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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按李天衢想来，魏朝也不是不可以开设鹰路，只是要将其看做一种利润极高的商品，而不是可以必须缴纳，减免沉重贡赋的贡品。让女真人以为，他们的神鸟海东青可以作为一种向中原争取更多利益的资源……各部族之间你争我夺、大打出手，可是战争的规模也将会处在中原王朝可控的范围之内。
但是如辽国到女真各部索取海东青时，所设的银牌天使如皇帝亲临，需索更易，无敢违抗，看上的女真女子无论出身，都必须荐枕侍寝，以及趁机大肆盘剥搜刮财物等劣行绝对要不得。
对于海东青，以后你们是打算向中原皇帝示好，便主动无偿进贡也好，还是寻求交易也罢，都是全凭己愿。而且魏朝方面每年还会限制额度呢，不是你们想卖多少，我们便收多少……可是什么时候中原王朝觉得，你们各支部落彼此间该打仗内耗一下了，便会在当年放出话来，交易海东青，便可以争取到更多的贸易实惠，然后就只管看戏，等到女真当中较为强大的部族打得差不多了，再装好人出面调停……
正史中本来辽国利用海东青，挑起女真诸部之间世代内斗的计划可以说十分成功，然而后来却压榨盘剥得太狠，让对方没了活路。所以海东青的鹰路，才会加快女真迅速整合，进而覆灭辽朝的进程；
然而魏朝不会强征繁重的赋税，海东青也只会做为不定期挑拨女真诸部之间相互内斗的工具。毕竟人心贪婪，女真各部酋首到时只怕眼见魏朝要求收购的海东青少了，他们还倒不乐意……打生打死，抢夺更多可以向中原王朝换取实利的海东青，而与周边部落仇怨越来越深，到头来屁颠屁颠来交易的时候，那还得谢谢咱呢……
眼下王朴仍向阿迭兀里大致描述以后魏朝启用曷苏馆部，而打通与生女真诸部商路的计划。而那曷苏馆部酋首，也根本无法觉察魏朝的另一层目的……只想到眼前的利益，便已是心花怒放，如果面前这魏朝来使要求，就算让他跪倒地上磕上几个响头，那也是心甘情愿。
略微平复急促的呼吸，阿迭兀里便又直拍胸脯，以他半生不熟的汉话，又主动表态道：
“我……我们曷苏馆部女真，愿做天朝的忠实仆人！上国天使还……还有什么吩咐，也跳入沸水，冲入烈火……啊，按汉家贵人的话，那叫赴汤蹈火，我们也必然遵从！”
第1360章 难驯服的狗，最凶狠的狼
位于后世辽东半岛西北部的盖州地界，于前朝唐廷时节曾于当地建安城设置建安州都督府，为契丹占领之后又置辰州，由于连接辽东内陆与半岛沿海区域，所以地理位置也甚是要紧。
然而把守盖州的契丹守军终日人心惶惶……魏朝军旅已经攻占西北面的沈州，中原王朝的舟师舰队又在渤海来往横行，完全丧失水路的主动权，也不知道敌军将从哪个方向突然杀至城下。
魏朝控扼辽西，临潢府西楼方面的契丹军队也是自身难保，眼下根本不能指望会有援军前来。更要命的是，白山黑水各地渤海族民，大多也已倒向魏军……盖州建安城的六千契丹守军也不知还能死撑多久，每日轮班值守，也是难掩脸上惶恐的神色。
到了快入夜的时候，南面城关忽然有惊呼声响起，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惨叫。等到一些契丹将兵回过神来，就惊然发现两日前哨探归来，探查周围是否已有魏军出现的熟女真附从兵马……却忽然纷纷暴起，砍翻搠倒他们的同僚，旋即提着锋刃上有鲜血滴落的兵器，又杀气腾腾的直向他们这边冲来！
但见那些曷苏馆部女真人面庞狰狞扭曲，双眼中都迸射出犹如野兽一般的凶芒，有员契丹军官惊怒的瞪视过去，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曷苏馆部女真本来做藩篱之用，本来尽是诸部的强宗大姓。而数千户被强行南迁至辽东半岛，他们也都是逆来顺受的认了，入籍做了熟女真，而比起他们那些仍在北面深山老林当中，与野人似乎没什么分别的同宗部落而言，也显得更为恭顺。
然而曷苏馆部女真人眼下却突然发动叛乱，想必也是要做两面倒的墙头草……先前恐怕已经与魏人暗中达成了协议，而他们先前经过哨探回来禀复没有发现魏军的动向，又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动兵变……那么也就意味着，想必魏军兵马，再不出多久便将杀至辰州建安城这边来！
恐怕今日辰州便已是保不住了……又见那些曷苏馆部女真人歇斯底里的直扑过来，那契丹军官狠狠咬牙，突然下意识地厉声叱骂道：
“女直贱类！尽是反复无常的奴辈！本来已经归顺于我契丹，如今却又要做南朝汉人的狗！”
“契丹狗！你们作威作福的时候到头了，却还敢如此大呼小叫？如今魏军已快杀至，俺们也要扬眉吐气，杀光建安城内的契丹男子，再让你们的女子为奴做婢！”
契丹军官的叱骂，倒招致来女真人癫狂亢奋的嘶声咆哮。很多猝不及防的契丹军卒，就眼睁睁看着刀刃卷起的寒芒兜头直朝着自己劈来……下一刻又是鲜血迸溅，眼见前列的同伙惨遭屠戮，后排的契丹兵卒惊呼高喊，跌跌撞撞地朝后挤，反而将自己队列冲撞得更为纷乱！
辰州建安城中，契丹守军的数量大概在六千人上下，而协同的熟女真人也不过一千五百余人。虽然南面城关爆发内乱，但也还有其他契丹将官意识到情况有异，便赶忙统领所部兵马前来试图亡羊补牢……按他们想来，如若当真是女真人反了，那就尽快将哗变的乱军荡尽杀绝，以竭尽所能的稳定住局面。
可是自远处有滚滚马蹄声传来，也变得愈发清晰……城墙上有契丹士卒伸手指向南面，就见大群甲骑催马疾驰过来，遥遥可见奔腾的骑阵当中打起了火把，犹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就向着建安城城那边席卷过去……
女真人反了！而魏人的骑军果然也已杀至！这辰州建安城……已注定是保不住了！
意识到了眼下的处境，绝大多数契丹将兵抵抗的战意顷刻间荡然无存……他们只想距离不断迫近过来的魏朝骑军越远越好，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惊恐之色。越来越多的士兵头也不敢回的转身逃命，也根本不打算顽抗死守下去。
就算也有些契丹军卒已有弃械伏地，愿受魏军处置，而争取苟全性命的机会。但是只眼下而言，他们甚至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已经占据南面城关的曷苏馆部女真人，眼见守城的契丹部众相继崩散，他们仍是不依不饶的嘶吼狂叫着，挥起手中兵刃扑向那些落到后面的契丹散兵溃卒……
曷苏馆部女真虽然被编入契丹国籍，可是当初被迫从故地迁徙，到了辽东半岛之后，也时常受契丹贵人趾高气昂的使唤……当初耶律阿保机重用汉人臣子，而渤海人的汉化程度相对较高，将其灭国之后为了安抚人心，也有很多渤海旧臣被许以要职……可是女真人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什么才识出众的饱学之士，处于契丹人直辖统治之下的熟女真部，也都不过是从山沟里面走出来时日有限的蛮族罢了……
所以女真人在契丹国的地位，还要排在汉人、渤海人、奚人……等几支民族之下。曷苏馆部女真的待遇，也就只比深山老林当中，那些深受契丹人盘剥压榨的生女真同宗稍好一些。
毕竟女真诸部在白山黑水诸地分布得十分松散，彼此互不统属，甚至相互攻伐……当时大多契丹权贵又认为哪个部族胆敢生乱，就完全可以凭借本民族强大的武力进行扫荡镇压，也根本没有将女真诸部酋首放在眼里。
然而风水轮流转，这时局又转变得忒快……即便还是要受制于人，而须臣服于中原王朝，但是如今不必再受契丹人的高压统治，曷苏馆部女真人知道算旧账的时候终于到了，当初受契丹权贵呼啦喝去、盘剥压榨而心中积攒的怨气恨意，今日就要彻底发泄出来！
惨呼之声，响彻云霄。无数人卷成一团，四下里相互冲撞践踏……女真人兴高采烈地收割着人命，砍翻了不计其数的契丹士卒……残肢断臂散落的到处都是，所过之处尸首相互枕卧，又是一片片的血污泥泞……
外面黑压压的魏军骑众眼见已经要冲入城郭，然而除了少数把守城关迎候的士兵，其余曷苏馆部女真族人大肆屠戮，完全就没有收手的意思……一名仓惶拨马转向的契丹将官，意图赶紧从其它城门奔逃出去，然而两支女真人所善使，箭头长约六七寸，而形状独特犹如凿子的箭簇呼啸射来，当即凿入他的后背，也使得那契丹将官口喷鲜血，当场又从马上跌了下去！
女真人用的凿子箭现在还主要是有石头打磨制成，所以穿透力不算太强，又被铠甲抵消掉了大半的力道，但射中人体时也仍有股强劲的冲击力……那名契丹将官跌翻坠马，也顾不得体内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一般，似乎后背几根肋骨也已断裂……他仓促翻转，意图赶紧爬起身来，却又惊然发现一彪女真人就好似扑食的野兽，面色凶狠狰狞得渗人，用女真语歇斯底里的狂叫着，便亢奋的直朝着自己这边撞来！
那名契丹将官骇得面色煞白，下意识手脚并用的向后面退去，当他绝望的意识到自己只怕活不过今日之时……忽然间，却想起了先皇耶律阿保机，曾评价这些女真人时所说的言语：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制。
第1361章 消弭隐患，乃是百年大业
当年契丹大军纵横于白山黑水，灭了渤海人建立起来的国度，又以武力征服了先后依附于高句丽、渤海的女真诸部……对于这个民族，耶律阿保机评价其女真不满万，便是形容他们的部族实在是太过分散，好歹当年的契丹也曾结成部落联盟……然而女真各支部落则主要是各过各的，更为原始落后，也几乎不可能拧成一股劲。
然而后一句满万不可制……便是耶律阿保机认为女真这个民族开始整合起来，便将势不可挡，难以控制……虽然契丹人十分崇敬阿保机这个本民族的开国皇帝，但是他对女真人的这般评价，大多人还是认为这就太过夸大其词了。
实则契丹针对女真诸部的手段，从划分生、熟女真，再到辽圣宗时节开设鹰路，以海东青做为贡品挑拨诸支部族相互残杀，目的所在都是要打散分化这个民族。然而随着世代压迫，仇恨积累，直至完颜阿骨打横空出世，女真诸部，也终于演变至当初的辽太祖阿保机所最不愿看到的形态。
只是绝大多数契丹人，也并不具备如耶律阿保机处于统治者的立场上长远的目光……既然契丹接连征服诸族各部，建立起强大的帝国，他们认为若是比凶斗狠，塞外任何一个民族都不配同契丹叫板。
如今瘫倒在地上的契丹将官，提及那些从深山老林中走出来，转迁至辽东半岛时日有限的熟女真人之时，还曾与同僚笑言这些凶蛮粗鲁的蛮族奴辈，便如打猎时带上的猎犬走狗，再是难以驯服，而敢对主人呲牙，也只管狠狠打一顿便是了……早晚能收拾得他们服服帖帖。
可是如今眼见凶蛮的女真人，似乎在野兽一般的本能驱使下，各个面目狰狞骇人的冲杀过来……这员契丹将官便意识到，女真人并不是能驯服养熟的狗……当他们抱团开始对抗之前的统治者，就是一群凶残成性的狼！
撕心裂肺的惨嚎声戛然而止，随着乱刃卷落，那个契丹军官便成了几段大小不一，血肉模糊的残尸；
就在不远处，还有个女真壮汉抡起手中砍刀，狠狠的剁入面前契丹军卒的脖梗中，如喷泉般鲜红的血液溅射，而染得他满头满脸都是……再用力拉扯，刀锋却卡在颈骨间死活拽不出，那个女真汉子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又随手抄起掉落在地上的兵刃，瞪着凶芒满溢的招子，旋即便扑向下一个目标；
一匹烈马疾驰而过，骑乘在上面的女真头人紧绰着马叉，一端插入扑倒在地的契丹将官背部，仍纵骑驰骋，在地面上拖出一道殷红的血迹……女真头人兴奋的吆喝着，招呼周围的族民如分食猎物的饿狼一般蜂涌而至，挺起手中兵器，只顾胳肢胳察的直搠下去……
当魏军骑众纵马冲入建安城中，放眼望去，就见做为内应曷苏馆部女真人大多发出近似于亢奋的嘶吼声，正如颠似狂地屠戮溃散的契丹部众……一时间瞧得也不由愣怔在当场。
比起往日敌对的契丹人，那些曷苏馆部女真人先前与魏朝使臣王朴达成协议之时态度甚是恭顺，可如今他们透出股更为剽悍的野蛮凶性……也更像是一群野性难驯的野兽。
眼下有一些曷苏馆部女真人，明显是因鲜血与杀戮刺激得骨子里那股兽性完全爆发出来，非但肆意屠戮已经没有抵抗能力的契丹人，甚至还扑向附近的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