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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一声,眼中也流露出一抹杀意。
李天衢注意到安仁义的神情变化,心说这也难怪,毕竟按史载轨迹,孙儒可正是被安仁义连同他原本应该结识的好基友田頵联手一并将其生擒,随即就地便将其砍了。
然而李天衢这边也无法作壁上观的看戏,因为同样另有一支反军部众朝着虞城县的方向杀来。据传报得知,统领这一拨军旅的主将,则是孙儒麾下部将刘建锋。
李天衢心说这刘建锋按史载轨迹,他曾和南吴杨行密交锋对抗,而在孙儒死后接管余部,有能力长途奔袭侵夺武安军治所所在潭州,杀节度使邓处讷而接管藩镇……如此看虽然也有一定统兵御将的才干。可是刘建锋却也有骄纵酗酒的恶习。更是管不住自己裤裆里面那东西,私通手下小吏貌美的妻室。
老婆红杏出墙,还是跟自己的主子鬼混,被戴了绿油油帽子的那口恶气,可不是人人都能向张全义那般能忍受下来的……所以按史载轨迹,刘建锋到底也免不了落得个被手下暴起砸碎脑瓜的下场……
一番寻思之后,李天衢心知如今要与那刘建峰交锋厮杀,固然是大意不得,但是他到底还是干不过逐渐掌控江淮地域的杨行密,也只得一路奔逃至后世湖南地界做个草头王,应该也不是那等十分棘手、难以对付的劲敌。
然而在听到刘建峰这个名头时,李天衢却忽然想起另外一个人,他脸上神情渐渐的也显得有些凝重,心中也不由暗付道:
就算那刘建峰不足为虑,可是五代十国当中南楚政权的开国国君马殷,想必现在也仍是在他帐下听命吧?
第132章 这块赤金,到底是要发光的
所以说人性复杂,不是非黑即白,而很难盖棺定论……
李天衢心想那马殷在刘建峰帐下效力,而刘建峰又听命于孙儒,生性残暴的孙儒又是吃人魔王秦宗权重用的大将……眼下还是弟中弟中弟的马殷为秦宗权效力,四处造虐,劫掠州府县坊烧杀的歹事也没少做过,秦宗权军队屠戮百姓当人肉军粮的行径,他当然也没少看过。可是马殷依然追随着孙儒、刘建锋南征北讨,直到效力的主子死绝了才自立门户。
然而马殷在继承了刘建峰打下来的领土,又陆续吞并了几处藩镇,具备开元建国的实力之后宣称上奉天子、下奉士民,回避妄动兵戈,保境安民,极少主动侵攻他处。治下减轻赋税,也使得后世湖南地界经济繁荣,南楚掌控的领土中黎民百姓一时得以安居乐业……
本来效命的主子刘建峰、孙儒、秦宗权,一个赛着一个的凶残成性。可终于轮到自己做主公了,马殷御下甚是宽厚大度,在位期间奖励农桑、重视贸易,不但对百姓采取宽松政策统治,且免收关税招徕各国商人,又大力鼓励商业发展。也就差他所建立的南楚政权不过是五代十国当中的一个割据政权了,若是如朱温以及李克用的儿子那般打下更广阔的疆土,而宣称受各国朝贡臣服的正统皇朝,以马殷的治国政绩而言,也不失为一代明君。
但李天衢也很清楚,现在的马殷麾下统领的可都是做尽了兽行,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既然彼此成了对头,也绝不能手下留情。李天衢只是有些好奇:如今抵抗秦宗权大军,固然是要守卫豫、鲁、皖黎民百姓免遭暴徒凶兵的残杀屠戮……可如果马殷会死在我手中,这对于后来南楚政权掌控的领地格局又会产生什么影响?而对于当地百姓来说到底是福?是祸?
毕竟战事在即,行营大帐当中,李天衢与张归霸、葛从周、张归厚、安仁义四将详加商议如何御敌。期间张归霸也不住担忧道:“主公虽接管义成军藩镇,可郑、滑两州驻军以往操习松弛。就算刘建峰统领的反军部众,也算不得什么精锐善战之士,据探报其万余兵马,也略多于我军……
也不能指望李罕之那贼汉策应协同,若是一味据虞城县死守,却又失了先机。今番秦贼兴师动众,侵攻宋州地界的,除了孙儒、刘建峰所部敌军,也尚不知还要有多少反军部曲陆续杀来。如此若是采取守势,恐怕也是坐以待毙。”
李天衢也是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账面上彼此兵力的对比,八千对一万,而对面是刘建峰、马殷,己方则有葛从周、张归霸、张归厚、安仁义这些名将助阵,彼此交锋按说也能取胜。可是考虑到麾下兵马受训练火候的不足,如果事先不把御敌良法谋定,就算赢,也很有可能将会是惨胜。
毕竟个把月的时间,要拉扯起一支精锐善战之师也太过强人所难了。人家李克用的鸦儿军、义儿军,大多都是他尚未接管河东藩镇之前便久经战阵的沙陀部众;而朱温麾下除了跟随他从黄巢造反的嫡系部队,接管宣武军藩镇也有近一年的时间招兵买马、操练军旅……
李天衢还不想在这次战事中便拼光了家底,又要有所保留,还要打退刘建峰所部反军的侵攻。以手头掌握的条件来看,想要达成目的,的确是有些为难。
然而与众将商议一番之后,李天衢就见葛从周忽然开口,谏策言道:“也正如归霸兄所言,秦贼来势汹汹,断不可一味死守,如此反而会使得贼势猖獗。依末将之见,今番我军不但须主动出击,挫贼气势,也正可趁着敌军立足未稳,点拨兵马夜袭贼营。”
葛从周既然开了口,不但李天衢双目登时一亮,当初还效力于黄巢之时,张归霸、张归厚也都习惯了听他们的这个知交拿主意。大帐之内数道目光也立刻落在了葛从周身上,李天衢又连忙问道:“从周兄弟,毕竟我军兵马操习不足,你又如何料定今番战事可主动迎敌,且夜袭敌营的战法能够重挫贼军?”
听得主公见问,葛从周向李天衢略一俯首,随即便道:“末将以为,之所以奇袭敌军胜算极大,因秦贼暴虐无道,先后侵吞山南东、西道藩镇后更是骄纵猖獗。如今观侵攻宋州贼众动向,也无不是暴戾恣睢之徒,纵有哨探军马也只顾烧杀抢掠,为抢夺钱粮争先恐后,却疏忽怠慢了防范戒备。
而先前李罕之所部军马小胜一阵,引得贼首孙儒前去攻打。刘建峰虽兵犯虞城,以为能包抄取李罕之所部河阳军后路。眼下我军却尚还未遭遇敌方哨探军马……敌军久未曾遭遇抵抗,如此也正能将其杀得个措手不及。只是如何调兵部署出其不意,遣将约束麾下兵马取道奇袭敌军,个中细节也须好生斟酌议定……”
葛从周长声说罢,张归霸与张归厚已不住的颔首点头。李天衢脸上也已露出笑意,心说五代十国,直到最后一朝的周世宗柴荣之前,恐怕论闪击战战法的运用与斩获,葛从周若说是第二,便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吧……
虽然葛从周尚还需要多加经历战阵打熬,没有达到他统军决策、决胜于沙场之上的巅峰水平,可是面对刘建峰、马殷这等对手,又需要葛从周使出几分力?
李天衢心说自己有余地教更善于摧锋破阵,论武勇堪称翘楚的王彦章留守义成军,另一层目的,也正是要让葛从周有施展拳脚的机会。名将带兵打仗的天赋,也是源于他们具备捕捉致胜战机而立刻把握住的本能。李天衢眼见葛从周剖析一番,虽然语调四平八稳,可脸上神情也透着股从容与自信……
两军交锋厮杀,彼此主将相互算计,固然不会有万无一失的把握。可李天衢听葛从周正从反军部众凶残成性,正是到处劫掠烧杀时节军纪更是松懈这一点切入……那么如今形势宜于主动出击,立刻发动奇袭战法,想必也会一举功成。
心里也拿定了主意,李天衢遂长身而起,眼含激励之色的望向葛从周:“从周兄弟的想法,也正合我意。我军便主动出击,直取刘建峰部众,杀他个猝不及防,而这计策既是你谋定的,我军各部兵马又当如何调遣,也由你全权定夺!其余人等,便如听我钧旨一般,悉宜听候遵守从周兄弟吩咐行事,毋得违误!”
向来内敛稳重的葛从周听李天衢说罢不住动容,以往投从于黄巢造反之际在军中不过是区区军校,毕竟他再是把持稳重,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葛从周也难免会有屈居下僚、怀才不遇的唏嘘怨念……
如今有幸转投李天衢,不但做了藩镇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候,如今更是得李天衢放权重用……终于盼来了展露锋芒的时候,葛从周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他双眼中也登时似迸射出两道精光。感慨片刻,葛从周与李天衢会心一笑,他随即也站起身来,又朝着李天衢躬身施礼道:“遵命!蒙主公如此信任,末将也必当尽力而为!”
第133章 休言死去见阎王,只此便如真地狱
基本上也正如葛从周所料的那样,刘建锋所部反军兵马,便如同发了狂的蝗虫群一般,专顾烧杀抢掠、虏获百姓,所过之处赤地千里。就算也有哨探先锋斥候,也各个都觉得比起其他同伙,可以抢先一步扑向途径的村坊县镇,大有要将所遇到的庄院田舍、平民百姓烧光、抢关、杀光、吃光的势头,哪里还肯按部就班的哨探警戒?
已是有备攻无备,葛从周摸清了敌军斥候部众的行军动向,先后调遣,趁着对方扑杀到早已人去楼空的村坊中时,便立刻派兵包抄合围,历经三次小规模战事,剪除刘建锋麾下轻骑哨探。李天衢随即率部继续挺进,渐渐的朝着刘建锋统领的本部军马那边摸去……
反观刘建锋与孙儒从蔡州一路侵攻,顺风顺水,气焰的确甚是猖獗。虽然听闻河阳军大将李罕之已先一步抵至宋州地界,可孙儒到底也是能征善战的主,刘剑锋协同进军,心说只要能扫除眼前那一处障碍的话……
方今宣武军朱温、天平军朱瑄、陈州赵犨各自与秦宗权麾下其他部众交锋杀伐,一时间自顾不暇。而秦宗权又吞并了山南东、西两道藩镇(后世河南省南部以及包括襄阳在内的湖北部分领土),也无后顾之忧,只要能扫清了宋州地界的唐廷招讨兵马,那么纵兵袭掠豫、鲁、皖等诸地,想必也将是无往而不利。
然而这对周遭州府治下的黎民百姓而言,这也无疑将会是灭顶之灾。
刘建锋所部反军现在驻扎的营寨当中,现在便已与血池地狱没有什么分别。
已是戌时到亥时交接时分,很多反军兵卒已倒在营帐中呼呼大睡了。然而营盘内撕心裂肺的惨叫哀号声时常响起,仍能让人听得十分真切。而位于营寨正中的主帐当中,却有个做文官打扮的人听得帐外传来的惨嚎声入耳,他寻思了片刻,终究还是长声叹道:
“主公如今并下黄巢众多余部,虽一时势盛,可如此动兵戈袭掠,非但不知抚慰黎民,屠戮百姓的忒过,这也无异于竭泽而渔啊……”
而那人对面,便是统领着这一拨反军部众的刘建锋,他本来斜倚支肘靠在卧榻上,榻边散落着三五酒壶。本来已喝道微熏的刘建锋仍是意犹未尽,刚捧起碗酒仍要往嘴里灌时,听对方如此说罢他猛的一惊,手一滑,酒碗也坠到地上啪嚓声摔得碎裂。
明明大帐之内只有他们二人,可刘建锋仍来回张望一圈,随即对那人说道:“张先生,须知隔墙有耳,按你我的交情,此话说给我听便可。可绝不能传到孙将军耳中,否则恐怕要招来杀身之祸!”
这个刘建锋被唤作张先生的,倒是隶属于孙儒麾下的行军司马张佶,他本为宣州幕僚,却因厌恶上官观察使为人而辞官而去,后来行至蔡州时被秦宗权强留住,也只得为其效命。
既然在秦宗权、孙儒身边打转了一段时日,听得刘建锋相劝,张佶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又道:“秦公刚鸷凶桀,而孙儒孙将军,何尝又不是鹰鸟之性……”
然而张佶眼神一乜,瞧见已有些醉眼迷离的刘建锋脸上顶着那红彤彤的酒糟鼻,行营军旅当中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好灌黄汤。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酒熏味也让张佶直抽抽鼻子……见刘建锋这副模样,张佶也不住心里暗叹道:
现在还真不适合把些话挑明了与他说明,这刘建锋显然没有雄主之才,可是秦宗权麾下将领,大多凶暴性情,却也唯有这刘建锋与我交好……久从秦宗权效命,这无疑是自取其祸。而秦宗权反了唐廷,又与诸路藩镇结成死仇,再无后路,那孙儒也未尝不会反了他……可刘建锋眼下又要吃醉了酒,再说下去要挑明了讲,这时机也太不合适。
看来有些话,还是以后寻个适合的时候在向这刘建锋说及(史载张佶曾对刘建锋有言“秦公刚鸷而猜忌,亡无日矣。吾属何以自免?”刘建锋方自危,遂深相结纳张佶)……
张佶寻思罢了,便干笑了几声,说道:“方才与刘将军一并多饮了些酒,看来在下也有些醉了,一时言语唐突,将军也不必往心里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