次我军兵发突然,河东方面派遣兵马攻打潞州,如若葛从周坐镇的扬武军前去救援,也仍要让他首尾不得相顾。
如果南朝派遣军旅,自河阳黄河渡口北上,我等也正可以提前赶赴太行山要隘,设伏重挫敌军,而对李继韬死守的藩镇形成合围之势。所以兵贵神速,这次也务必要夺下昭义军,进而一统河朔,方才能与南朝对抗下去,再伺机一举直捣汴京,则陛下大业可期矣!”
听史建瑭沉声说着,张万进也只是连声称是。一彪军骑,顺着阳城长街前行,眼见周围枕藉的军民尸体,史建瑭面沉如水,踌躇片刻,忽的又忿声言道:
“两军交战,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若是阵亡于沙场之上,也只能怪自己本事不济。可这般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这又算是什么?……这不止是打仗,更是造孽!”
然而比起史建瑭、张万进所攻破的泽州阳城,由河东杀入北面潞州的后唐军旅,所造的孽却更为深重。
泽州北隅,潞州治下虒亭镇、太平驿,以及襄垣县陆续被攻破。所过之处哀鸿遍野、尸相枕藉。奸1淫掳掠,乃至肆意屠戮平民的暴行比比皆是。
放肆的狞笑声回荡在刚刚又被攻破的一处镇坊间,大队髡发左衽的精骑高喊着契丹语,手持锋刃明晃晃的军械,驾马沿着镇内民居、商铺一路烧杀。
成批的契丹骑兵见人就杀、见物就抢,见到女子便……不过多时,此间本来还算是繁华的街坊间已是一片血肉狼藉,声嘶力竭的哭嚎尖叫声此起彼伏,大量无辜的百姓惨遭无妄之灾。
而统领这支契丹骑军的将领李绍斌,也在一彪亲随的拥簇下策马踱入镇坊。他亲掌的马军主力,当然不是奉耶律阿保机为主的游牧骑将骑兵,反而是投从河东,而被编入银鞍契丹直的后唐兵马。
耶律阿保机设宴诱杀,几乎杀光了契丹其它部族的首领头人,以这等枭雄手段,固然促使其又迅速清洗内部反对势力,完成中央集权。可是终究难免会加深不少族民对他的敌视情绪。
所以虽然同为契丹族裔,但不肯臣服于迭剌部耶律氏的族民选择迁徙出走。可是在塞外草原,到底还是难以躲过耶律阿保机的征讨围剿,那么投奔后唐,对他们而言也是最为适合的选择。所以自从阿保机设计杀戮意图逼迫他退位让权的部族首领之后,反而使得后唐银鞍契丹直又有大量的兵源补充。
可是人马越多,消耗越大。银鞍契丹直的将官兵卒,不是效忠于河东李家,已历经几代的沙陀乃至其他族裔;对于中原汉儿,在这个时代,也并没有什么血脉相连的同袍情谊……他们不得已投奔后唐,为的是生存、为的是利益。
然而后唐租庸使孔谦、权奸景进之流搜刮钱粮,还到处索要……李绍斌极力打点、讨好权贵,自然也难免影响到忽下以契丹直为主的几支部众的薪俸给养。他现在就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驯兽师,还很清楚,自己与所驯养的野兽本来并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可言……那么也就唯有动用手中的皮鞭,以及足够的肉食,以恩威并施的方式,才能让那些野兽听从指令行事。
可是在缺乏食物的情况下,李绍斌也很清楚自己与喂不饱而日渐饥饿的野兽关在同一个笼子里,所将导致的后果又会是什么。
所以李绍斌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那些契丹骑兵肆无忌惮的劫掠屠戮汉人百姓。面前不远处几个军骑横冲直撞,疾探出的长枪,当即将一个怀抱婴孩、哀嚎奔走的农妇连母带子钉在了地上,还有个骑手甩出套马杆,死死拽住个拼命抵抗的农汉脖颈,旋即纵骑狂奔,便将那人拖拽的血肉模糊,地上也留下一道惨红的痕迹……
李绍斌面无表情,仍是熟视无睹,纵容银鞍契丹直的军骑滥造杀孽。此间镇坊的百姓,便如虒亭镇、太平驿、襄垣县……各地黎民那般灾厄临头。
即便耶律阿保机统掌的契丹大军杀至此处,好歹按藩汉分治,尽可能接纳汉儿开辟耕地,而逐步建立汉人聚集地的国策,这些乡民百姓就算会被掳到北地当农奴,到底还能保住性命、维持生计,而其中若是有精于某些行当,或者才识出众者,在契丹国内也有机会受提拔重用。
可来的是归附于后唐的银鞍契丹直,他们非但仍有北地游牧族裔骨子里那种凶蛮的习气,更是只管去抢,只管去杀!尤其还因排斥抗拒耶律阿保机的统治,这些契丹军骑按以前寇钞袭掠的习惯,有机会趁着战事烧杀劫掠,他们对于敌方治下汉人百姓只会更凶!只会更狠!
李绍斌置身于一片修罗场中,默然不语,若有所思。而他那生得俊美,又因是镇州真定出身,便常好以常山赵子龙自居的义子李延寿催马上前,瞧着面前契丹军骑仍在屠戮施暴,也不住皱了皱眉头,随即对李绍斌说道:
“义父,我军已杀入潞州,往南再过潞城,便将兵临李继韬所处的治所上党城下。只不过……潞州东面,与南朝葛从周坐镇的扬武军相邻,我等还须加倍小心,不可冒进,也须随时注意南朝兵马的动向啊……”
李绍斌听了,却冷哼了一声,而沉声说道:
“我统领的军旅包括银鞍契丹直在内,也不过一万五千兵马。陛下调兵遣将,你以为他会让我军独自力抗扬武镇那路牙军?往难听了说,我军就是要试探南朝动向的饵罢了……
史建瑭统领河中镇牙军,有张万进协同从泽州西隅杀入昭义军,为了赶在南朝派出援军之前,于太行山要隘设伏,伺机奇袭由河阳渡黄河北上的敌军。
可昭义军潞州,毕竟与东面南朝治下藩镇州府邻近,而大名府、扬武军有重兵屯戎,要直捣昭义军治所,也务必须有其它军旅协同策应才是。既然军令如此,你我只管一路向南侵攻便是……”
第896章 密谍之故,到底是我快你慢
听自己的义父一番言语下来,李延寿先点了点头,可他踌躇了片刻,又向李绍斌那边凑近了几步,并压低了声音,说道:
“可是义父……如今陛下听信身边伶宦亲信,各处军司就连该有的搞赏与军饷都不能维持。我等这次杀入潞州,攻破县坊村落只管去抢,抓住机会捞上几笔,倒还尚能维持。
可景进分遣爪牙勒索得狠,还有那孔谦到处另立名目收租,经他大肆搜刮,河东等地百姓身上也捞不到什么油水……不少将领也开始克扣军饷,麾下人人满腹怨言,又怎能不心寒?
今番陛下急于夺回昭义军,想必也已是急了。可南朝势大,小觑不得。长此下去,还真不好说我唐军有机会杀过黄河,驱逐南朝而入主中原……只怕日后南朝反倒要压制我朝,如若真是如此,我们父子……”
李延寿话还没有说完,李绍斌便转过头去,狠狠瞪了他一眼,并低声喝道:
“噤声!现在你我既然还在为河东李家卖命,也只管奉旨厮杀便是。为父巴结景进、李君惜那干伶人,也是为了自保而不至遭算计打压。如今陛下听身边那干近臣怂恿,疏远李存璋、李嗣源等勋臣宿将,就连心腹郭崇韬、亲弟李存乂,都被他降旨诛杀。如若你有见异思迁的打算,漏了风声,岂不是要招致杀身之祸?”
李绍斌虽然警示呵斥李延寿一番,实则听了这义儿一番言语,他也着实已有了异样的想法。
毕竟本名赵行实,而得李存勖赐名的李绍斌,本为卢龙军藩镇牙将。当年节度使刘仁恭荒淫无度,穷奢极欲,而被他孽子夺位囚禁,乃至刘守光暴政虐民,设酷刑滥杀;刘守文则暗弱无能,难堪大任,这兄弟再反目相互攻伐……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所以还没等李天衢、李克用联手出兵灭了卢龙军,而迫退趁机南进的契丹部众,李绍斌就知道刘氏桀燕注定覆亡,抱着投降要趁早的想法,便带着自己的义儿投奔河东。
有了先前的经历,李绍斌判断君主随着心态的变化,而致使所处势力是后来者居上,还是将高开低走的直觉也相当敏锐。至于后唐皇帝李存勖,现在即便还不至似卢龙军刘仁恭、刘守光、刘守文父子三人那般贪婪、残暴、昏庸……可是他因为沉迷于戏曲声色,宠信近臣所暴露出来的弊端,也已经愈发的明显了……
吾儿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