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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番鏖战下来,已是死尸盈野。又是一连番厮杀,强悍如萧阿古只,也已是气虚体乏,手中长枪也变得愈发沉重……他这时才发觉到自己身上添上了几处创口,疼痛感觉一阵阵的袭来。而随着他拼死到处冲杀的皮室军甲骑,也更为疲惫不堪……
要掩护他们的国主继续北撤,而要牵制住一股接着一股杀来的敌军,也就只能以命换命、硬碰硬进行死战,而且尚还不知道要支撑到什么时候……皮室军将兵再是凶悍能战,可面对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杀得人马尸首遍布沙场,也根本来不及再让负创力竭的士兵暂退下去,略作歇息,重整队列。
眼下饱受猛攻,皮室军阵势一侧撞击声大作。又有魏军骁将刘词统领骑众杀透几层队列,他挥刀一马当先,也势必要斩了这一拨敌军的主将,而让仍要苦苦支撑的契丹骑众彻底崩溃!
战团中四目遥遥相对,撞在一处。发觉到自己已被这拨魏军的主将给盯住的萧阿古只,也狠狠地一咬牙,猛然催动坐骑,挺着长枪就直冲了过去……
虽然在萧阿古只、刘词二将身后,还有大批的甲骑奋力喊杀着紧紧跟随,可他们两个冲驰在最前面,待两骑眼见要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便已形成了马上单挑之势。
萧阿古只去势如电,一枪直朝着刘词的胸腹间刺去;刘词则抡刀横斩,正中枪锋。霎时间“铛!”的一声震响,金铁相交、火星四溅,萧阿古只手中紧绰的长枪在反震力的驱使下往上一扬,而刘词则尽力稳住双臂,便再复一刀旋斩过去,萧阿古只眼见刀锋拦胸斩来,他单脚紧踩住马镫,另一只腿则利落的撤镫向后划过马背,半边身子便悬在空中,以精湛的骑术避开这疾如迅雷的一刀。
但萧阿古只再坐定了身子,与刘词两骑错身而过。可是后续滚滚杀来的两股铁流,再无迟疑停顿,双方骑兵也都没有畏怯退缩的念头,如此义无反顾的撞去,密集的骑阵也难免还恶狠狠的撞在一起!
又见到大批敌骑围攻过来,萧阿古只凄厉嚎叫起来,挥枪频频搠刺,每一击都挟裹着无比惨烈的杀伐之气……然而忽的有寒芒掠空而过,锋利的箭簇刺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瞬息间,便已穿过血战的人群……已经战至头昏脑涨的萧阿古只根本来不及防备,一支羽箭,便已狠狠的搠入他的胸腔当中!
萧阿古只浑身猛地一震,当他在怔怔的低头望去,瞧着那支插在自己胸口上,而箭杆与翎羽兀自颤动个不停的利箭时,满眼也尽是忿怒与不甘之色。
我玩了一辈子的鹰,到头来竟然让鹰啄了眼……
萧阿古只向来以善于骑射而闻名于军中,开得硬弓射穿甲盾,以往也不知在杀阵中射杀了多少敌将……然而如今他却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液,正顺着射中自己的箭簇往下滴落……也意识到自己大概已经拼到了油尽灯枯,也很难再支撑下去了。
而距离萧阿古只约莫百来步开外,安审琦面色凛然,迅速又收了骑弓,抄起长枪奋声高呼,身后大队沙陀军骑狼嚎响应,也直朝着前方的战团奔袭了过去。
萧阿古只也已然能感受到浑身愈发的冰冷,活力正迅速从体内流逝。他似乎也无力再抬起高昂的头颅,身躯在马背正晃了几晃……而刘词也已兜马转向,催马突袭过来,眼见萧阿古只背对着自己,他二话不说,便举起长刀,旋即便是一记劈斩……
鲜血激溅涌出,萧阿古只紧紧握着铁枪的右手颓然松开,随着长枪跌落到地上,他整个人也从马背上坠了下去……只是萧阿古只脸上凝固着凄厉与狰狞的神情,无法确认国主耶律阿保机是否已安然撤离,他眼中也仍夹杂着一股急虑之色……
契丹帝国军中的梁柱萧阿古只,为了掩护耶律阿保机脱离险境,而统领两万五千皮室军精锐先后与谢彦章、刘词、安审琦所部魏军厮杀。最终于战团中先是被安审琦一箭射中,再被刘词一刀斩落马下,力战不敌,有别于其原本因病去世的命途轨迹,而落得个沙场阵亡的下场。
眼见萧阿古只毙命于马下,周围大批皮室军甲骑,都发出近似于哭嚎的吼声……饶是还有不少骑士如发了疯一般还要拼命,但眼下已是群龙无首,反观魏军几路精锐夹击合围,士气更为高涨的精骑甲士夹攻过去,就见长矛乱捅、短兵乱挥,一片片的血光飞溅,地上平铺上一层又一层的契丹军骑尸首!
倒也全因萧阿古只拼死力战,哪怕豁出性命,也要竭尽所能拖住那几路魏军兵马追击的势头……契丹捺钵大帐与乱哄哄的行伍又往北推进出了一定的距离,然而现在还没有脱离险境,人马车仗中惶急呼喊之声依然不绝于耳。
契丹大将耶律沤里思面色焦急,也统领一拨宫帐军骑拖在队伍的罪后面,做断后之势。时不时回首张望,以确认后面追兵的距离……然而大致眺望见萧阿古只所统领的皮室军骑众,经过连番力战之后眼见也要溃败,耶律沤里思便连忙喝令身边亲随,速速赶至队伍前列报急。
只过了片刻功夫,捺钵大帐又是一阵惊呼声起……而契丹二皇子耶律德光,则催马疾驰赶来,朝着帐内疾声禀说道:
“父皇!南朝兵马追势甚急,阿古只丞相只怕也难以力抗下去……唯今也只有舍弃捺钵大帐,还请父皇上马,由孩儿等一众臣子拼死护卫,以尽快退入塞外!”
第1301章 接连遭受打击,也已抗不下去了
对于耶律阿保机而言,这段时日无疑极为难熬……接连遭受这一连串的打击,身心上他也早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先是得知奇袭魏军后方失败,非但耶律拔里得、石鲁隐、耶律郎五、王郁、赵德钧等一批往日征战时甚是活跃的将领阵亡,反倒还折损了近十万的兵马……再加上先前还折了耶律老古、张彦泽等军将,对持中本来便已是南朝略占上风,而使得契丹诸部兵马的士气倍受打击;
随后又有卢文进叛变投魏,鼓动平州等地,乃至辽西诸州汉人军民尽皆哗变易帜,诸部奚人也随之倒戈……这又丧失了大量的土地与人口,反而还由魏朝奇袭后方,成功截取了海量的辎重补给,还如同伸出一只手来,控扼辽西,便如死死地掐住了契丹的咽喉;
历经这等前所未有的失利,那种挫败感便如同一把利刀,正狠狠绞割耶律阿保机的心脏……可是他毕竟不是个输红了眼,便要立刻试图博回来的亡命赌徒,情知自己绝对赢不了这场会战,那也就只得尽快收手离场……
可是即便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然而黠戛斯人、乌古里人临阵脱逃,其他附从军被杀得七零八落。浑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一路追击至此……耶律阿保机自然也很难接受。
再听自己这次子耶律德光急言劝说抛弃捺钵大帐,耻辱感又如同把刀子一般,狠狠的攮在耶律阿保机的心房上,他眼角筋肉也不住一阵抽搐。
耶律德光倒眼见耶律阿保机一时默然,脸上毫无半点血色,苍白得甚是骇人……他微微一顿,也只得继而再劝道:
“父皇……事急从权,也只得舍弃捺钵大帐而加快撤退,毕竟我契丹纳拔捺钵,以往虽不容有失……可眼下十万火急,更不能让父皇身陷险地,故而儿臣斗胆,还望父皇尽快乘马启程!”
契丹国主的捺钵大帐,若是安扎下来时,立木柱竹榱,以毡为盖,彩绘韬柱,锦为壁衣,加绯绣额,又以黄布绣龙为地障,窗则皆以毡为之……外围还要按规格,设下层层叠叠的毡帐,供随行皇族宗室居住。且动用宿卫契丹兵数千人,每日轮番千人祗直,而禁围外卓枪为寨,夜则拔枪移卓御寝帐。周围拒马,外设铺,传铃宿卫……其实就与一个帝国的皇宫没有什么分别。
虽然契丹按原本的轨迹,会按东西南北中的方位,而陆续设下临潢府、大定府、辽阳府、析津府、大同府这五京。可是各处京城保留不能移动的宫殿建筑,国家议定军政大事的中心所在,则还一直都是随着国主所处的捺钵大帐而流动着。
契丹国主御驾亲征时,捺钵大帐再竖起狼头大纛,无疑就相当于三军的帅旗所在……然而如今只得溃败逃亡,而把三军帅旗,乃至自己这个帝国的皇宫都丢给敌人……这又意味着什么?
眼下大量本来安扎于捺钵外围的毡帐、毳幙,装载在车仗之上,方才在溃逃时舍弃于途中,想必也都已落入魏军之手……如果捺钵大帐也要就此舍弃,到头来要被魏帝李天衢拿来观览,乃至做为战利品昭告天下的话……即便还算不上社稷覆亡,亡国之耻的程度,但是耶律阿保机毕竟是心气极高的当世雄主,要承受如此国耻,也当真比几刀杀了他更为难受……
但是耶律阿保机也很清楚,他所处的捺钵大帐,虽然代表着契丹皇室的威望与尊严,能保住固然最好……可是这等形势之下,需要十几匹马儿拖拽的车仗脚程有限,目标太大,这让魏军追兵看起来,就是个移动的活靶子……
而耶律德光这个次子,与他老子性情相近,所以耶律阿保机也很清楚,按汉家的典故这叫蝮蛇螫手、壮士解腕,自知事到紧要关头,当舍则必舍,而须当机立断。
“……备马来,为父又岂是优柔寡断之辈?”
耶律阿保机沉声说道,却不觉自己的声音十分沙哑,胸腔一起一伏,甚至如老旧的风箱一般,呼吸与言语时还夹杂着嗬嗬的怪响……他本打算尽可能挺直身躯,打起精神,而让周围一众契丹臣僚将兵略感安心,可也仍不免有些踉跄,颤巍巍的向前迈步……耶律德光与周围几名近臣见状,便赶忙上前相扶。
面前骑乘上马,耶律阿保机便一把推开在旁看护的耶律德光,他乜了一旁那加绯绣额、黄布绣龙,装饰极是豪华的捺钵大帐一眼,忽然一股极为凄凉的悲抢之情,却直涌上心头……
毕竟按《辽史》所载,耶律阿保机长大成人之时“身长九尺,丰上锐下,目光射人,关弓三百斤”……他自小就是那种具备威武雄壮气概的人物,可如今却已是面露恹色,身形也有些佝偻,旁人虽然决计不敢提及,可耶律阿保机便感觉到日渐体衰,就好像自己已经步入了风烛残年一般……
按说耶律阿保机现在也按不过五十多岁,甚至比起魏帝李天衢的年纪还要小上一些,所以当初也都曾被那河东霸主李克用当做小老弟看待……不过自打覆亡渤海国,而大捷班师归来之时,阿保机便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已是每况愈下……
毕竟人有生老病死……然而也正因为如此,耶律阿保机就是趁着自己不久前精力与体力大概还可以总揽大局的情况下,秣兵历马而准备与魏朝展开国战,一来要尝试为契丹后世子孙谋取更大的江山基业;二来察觉到魏帝李天衢同样有意北上拓疆,继续要收复旧时唐廷故土,那么这也是为了消弭对于契丹的日后大患。
然而这一场国战,到底是要以契丹的全盘溃败而告终……耶律阿保机遭受的重大打击,一次也要比一次来得更为强烈……他的身体状况也随着他的心境急剧恶化,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过是在强撑着身体。只是勉强维持的意识,说不上什么时候便将轰然倒塌。
而耶律阿保机好不容易在马背上坐稳了身形之时,自西南面皮室军与谢彦章、刘词、安审琦那几路魏军厮杀的战团那边,倒又有十余名浑身浴血的军骑催马疾奔而来,为首的那员详稳衣甲残破,身上也挂着两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仍有鲜血淋漓流出……他喘息未定,便疾声报道:
“报!萧丞相战死,皮室军诸部难以再抵挡南朝兵马攻势,还望天皇帝速退!”
这一句话刚传入耳中,耶律阿保机浑身便猛然一震,他双眼目光竟已有些失焦,而断断续续的嘶声道:
“萧阿古只休矣……朕又痛失一员心腹……呃!”
第1302章 做内应的叛徒,也是要清算的
本来便因屈辱羞愤到了极处而积郁成疾、气火攻心……耶律曷鲁、萧敌鲁……那些名为君臣、实为密友的心腹已然先后离世,当耶律阿保机再得知痛失萧阿古只这员股肱近臣的这个消息,就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更使得他感受到寸心如割的痛楚!
陡感心口如刀搅般的剧痛,耶律阿保机赶忙伸手,死死按在自己的左胸上,忽然喉头一甜,“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他身子旋即向后倾倒……
也亏得耶律德光眼明手快,赶忙俯身探手,一把将他父亲给扶住……否则耶律阿保机这个广受契丹军民敬仰的开国帝君,便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头直撞在地上!
在场众多契丹臣僚见状一下就炸了锅,连忙都凑上前去,纷纷疾声哀叫……而周围的将官兵卒七慌八乱。大多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