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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形成夹击之势……朕固然寝食难安,可楚国又岂能置身事外?”
……
楚国国都,长沙府。
做为当年的武安军藩镇治所,而后被马殷选定为政权中枢。由于楚国极其重视贸易,而治下盛产桑麻、茶叶、丹砂、木棉……南楚治下的后世湖南地界,也正处于南面诸方割据政权的中心处,所以南来北往的客商也多。长沙城内店铺酒楼遍布,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也显得十分的繁华。
自从马殷统掌湘地以来,的确十分注意民生,而大力鼓励商业贸易,使得楚国治下百姓生计尚可说得上富足。
只不过当初追随秦宗权麾下悍将孙儒造反之时,本是木匠出身的马殷就已经是三十好几的年龄……历数在这个乱世曾打下一片江山社稷的开国君王,李克用、杨行密、王建、刘隐等人都已经先后病逝,年纪相对小些的李天衢、王审知等如今也已过壮年,马殷与同年生的吴越王钱镠岁数最大,都已经过了六十中旬而年近古稀,如今也感觉到很多事力不从心,而只得将军政大事交由自己的子嗣打理……
马殷自问当年出身卑贱贫寒,而为了尽快出人头地,遂投从孙儒反军做了太多丧尽天良、灭绝人寰的勾当……可是做了一国之君,自己也已尽可能的做到体察民间疾苦,一方面他确实会为曾经所投效军队干下的兽行而感到愧疚;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马殷亲身见证了似秦宗权、孙儒那等从不把百姓当人看的残暴军阀竭泽而渔,就算曾称霸一方,但也终究会落得个自取灭亡的下场。
可是这多少年下来,马殷自问身为人君勤政抚民,殚精竭虑,这也已经搞垮了他的身子……虽然招募大批文人,而分担商、农、民、刑等诸般职事,可是术业有专攻,目前效力于楚国的文官大多善于文笔诗辞,未必专擅吏道政务。
马殷固然也不会知道,自己错失了按原本轨迹,本来应该为他所用的能臣张佶,尤其是最善打理财政,改制货币、税赋、商贸,而促使楚国迅速富强起来的关键人物高郁……秉政劳民,又有太多的事要亲力亲为,也使得马殷的身子骨日渐衰弱,生命甚至也已犹如风中摇曳的烛火,而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而长沙府王宫寝殿当中,待几名侍从恭顺的退了出去,便立刻有人急声劝道:
“这补身的汤药,还请父王早些饮下,孩儿方才心安。”
又过了片刻,寝殿内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而叹声回道:
“孤毕竟老了……就算每日进补,可人有生老病死,又如何避得过?你身为武贞军节度使,坐镇澧州,还因为父而忧心,而前来看觑,也足见孝心。
呵呵,你这长儿知道尽孝,可是你那二弟希声,身为武安军节度副使,明明就在长沙司掌内外军政要事,孤却有一段时日未曾见到他了……”
第1064章 不仁不孝,杀人越货,天天吃鸡
卧在榻上,而叹声回复那人,自然便是楚国的开国君王马殷。只是比起当初以勇武而闻名于军中,而于孙儒、刘建锋麾下担任先锋时凶狠威武的貌相,成为一国之君后的马殷貌相明显和善了许多。
只不过如今的马殷已是满头白发、胡须稀疏,脸上道道沟壑密布,已尽显老态……而矗立于他榻边那人,则乃楚国武顺军节度使,同样是马殷嫡长子的马希振。
探望老态龙钟,而沉疴在身的父亲,马希振脸上神情本来甚是忧虑。可忽然听马殷言语中透着对自己那二弟马希声的不满之意……马希振先是一怔,旋即有些支吾的回道:
“二弟当然挂念父亲身体是否安康,只是武安军藩镇,司掌包括长沙府在内的诸州军政要务,而二弟身为节度副使,想必因事务繁忙,故而近期未来探望,父亲好生调养身子,也切莫多想了……”
马殷闻言,他脸上皱纹却似又深邃了几分。二儿子不来探望,大儿子便为他的兄弟开脱……其实这也算不上兄友弟恭,因为马殷也很清楚,随着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到底还要涉及楚国嗣君的人选,然而这也会使得他膝下诸子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长子马希振,虽然被封为武顺军节度使,可他喜吟咏诗赋,又爱研究道家典籍,偏偏对仕途功名显得不争不抢……马殷心说马希振既然是嫡长子,按理说也当由他继承楚国王位,可是思前想后,马殷却觉得自己这个长子并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虽然随着年纪渐长,马殷整个人的气质也显得和善了许多,但当初能在吃人魔头孙儒帐下担任先锋官的,那也必然是杀人不眨眼的主……马殷自知身为一国君主,也务必要有行事果断狠辣的魄力。可是马希振对权力的进取心不足,则也是个弊端,对内无法镇得住其他兄弟以及满朝文武,对外也难以扛得住雄踞中原的魏朝施加的压力……那么马家基业、楚国社稷又怎能交托到他的手里?
然而次子马希声,对于权力的进取心倒是够大了……如今楚国大多军政事务,也都交由他来主持。可自己膝下那些子嗣,哪个更有孝心,哪个渐渐的已不将他这个父王放在眼里,马殷大概也能掂量得清……
马殷心中喟叹,按说他施政抚民,也称得上一国明君。只不过穷苦人家出身,而被赐封楚王的马殷,便如很多得势有权的男人一般,对于男女之事那可是相当的热衷……他内宠极多,生了三四十个儿女。而那次子马希声,则正是由自己最为宠爱的董德妃所生。
本来因年事已高,也只得逐步放权,委以膝下子嗣重任。再加上董德妃大吹枕头风,马殷将权柄交托于马希声,可如今却渐渐的发觉,楚国现在很多事务自己已经做不了主,而马希声也愈发的不把他老子当回事了……
马殷固然会感到心寒与愤怒,可是如今的马希声已是楚国实际上的统治者……身为人父,马殷又不愿见自己膝下众子阋墙相残,眼下的他也差不多默许只得由马希声做为自己的接班人。
毕竟马殷心知肚明,如果他再支持其他子嗣成为楚国嗣君,则必然会引起马氏诸子的内乱,而且就算马希声不会继承国主之位,马殷也无法确定,其余哪个儿子能比他更适合做一国之君。
所以马殷脸上那道道皱纹间似也满是忧虑之色,他凝视向肃手恭立的马希振,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过了良久,马殷才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罢了……人各有志,有些事,你也终究是争不来的……可是中原还尚有魏朝虎视眈眈,待我过世之后,你们这些子嗣,又能否保得住我楚国社稷……即便人终有一死,我走得也无法心安呐……”
几乎在同一时刻,长沙城中心处,武安军藩镇牙署。
放置在厅堂正首的桌案上,不但放置两大碗浓郁香醇的鸡汤,旁边还搁置着一个空碗,以及些散落的鸡骨头……呼噜噜大口饮汤,乃至吧吧唧唧咀嚼鸡肉所发出的响动声不绝于耳。
正大快朵颐的那人,五官倒也与楚王马殷生得有几分酷肖,然而比起马希振的面相,此人眉宇间也满是股狠戾之色,而且他那副吃相甚是难看,眉飞色舞、眼露贪婪,浑如饿死鬼投胎一般。
而这个酷爱吃鸡喝汤的人,则正是马殷的次子马希声。
按说人有偏爱的食物也属常事,可是马希声嗜好吃鸡,明显已达到入了魔怔的程度……他嫌一只鸡炖出来的汤不够浓郁,往往命令厨子要杀几只一并烹煮,而且连喝几大碗,也都算是日常操作。
而行将就木的老子马殷尚还病卧在塌上,马希声这边仍是只顾胡吃海喝……他的双手,满是胸前衣襟满是油渍也浑然不觉,这副模样,也全然不似是知书达理的世子储君。
“启禀二王子,我等已经得手,特来向您复命……”
厅堂门口,忽的有人恭声禀道。而马希声闻言眉毛一挑,吐出口中的鸡骨头,便当即嚷了声进来……有两员戎甲披挂的军校,便立刻踱入堂中,而其中一人双手还捧着一条犀带。
但见那条由犀角所制的腰带做工十分精致,非但道道纹路清晰,隐隐的似也有荧光映射。只是更为显眼的是,这条犀带虽已经过擦拭,可是纹路间也仍夹杂着几抹鲜红的血色(按《十国春秋·衡阳王世家》所载:马希声性恶而好货,“有一海商鬻犀带者,直数百万,昼夜有光,洞照一室,希声杀商而取之”)……
马希声眼中贪婪之色更盛,他取桌案上的手帕胡乱蹭了蹭,便立刻招呼在面前恭立的军校奉上犀带。接到手中,马希声把玩起来时,忽的又狞声笑道:
“那个不开眼的杀才,行商到了长沙府地界,不对好好孝敬我,还竟然还敢索价百万钱?当真是掉到钱眼里,敢与阎王讨价还价?
他倒不知,在楚国我便是老天爷!惹得我不快,这犀带是我的,那厮的命也是我的。要杀他这等途径的海商,与宰只鸡也没什么两样!”
而马希声正拿着犀带来回端详时,忽的却听堂外又有人轻咳了一声,旋即恭声禀道:
“二王子,宫内亲信回禀声息,大王子探望大王身体,也的确没敢胡言乱语,而说二王子的不是。只不过大王近些时日不见您去拜望,也不免有些怨言……而四王子也已奉旨启程,做为使臣赶赴魏朝汴京去了……”
马希声闻言,倒丝毫不以为意,那对招子仍只顾盯着把玩在手中的玉带,而说道:
“杨昭遂到了?进来说话。哼!我那兄长,不在澧州好好待着,却偏要赶至长沙拜望父王,不过谅他也不敢乱嚼舌根!父王还有什么好瞧的,已年近七十的高龄,他这辈子活得也够了,如今大半时候卧在榻上,还有什么可去瞧的?
如今楚国军权已握在我手中,父王还能敢废我储君之位不成?他都这把年纪了,也该早点上路,而由我名正言顺的做这一国之君了!不过四弟出使汴京……日后又当如何应对那魏帝,的确还须好生商议一番……”
第1065章 只称藩镇不称王,你还好意思打我?
被唤进来那个叫杨昭遂的近臣,乃是楚国二王子马希声的妻弟,仗着这层关系,为人也横行跋扈、胡作非为惯了,不但时常探听楚王马殷,与其他王子的近况,也没少在马希声身边大进谗言,而编排罪名攻击楚国其他勋将旧臣。
而杨昭遂低眉顺眼的进了厅堂,他对于马希声手中把玩的玉带熟视无睹,看来也是见惯了这个姐夫兼主子以往强取豪夺的行径。
按说马殷鼓励商业,尽可能的予以各地商贾方便,而广开楚国的财路。马希声现在却便以楚国的实际统治者自居,但凡发现什么稀罕的珍物宝贝,而对方又不肯折价出售亦或拱手进献……他甚至懒得走编织罪名诬陷走官府的流程,而至直接吩咐麾下军士杀人夺货。
这样的恶行都成了常态,当风声传开,让各地商人得知未来的楚国君主,竟满不在乎的屠戮富贾豪商,而干强盗勾当,那也势必会对楚国的财政收入造成一定打击。
然而马希声的确又有恣意妄为的底气,也丝毫不介意毁坏他老子马殷这几十年苦心经营所建立起的好口碑……仗着自己的生母袁德妃得宠,也早已是大权在握,现在就连父王马殷都对他无可奈何,马希声心说我的地盘我做主,在楚国谁还敢对我说个不字!?
当杨昭遂踱至马希声身边,便又恭顺的说道:
“二王子,大王想必也撑不了许久了……我等也当早做准备,尽早上禀魏朝,接受册封,以免再生变故。只是粤主妄自尊大,同我楚国结成姻亲,偏偏称帝而与魏朝交恶,四皇子出使汴京,也是为了探觑魏帝对我国的态度。
以后必然由二王子统掌楚地,可是魏朝吞蜀入滇,再若讨伐越国,也未尝不会再意图攻打我楚国。”
马希声闻言,忽然重重的哼了一声,旋即恨声说道:
“刘(上龙下天)那厮,以为做了我的妹夫,便能连累我楚国与他一并对抗魏朝。关起门来,任那刘(上龙下天)称孤道寡,又何必宣告天下,非要称帝而招惹魏朝?
我早也想得明白,待我继楚国国主之位,便向魏朝请封为武安、武贞、静江几镇节度,只称藩镇而不称王,如此也要让魏帝明白,楚军可无意如刘(上龙下天)那般,非要改制称帝,而与中原抗衡。
而魏朝治下,尚有朔方军韩洙,昭义军李继韬,以及控扼府、麟等州府的折从远名义上为臣属,实如一国自治。而我楚国非但不会称帝,只以数镇之主自居,那么魏帝还有什么名义来出兵讨伐我楚国?”
杨昭遂闻言,先是低头沉思一番,随即面露谄媚的笑意,又连声赞道:
“二王子果然高明!就算不以楚王自居,但不是还要由您来统掌湘楚之地?如此也算是与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