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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现在要杀掉屡番与自己做对的徐知询,便如捏死一只虫豸那般轻巧……可是徐知诰情知身为徐温的义子,如果只是为了泄愤报怨便杀掉自己义父的亲生子嗣,那也将招致世人非议;而吴国到底还是保不住了,那么也就不必再扶植杨氏其余宗室子弟继位……徐知诰也想过于自己撤离之前,是否又该将先主杨行密的子孙屠尽杀绝,也免得他们落到魏朝手中?
徐知诰很快也打消了那个念头,既然吴国杨氏宗族子弟不会再有什么用处,那么他们是生是死也都不重要了……妄下杀手,只是让自己徒增恶名罢了。徐知诰狠狠的咬了咬牙,心说现在也顾不得其它,不能再因任何事耽搁下来……最要紧的,还是迅速召集所用亲信与兵马,尽快趁乱出城奔逃,才更有可能摆脱魏朝大军的围堵追击!
……宣城南面,奉米志诚将令出阵,已经如怒潮般席卷过去的魏军甲骑,已挟裹起强大的惯性,狠狠的撞上凌乱的吴军阵中。霎时间翻滚的人潮中绽放出璀璨的血花。残肢抛飞、战马嘶鸣,兵刃的寒芒四处闪现,鲜红的血液已经染红了大片的土地……
即便追随着周本前来救援宣城的吴军将士已有近半数的士兵战死倒毙,还有不少军卒瘫软的倒在地上,嘴中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也已是气若游丝……虽然他们也都抱着必死之志,可是如今处于绝对的劣势,生得终究还是血肉之躯,身陷于杀阵当中,也终究难免要阵亡于城下。
而魏军大将王景仁所统领的军阵当中,周本毕竟年事已高,他身上又多出四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也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方自又抡刀剁翻一个抢攻过来的魏军小校之后,周本忽的听见宣城那边响起嘹亮的号角声,一时间压过了喧嚣的喊杀声,他也立刻转头朝着城郭的方向眺望过去。
伴随着一阵阵号角声响起,宣城西面的城门缓缓打开,旋即便有大批向潮水一般倾泻而出,便朝着西边仓惶的席卷了过去。
徐知诰面沉如水,正处于这一路向西面突围的兵马当中。现在也还说不上一无所有,仍能率领些嫡系兵马试图尽快脱离绝境。虽说即便能够逃出生天,恐怕倒是也免不了要向越国国主刘(上龙下天)卑躬屈膝的讨好,还要处心积虑的算计,又能否争取来更大的权势……
但是徐知诰自问我现在也不过三十出头,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去效法越王勾践那般的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但是我这一辈子,也绝对不可能一直俯首帖耳的屈居人下!
至于周本……倒也要谢过你舍命前来救援宣城,由你带领残部兵马决一死战,吸引围城大军,正好可以破坏魏军的部署,而让我争取到突围逃脱的机会……只是你想必已不可能生还,也正好可以下黄泉去与你要保的吴王相会了!
第1139章 杀身成仁,吴国最后的忠烈
追随徐知诰的,还有王令谋、崔太初、姚景、王舆、周宗、马仁裕、申渐高……等一众嫡系心腹,身处于向西突围的兵马当中。无数黑点渐渐形成汹涌澎湃的狂潮,便朝着宣城城外西侧的连营军寨滚滚而去。
拼死突围,固然仍不免死伤惨重,但是有周本所带领的兵马主动前来充当诱饵,吸引住王景仁、米志诚等敌将统领的主力军旅,也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所以必须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当然也就顾不得周本这员赴国难血战的忠烈宿将了。
至于仍在宣城南面同魏军激烈搏杀的吴军将士起初不明所以,按说戎卫国都的同僚军旅,不是应该打开南门速速前来接应,彼此拧成一股劲,而共同对抗声势浩大的魏朝敌军?却为何要往西边打,这岂不是要让魏军各个击破?
直到有一员已杀得浑身犹如血葫芦的军将有所察觉,当即悲愤的喊道:
“咦?宣城守军到底要干什么?怎么往西边冲去?难道他们压根就没打算接应我们进城,直接弃城突围,直接把我等当做弃子!
老子日你十八辈祖宗!咱们豁出性命,拼死前来救援,你们这些囚攮的却见我等弃之不顾,就算注定活不过今日,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伤痕累累、力乏气衰的吴军将士相继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都不由哭嚎着斥责咒骂起来……然而他们眼下深陷敌阵当中,与不断围攻过来的魏军兵马早已杀得眼红脑热,现在纵然想走,也早已晚了……
与其说是浴血奋战,实则与遭受惨烈血腥的屠杀也没什么分别……周本的长子周邺嗔目怒吼,随着他激烈的动作,身上那几处深可及骨的伤口,却仍有殷红的鲜血泊泊涌出,很快便染红浸湿扯烂的内衫。
周邺年少时便十分勇猛,作战风格也与他老子周本也有几分相似。可是面对源源不断杀来的敌军,他左支右绌、疲于应对,早已劈卷了刃的长刀抡砍,狠狠地剁进一名魏军步卒的胸膛。然而利刃撕裂血肉的闷响声,几乎在同一时刻也在周邺的身上响起!
前后左右皆是密密麻麻的敌兵,根本避无可避,周邺拼得伤重力乏,虽然勉强又斩杀了一名敌兵,可是冷不防一支冰冷的长矛从斜侧探出,狠狠的攮进了他的腰肋……周邺猛的浑身一阵抽搐,又见周围如潮的敌军一并涌杀上来,数百支锋利的长矛迅速交错成一片钢铁倒刺,已然将他彻底包围……
阿爹……咱们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来救援宣城,可恨却是城中那些驴鸟却要舍弃我等,如此战死,也当真不值啊……
周邺心中喟然念罢,疾刺过来的长枪便开始疯狂的搠穿,先后在他的身上开出了无数个血窟窿……周邺便如同滩烂泥倒在血泊当中,动弹不得,而渐渐的气绝身亡……
至于周本的次子周弘祚,面对从四面合围过来的魏军将士,他眉宇间虽然尽是慌惧绝望之色,可终究还是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旋即举起手中兵刃,迎接从正面涌来的敌军部众直接冲杀了上去。
按周弘祚原本的史载轨迹,虽然他倾向于由徐家篡位夺权,取代杨氏成为吴国国主,不但协助徐温、徐知诰父子捕杀了杨行密膝下第三子,而意图摆脱徐家的控制,遂向周本求助的杨濛;更是以他老子的名义劝进徐知诰称帝,而致使周本悲恸长叹“大丈夫岂能复事二姓乎?”,又过了十余日,遂因愧恨忧郁而死……如此看来,周弘祚不惜蒙骗自己的父亲,而要协助权臣权夺君主宗室的王位,也更像是个卖主求荣,逐利惜命的宵小之徒。
然而直到后周大举征讨南唐,舒、泰、蕲、光……等诸州望风归降,唯独周弘祚奋力抵抗,兵败后则慷慨不屈,投水自尽,不但世人将他比作八王之乱时为守护晋惠帝战死的嵇康之子嵇绍,他本人也被记录于《十国春秋》的忠烈部名臣列传当中……所以周弘祚会协助徐家篡取吴国杨氏基业,也是出于趋炎附势,乃至保住家世前程的目的,可他也并非纯粹的贪生怕死之辈。
所以周弘祚眼见如今已是万无生理,已被自己的父亲挟裹着只能深陷于死地当中。这个时候如若跪地乞活讨饶,只怕仍不免要被杀得眼红的魏朝敌军顺手宰了,英雄好汉做不成,临死时再要乞求活命,不但会被世人耻笑,还要致使家门蒙羞……既然横竖都是个死,那就莫不如死得轰轰烈烈!
身上衣甲残破,又拖着憔悴伤疲的身躯……周弘祚如发了疯一般拼命的抡动着手中兵器。然而一员魏军骑将突然策骑冲来,战马长嘶扬蹄,两支前蹄重重的蹬在周弘祚的胸脯上,直接将他踹翻。
盏大的铁蹄,再度狠狠落下,登时又发出一连串让人闻之心悸的骨骼碎裂声,周弘祚张嘴喷出一团血雾,胸膛顷刻间便凹陷下去一大块,他身子不定抽搐着,眼中生命的神采也已开始渐渐的消散……
我好恨呐……本来以为徐温势倾朝野,也早晚会有废黜杨氏篡位的心思,而阿爹又忒过忠直,日后难保不会与徐家起了冲突,反倒要给我周家招致来灾祸……先前还曾想哪怕瞒骗过阿爹,也要与徐温、徐知诰打好关系,可如今什么都不用多想了……想必是徐知诰早就有弃城突围的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却对我们父子弃如敝履,到头来吴国难免覆亡,我等也终究难免一死,那也就只得死得壮烈些,起码身后尚还能留得个好名……
周邺、周弘祚这两个亲生骨肉已相继战死,混战的人群当中,忽然又有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声乍起,周本手中的长刀连环劈出,暂时迫退了强攻上来的敌军,扫除了一片空间,可是他步履踉跄不定,也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倒下去。
宣城内的守军既然向西突围,不知大王与先主宗室子嗣是否也在当中,如若能牵制住围城大军一时,而策应大王逃脱出去,那我战死于此也算是值了,只可叹以后也无法再为吴国竭力效死下去……
周本叹然念罢,虽然他使得长刀砍到卷刃,便立刻劈手多下敌将的兵器继续厮杀,也已砍卷了三把长刀,记不清到底已亲手斩杀了多少敌军。可是他终究已经年迈,又是血肉之躯,也完全是在透支着自己的力气与生命死撑。
眼见黑压压的敌方马步军众,汇聚成一片片浩瀚的人潮,也如一块大山般沉重的压在周本的心头上,令他喘不过气来……宣城那面这片旷野间,已经横七竖八的倒卧着无数具尸首。虽然周本已经杀得头昏脑涨,并没有亲眼看到周邺、周弘祚的死状,可是他基本上也能意识到自己那两个儿子,恐怕与所有追随他前来救援宣城的兵马一样,几乎也都已经被魏朝精锐之师歼灭。
粘稠的血液,仍从身上各处惨不忍睹的伤口滴落下去,周本顿感脑袋一阵眩晕,紧绰长刀的双臂也显得愈发吃力,就算不继续血战下去,再不出一时片刻,周本情知自己恐怕便将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元气耗尽等原因身死。而他的意思愈发模糊时,忽的却听有人叹声说道:
“周将军,你我本是有同袍情分的旧识,血战至今,你也为吴国尽忠职守,也已是仁至义尽了……我知你的为人秉性,想必绝不肯归附降从,那便由我这个故人亲手送您上路吧……”
第1140章 想要逃出生天,可是你逃得掉么?
当周本颤巍巍的抬起头来,朝着前方凝视过去,就见王景仁在一众锐骑的拥簇下缓缓出阵,他眸中流露出几分感慨、几分敬佩,又沉声说道:
“说起来当初我为杨渥小儿无端攻讨,被迫出走奔逃,辗转投从于魏朝,与将军也已逾十余载不曾相会,今日重逢,却要生死相搏……先主的子嗣,到底不堪为国君,所以辜负了将军的一片忠心,我倒也为您感到不值啊……”
周本虽然已是性命垂危,但他仍呲牙一笑,旋即擎起手中长刀,尽可能的挺起身版,而豪声说道:
“王将军,当年你被迫叛逃,我也知道你的苦衷,的确是先主的长儿不成器,无端迫害我等旧臣宿将,所以我也不会叱骂你是背忠忘恩……只是每个人各有活法,既然你转而做了魏国的军将,势必要覆灭我等追随先主打下的江山社稷……那也就不必再废话了,尽管放马过来便是,老子唯有死战而已!”
王景仁闻言嘴唇微动,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叹息一声,便举手往前一挥……他身边的将佐即刻厉声喝令,周围一众甲士驱使战马甩开四蹄,便朝着周本直接冲杀了过来。
天地苍凉,周本只身一人,面色决然,悲壮满怀,突然又嘶吼一声,也断然擎起长刀,无所畏惧地向着迎面涌来的魏军骑众冲杀而去……
怒目圆睁的周本早已拼到了油尽灯枯,在他身旁又倒下几具尸首,而残破的甲胄之上,也尽是大大小小刀砍枪凿的痕迹……躯体上交错的刀伤枪疮遍布,整个人几乎都已染成了血红色。一杆大枪,也捅穿了周本的胸膛,枪锋直接插入泥土,倒也支撑起他的身躯屹立不倒……
然而虽已经气绝,周本瞪圆双眼,怒视前方,嘴巴张开仍似要嚎叫一般……他表情狰狞,宛然如生,至死也仍透着股凛然难犯的威武气概。
王景仁凝视着周本的尸首,心绪十分复杂,也不住喟然叹息,便对身旁的将佐吩咐道:
“周本与吴国将兵,也都须如我军阵亡的将士一般收殓尸骸,好生安葬……”
王景仁旋即又转过了头,再瞟向西面漫卷起的烟尘,面色便立刻沉了下来,与周本厮杀时眼中的敬重感慨之色,也顿时消逝不见:
“宣城守军将周本所部救兵当做弃子,集结兵马向西突围,眼下要攻取城郭也是易如反掌……传令命左厢军旅趁势占夺城关,也务必要尽快控制住吴国宫禁乃至城中官衙府署……其余将士,随我向西追击。
必然是徐知诰情知宣城早晚要被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