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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臣服,他则又动了拉拢强援的心思,遂又将巴结的目标,定位日益壮大的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
当年极力劝说自己的父亲王处直引契丹入关,并自荐亲自赶赴北地做为使者。实则契丹方面起初除了韩延徽等汉臣之外,也另有皇族贵胄仍忌惮河东李家的势力,反对就此与其开战,例如皇后述律平便曾有言“吾有西楼羊马之富,其乐不可胜究也,何必劳师远出以乘危徼利乎!吾闻晋王用兵,天下莫敌,脱有危败,悔之何及”……
然而王郁极力要劝动耶律阿保机南侵,便力劝“镇州美女如云,金帛如山,天皇王速往,则皆己物也,不然,为晋王所有矣”,还处心积虑的讨得契丹国主欢心,转而又做了阿保机的干儿子……所以对于他而言,非但往轻了说,便已辜负了李克用当初收他为婿的信任,什么中原黎民、汉家山河,对他而言,都是可以吸引外族前来,而达成自己目的的资本而已。
可是事到如今,却落得个这般下场……王郁撕心裂肺的哀嚎着,声音却渐渐的微弱了下来。他这一生,善于迎奉讨得上位者的欢心,内心实则自私自利,毫无民族大义可言,然而身处于眼下这等绝境,王郁所擅用的手段,也派不上半点用场。
隐隐的,王郁还能听见周围有契丹汉军哭嚎奔走的声音,他徒然张口,虚弱的哀嚎求救,可是现在人人自顾不暇,看来也没有人会耽搁时间前来冒险救援自己了……王郁切身感受着无法忍受的痛楚,他的身体也开始呈现出极度扭曲的动作,而缓缓的凝固住。
至此王郁也无法再按其原本的命途轨迹,于耶律阿保机病逝之后仍然力表忠心,哭诉哀号愿终身侍奉契丹宗室,遂得述律平皇后夸赞称“汉人中,惟王郎最忠孝”,便留在契丹一直苟到了死……然而眼下的他身陷于火场当中,也根本走脱不得,注定也只能落得个活活被烧起的下场!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被熏得双目肿胀得老高,身上仍有余烬火星燃烧的契丹主将石鲁隐,带领着麾下已然吓破了胆的契丹余部军骑,就在城中到处东闯西撞,躲避蔓延的浓烟与火势,好不容易奔逃至一处城门左近时,便听见前方有契丹骑兵的哀嚎惨叫声交织响起。
面庞满是烟灰污渍的石鲁隐,勉强忍痛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费劲巴力的望了过去。然而眼前所发生的情形,却当时骇得他的脸色一片煞白!
第1262章 引狼入室?这倒算是关门打狗
迅速杀至归义城墙的魏军将士,又退出一辆辆柜车,在那些军健的操控下,柜子前端便突然喷射出一道道长长的火舌……火舌连成一片,就如火神祝融大发神威,施法化出片火海,正好堵在城门口处,那些贸然冲去的契丹骑兵一旦挨上,身子便猛烈燃烧了起来!
魏军祭出的猛火油柜,所喷射出的猛火中者人皆糜烂,水不能灭,杀伤力自然极大……更是震慑得那些急于杀出城去的契丹军骑尖叫着后撤。石鲁隐目睹眼前惊心动魄的场面,也骇得一勒缰绳,胯下战马惊嘶着人立而起,旋即惊躁的在原地转起了圈子。
周围的热浪变得愈发灼热,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浓烟,石鲁隐虽然怯于从正面直接迎上魏军阵前喷射出的火焰,可是他大概也能想到,恐怕眼下归义城四面城门的情形都是大同小异……每多耽搁一刻,伤亡数量还会成倍的激增,此处城郭,渐渐的已经成了一座燃烧的大火炉,而他们这些活人的血肉,也不过是都将被烧成焦炭的燃料罢了!
“趁着魏人操控的柜车喷射火焰的间隔,集中骑军一并冲杀出去!否则被困在城里,早晚要被活活烧死!”
石鲁隐歇斯底里的咆哮号令,可是在他周围聚集的大批契丹军骑神情惊恐,眼中满是退缩之意……毕竟见识到了魏军猛火油柜的厉害,谁又会有主动去往火海里闯的勇气?
眼见猛火油柜喷出的火势稍歇,石鲁隐嘶吼下令,倒也有一小撮生性剽悍的骑士激起一股如亡命之徒那般的凶气,横竖在此干耗着只有死路一条,也就只得拼命向前冲试图撞出一条道路!
所以在城门外列阵的魏军将士,又惊然发现急于杀出来的契丹军骑聚集成一定的规模,一个个疯狂吼叫着,扬起手中兵器,又试图从封锁城门的阵列中撕裂开一道口子。
魏军士卒,遂连忙又用烧红的烙锥向油柜上的火引点齐,后面还有军士用力抽拉唧筒,只片刻的功夫,成排的猛火油柜便又喷出长长的烈焰,连成一片,而形成一片火海!
不少契丹军骑,便迎着喷射过来的火焰,顷刻间遭受烈焰焚身,连人带马当即向前扑倒。可是也有几名骑兵化作一个个火团,却仍旧借助着战马的冲势直向前撞去。直至前排猛火油柜遭受猛烈的撞击,登时便引发城门口处暴起冲天的火光!
前阵魏军甲士,也不得不疾步先后退去,前几排的队列难免耸动起来……然而又有数十名契丹骑兵纵马越过火焰时,后几排的魏军将士立刻又合围上前,仍犹如一道道铁墙一般,森然的队列间探出一排排长枪大戟,兵刃入肉之声乍起,响彻归义城下,契丹胡骑所发出的惨叫声,仍是不绝于耳!
勉强冲出来的契丹骑兵溃不成阵,自然仍是难以抵挡协同配合的魏军剿杀,一时间如被砍瓜切菜一般,纷纷倒落马下……旋即诸般兵刃落下,这些契丹军兵便被杀得血肉模糊,一个个毙命当场。
突然间,半边身子也已着起火的石鲁隐从火团当中暴蹿出来,然而他胯下骑乘的坐骑甫一落地,两只前蹄双膝一软,便悲嘶着向前扑倒了下去……鬃毛也尽被烈火点燃的战马倒地翻滚,剧烈的挣扎了一阵,最终还是未能站起身来……直接甩飞出去的石鲁隐,脑袋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登时跌得个头破血流,他刚挣扎着起身,便见到层层叠叠的魏军甲士,早已将周围封堵得水泄不通,并擎起一排排长短兵器,并一步步的朝着这边夹攻过来!
本来手中提着的大刀,在从马上跌落时也不知又掉到了何处……石鲁隐仓促的拔出腰挎的佩刀,也根本无暇去扑灭身上仍在燃烧的火焰,便如发了疯一般不断的挥刀咒骂……然而他荡开几柄从正面疾搠过来的长枪,冷不防从旁一柄长刀直接劈斩下来……石鲁隐的右臂,便当即被锋利的刀锋斩断卸掉!
鲜红的血液从断臂处如注喷涌,石鲁隐发出发出凄厉的惨嚎声,他再也无法挥刀抵抗,两柄长枪复有搠中他的腹部,旋即向上用力一挑,他的身子便离地数尺,旋即仰面重重的倒落下去!
被斩断了手臂,腹腔脏器又受枪锋撕裂损害,再加上裹着的皮裘烈火蔓延,正在烤焦他的肌肤血肉……石鲁隐在这个时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痛不欲生,这员本来秉性残忍,常以虐杀取乐的契丹军将却再不复以往暴戾狰狞的嘴脸,竟然哭嚎出声来,而扯着嗓子祈求道:
“啊!痛杀我也!让我死!给我个痛快的死法!!”
……然而石鲁隐鄙视汉臣,其他耶律宗室贵胄几乎都定了汉名,偏生其按史载轨迹,也要等到好多年之后,才由耶律德光半强迫性的做主,给他定了“萧翰”那个名头……所以石鲁隐自然与契丹权贵不同,他也不屑于学汉话、说汉话,只大概懂个皮毛。
眼下又因难以忍受的强烈痛楚,石鲁隐用契丹语喊话声音极度扭曲,这在一众魏军将士听起来,便如同狼哭鬼嚎一般,也根本听不懂这个契丹敌将在喊什么……
眼见敌将断了一臂,又身遭重创而难以起身,躺在那也不过是在等死罢了,也根本不足以构成任何威胁……魏军诸级将官遂不再理会他,而是指挥所部军健重新排开严密的队列,封锁城门口,要截杀住所有意图突围的契丹余部兵马。石鲁隐也就只得在地上挣扎哀嚎着,还要继续承受那让他恨不得早些去死的极度痛楚,直到彻底咽气为止……
……石鲁隐毕竟以生性残忍著称,如果他还走正史线的轨迹,会做为契丹南侵覆亡后晋政权的大将祸乱中原。杀入京师,意欲强抢霸占宫苑中五十多名貌美的妃嫔、宫女,时有宦官张环严词拒绝。石鲁隐便打破宫门锁钥,直接强闯宫苑,糟践内宫宫人,并抓住张环,用烧红的生铁烫其腹部,就如同看戏一般,瞧着他肠穿肚烂而亡。
如今的石鲁隐,身上却正披着被烈火烧红的残甲,方才负隅顽抗时还未曾发觉。直至因伤重而倒地再也动弹不得后,火焰也仍在他身上燃烧吞噬着,如同生受炮烙的酷刑,甚至能闻到自己的肌肤被慢慢烤焦的味道扑入鼻中……而石鲁隐落得这个死法,这似乎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而这一路契丹军旅的主将石鲁隐、王郁前后脚惨死,绝大多数兵马困在犹如熔炉的归义城当中,三万多人,也几近全军覆灭……符彦超、阎宝统领魏军兵马,也开始准备要清理战场,再搜寻一番,但凡发现还有甚漏网之鱼,也免不了还要补刀。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由耶律拔里得为正、赵德钧为副,所统领奉命前去奇袭涿州固安城,同样意欲焚毁魏军后勤辎重的军旅,也已然行至半途。然而他们甚至连城郭的轮廓还没瞧见,途径一处山谷,陡然间士兵的惊嚎声、战马的惨嘶声也响彻山涧,而彻底打破了这片山岭的宁静!
第1263章 到了最后,还是被使唤利用的走狗
幽深山谷内、嶙峋怪石间,陡然间蹿出众多道身影,那般声势竟似要铺满一片山岭,无数的利箭骤然而至,便如镰刀割草一般,顷刻间将仍在行进中的契丹军旅连人带马射倒了一大片。
按说契丹军旅以往出征,所派出大批远探拦子马,在广泛的范围进行哨探,也更容易掌握敌军的踪迹……然而这一次耶律阿保机急于摧毁魏军的辎重补给,也必须要再惊动敌方主力军旅以前,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计划……先行的远拦子哨骑只是确认通往固安城的必经之路,于地势平坦的道路间有无巡查的魏军,也根本没有时间去证实周围深山野岭间又是否会有伏兵。
凄厉的号角声相继响起,掩伏于两侧山岭高处的魏军将士尽数跃起,无数枝利矢再度破空而出,呼啸而去,继续进行着残酷的打击。而北平国派到这一边的带路使者惊呼尖叫,也浑然没有料到往日畅行无阻,并且根本没有魏军设防的区域,又怎会忽然杀出这许多伏兵来……两枝利矢便已凿入他的胸脯,中箭倒毙下去,尸首旋即又被周围惊慌的战马反复践踏……
眼见自己麾下两名亲随将官也已中矢毙命,这一路契丹兵马的主将耶律拔里得又惊又怒,他挥动着手中钢叉,不停的拨落激射而来的箭簇,口中还暴躁的怒骂道:
“可恶!不是说魏军集结重兵于蓟北,涿州守备空虚,杀往固安城的道路也几无敌军布防么?那么这大股的魏人,到底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一路军旅安排的汉将赵德钧,冒着箭雨催马疾奔至律拔里得身侧,也轮动着长枪护住周身,又慌忙劝说道:
“拔里得详稳,魏军既然在此设下了伏兵,很明显早已看破了我军意欲直到后方,毁其粮秣辎重的计划!既然无法奇袭得手,又遭受伏击,我等也只得尽快退兵才是!”
然而赵德钧话音未落,突然却又听见后方暴起更为激烈的惊嚎哭喊声……慌张回首望去,就见烈焰腾腾,如同千万条金蛇火龙狂舞,须臾间山谷内腾腾火炽、烈烈猓生,漫起的火光映红了大片山岭。契丹兵马闪避不迭的,都要被烧得个焦头烂额……看来魏军在己方军旅后方又用了火攻,也明显是要断绝耶律拔里得、赵德钧这一路兵马的退路!
满腔的怒火正无处发泄,耶律拔里得又听赵德钧劝言退兵,他怒气更盛,当即瞪圆了双眼,指着赵德钧的鼻子臭骂道:
“好你个赵德钧,你还敢妄言退兵扰乱军心!天皇帝命我等奇袭涿州固安,那么就算有敌军埋伏,也仍要去拔了魏人那座城池!这时候你说要撤退,难道要我契丹儿郎折返回去,被活活烧死不成?
我就说你们这些投靠我契丹的汉人各个贪生怕死,当不得大用。当初你们效力于晋、燕之际,被魏国杀破了胆。到了我契丹国来,枉天皇帝抬举你们,结果再遇到了魏军,这便心生退意!”
被耶律拔里得这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吐沫星子溅得满脸都是,赵德钧又问道对方那冲人的口臭味,心中的火气也蹭一下蹿得老高。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德钧也很清楚,契丹的宗室权贵当中,当属这耶律拔里得对于上到文臣武将,下至平民奴隶的汉人群体最为排斥。按照后世的话来讲,这厮妥妥的就是极端种族主义倾向最为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