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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让自己和自己的女婿能有个好前程,就得把整个泉州的阴暗面都掀出来,以此来向官家表达自己的忠心。
可是自己一旦真的这么做了,那自己在泉州或者说在整个天下士林之中的名声又会如何?如果名声臭了,就算自己和女婿现在风光,那子孙后代呢?
然而还没等李光远作出选择,赵桓便又接着问道:“朕此前曾命人将《永不加赋诏》明发天下,又命人丈量土地,不知这泉州城做的如何?”
一边是自己和女婿的前程,一边是自己在士林之中的形象和子孙后代的未来,原本就是一个极难取舍的问题。然而赵桓提出来的问题,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把泉州的阴暗面掀出来,卖掉泉州的一些官员和士绅或许会让自己名声变臭,也可能会影响到子孙后代的前程,可自己要是胆敢违逆官家的意思,只怕倒霉就在眼前,很可能以后也不存在什么子孙后代的问题了。
常言道,不为己天诛地灭,又有言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在可能影响到未来和马上就要倒霉之间,李光远明智的选择了彻底倒向官家。
毕竟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因为彻底投靠官家而在士林中声名狼藉的秦会玩就是官家养的一条疯狗,可是人家秦会玩在奉圣州那里过得多滋润?也没见有人能把他秦会玩怎么样不是?
心中打定了主意之后,李光远便躬身答道:“启奏官家,此前确实有皇城司和御史台的人来泉州城宣读《永不加赋诏》,城里城外的百姓也确实知道此事,只是……”
赵桓嗯了一声,一边走一边问道:“只是什么?”
李光远略一迟疑,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只是许多乡绅都把地租调高了一些。
还有丈量土地的事情也是一样,许多士绅都御史台和皇城司的人手来丈量土地之前先把土地挂在了族人的名下,又趁机多圈多占了些土地,甚至有人不惜毁了稼禾,也要在丈量土地时把上田报为下田。
还有……”
PS:再一次祝贺狗盟主听风新婚快乐!顺便再说一句,新娘子眼睛近视的度数不低,而且相亲的时候肯定忘带眼镜了……
第173章 为民做主?
“就连前不久的《禁人口买卖令》也……也是形同虚设,尽管没人敢明目张胆的采生折割,然则奴婢买卖之事却依旧横行。”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李光远又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又因着一些陈年往事,江南百姓对于朝廷政令也多有抵触……臣无能,望官家恕罪。”
既然已经决定彻底倒向官家,李光远倒也光棍得紧,当下便将整个泉州乃至于整个江南的情况都掀了个底掉。
赵桓却没有多吃惊。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是自古以来就颠仆不破的真理,别说江南的百姓了,就算汴京城的百姓不照样想方设置的给自己捞好处,后世不照样有人花钱送礼也要住廉租房么?
只是让赵桓没有想到的是,泉州的这些士绅们居然这么大胆,不知道是对宗法太有信心还是有其他原因,居然敢把自己家的土地挂靠在族人甚至佃户的名下。
嘿嘿笑了一声之后,赵桓便唤过何蓟,低声吩咐几句之后才转过身来,对李光远吩咐道:“李卿且带着令嫒令婿回去吧,趁着这几天没什么事情多聚一聚,待朕北上之后,怕是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再见了。”
……
“十年寒窗苦啊。”
身为泉州知府,纪自明最喜欢将十年寒窗苦这五个字挂在嘴边,每次升堂问案之后,总是要这么感叹一番,尤其是最后的那个“啊”字,更是叹得抑扬顿挫。
“老爷说的是。”
陪在纪自明身边的幕僚席良佑捋着山羊胡强忍想要吐出来的恶心感,如同往常一样恭维道:“若非老爷寒窗十年,又何来这泉州的纪青天?”
说完之后,席良佑又小心翼翼的道:“对了老爷,刚才陈员外遣人递话,说是花了在舅爷开的铺子里花了五十贯买了枚铁钉子。”
“五十贯?”
一听到五百贯这个数字,纪自明忍不住撇了撇嘴,说道:“官家现在可是在这泉州城中,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花五十贯买钉子,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专门要跟老爷我过不去?
还有,那可是上好的天外陨石打造出来的钉子,而且官家还在泉州,他狗入的只用五十贯便买去了?”
席良佑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毕竟这次理亏的不是陈员外,五十贯,倒也不少了。”
“那是怎么回事儿?若不是他理亏,那本老爷倒是要为民做主了。”
说完之后,纪自明又端起了一个小巧玲珑的茶壶,将壶嘴凑到嘴边吸溜了一口之后自言自语的道:“比之以前的那些茶汤子,倒还是这清茶来得顺口。
可惜了,这泉州没甚么好茶,若是有,老爷我做些好茶出来,趁着官家在泉州的机会献给官家,岂不美哉?”
等到纪自明感叹了一番什么泉州无好茶,可惜了平步青云的好机会,改日定要再择一地为官之类的屁话之后,席良佑才躬着身子道:“回老爷,那陈员外所求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乃是关于他家田地之事。”
在心里好生斟酌一番后,席良佑又躬着身子道:“听说是他之前把五十亩上田挂了佃户陈二的名下,如今眼看着就要开春了,陈二却一直拖着不肯交租子,说那五十亩上田乃是他自己的,跟陈员外没关系。因此上,陈员外才拿了当初的契书来告官。”
一听到这话,纪自明忍不住呸了一声道:“这天杀的陈二,好生不是东西!难怪老爷我常听人说穷**计富长良心,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这一次,本官定然要主持公道!”
话音刚落,却听得衙门外的鸣冤鼓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纪自明冷哼一声,站起身后猛的一拂衣袖,喝道:“来人,升堂!”
“老爷且慢!”
席良佑却闪身拦住了纪自明,低声道:“老爷,您这次不能主持公道!”
不待纪自明发问,席良佑便低声道:“刚才老爷您自己也说过了,眼下官家还在泉州城。”
“嗯,对。”
纪自明点了点头,问道:“官家在不在泉州城,跟本官为民做主有什么关系?本官依着《宋刑统》办事,难道还能出了岔子?”
席良佑却道:“老爷依照《宋刑统》判案固然是没错,可也仅仅只是没错罢了。可是眼下能让老爷简在帝心的机会,可就白白溜走了!”
一听到简在帝心这四个字,纪自明顿时打了个激灵,问道:“简在帝心?”
“没错,就是简在帝心的机会。”
席良佑点了点头,说道:“官家曾经因为汴京百姓的死伤而拿着金兵的人头筑京观,也曾经下过《永不加赋诏》和《禁人口买卖令》,这些事儿,老爷您都知道吧?”
纪自明哼了一声道:“老爷我自然知道,可是这跟老爷我为民做主有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纪自明忽然回过神来,望着席良佑道:“你是说……”
“老爷明见!”
席良佑点了点头,低声道:“不管怎么说,陈员外把那五十亩上田托寄在陈二名下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在官府里,那五十亩上田也是归陈二而不是陈员外。
至于他们之间的契书,这种东西哪儿有什么保人?官府承认是一回事儿,不承认,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老爷您帮着陈员外拿回他的五十亩上田,他也不过是花费五十贯钱买枚钉子,可您要是帮着陈二争到了这五十亩的上田,以后这泉州城的百姓光念着您的好儿了,谁还记得天高三尺?
关键是,这事儿一旦传到官家的耳朵里,可不就是您老人家平步青云的好机会么?”
纪自明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妥。那陈员外是花了钱的,老爷我既然收了他的钱,就得把事情给他办喽,要不然岂不成了背信小人?这要是坏了规矩,他再嚷嚷出去……”
席良佑嘿嘿笑了一声,说道:“老爷,钱是城里刘家铺子掌柜收的,不是您收的。若您实在放下不心,大可以在堂上不小心打死无良士绅为百姓出气,然后再自己上道奏疏请罪。”
“就算被调离泉州或者被贬官致仕也无妨,只要官家记住了老爷的名字……”
第174章 影帝又见影帝
纪自明终于忍不住心动了。
被调离泉州无所谓,被贬官致仕也无所谓。只要官家能够记住自己的名字,一时的蛰伏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前面已经有太多的例子能够证明。
“那刘家铺子呢?”
尽管十分心动,纪自明却依旧有些顾虑:“难道老爷我还要把刘家铺子也给抄了?”
“刘家铺子如何抄不得?刘家铺子勾结不良乡绅横行不法,又阻挠官差办案,不小心把人打死又能如何?”
席良佑反问道:“那如夫人毕竟只是如夫人,万一暴毙了,外面还有的是人争着抢着想要给老爷暖床,可要是错过了这么个机会,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再说了,您要是为陈员外做主了,官家那里……”
被席良佑这么一说,脸色一直阴晴不定的纪自明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咬咬牙吩咐道:“手尾做的干净些。”
席良佑躬身道:“是,老爷放心!”
纪自明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往大堂而去。
……
陈员外原本觉得自己这回一定稳赢这场官司,毕竟自己占了理,又抢先花了五十贯钱从刘家铺子里买了一枚并没有什么鸟用的铁钉子,又遣给人泉州府的席师爷递了话才来告的官。
可是等到泉州府人称“天高三尺”的纪青天升堂之后,陈员外却嗅出了一丝不妙的气味——
端坐在大堂上的“纪青天”笑眯眯的瞧着自己,嘴里却在问陈二有什么冤屈?难道这狗官是嫌自己给的少了?
明明自己才是原告苦主!
可是不对劲啊,这狗官以往都是收钱办事,为人倒也公平的很,如今怎么忽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不甘心坐以待毙的陈员外忍不住开口叫道:“启禀老爷,有冤屈的是草民,不是那欠租不交的泼皮陈二!”
原本还打算表演一番爱民如主的戏码,如今却忽然被人打断,纪自明忍不住冷哼一声后瞧着陈员外道:“陈员外满身绫罗,陈二衣不蔽体,若说你从陈二处受了冤屈,莫说本官不信,便是这泉州府大堂上围观的百姓们,又有谁愿意相信?”
被纪自明这么一说,陈员外忍不住扭头瞧了瞧堂外围观的百姓,然而那些围观的百姓或是一脸漠然,或是满脸激动的叫着不信,又何曾有人替自己抱一声屈?
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陈员外也顾不得再纠结自己才是原告苦主的事情了,当即便对着纪自明躬身拜道:“老爷慈悲,是小人猪油蒙了心,一时贪图陈二家的五十亩上田,这才跑来告官。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这就撤了状纸,再不搅扰。”
纪自明也没有想到陈员外会忽然之间来上这么一手。
如果陈员外死硬到底,自己说不得就得为民做主,不得已之下动用大刑,好让陈员外说出如何霸占陈二田地的肮脏事儿,万一陈员外被衙役们打死了,那也是衙役们不小心,跟自己可没什么关系。
可是这陈员外却不按套路出牌,自己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两难之势——
席良佑已经带人去查抄刘家铺子,顺便会让刘家铺子的掌柜,还有自己的第十三房小妾,也就是刘家铺子掌柜的妹妹忽然暴毙,现在陈员外忽然认怂,自己还怎么为民做主?不能为民做主,那自己的小妾和舅子哥岂不是白死了?
他们白死了也就算了,回头再买几个小妾,没了刘家铺子一样能再开李家铺子陈家铺子,可是自己怎么当一个强项令?又怎么简在帝心?
心中越想越怒,纪自鸣忽的一拍惊堂木,指着陈员外喝道:“陈员外!本官在泉州为官也有数年,对于你陈员外的名声也有所耳闻!你与本官老实招来,除却陈二之外,你还霸占了多少百姓的田产!”
陈员外终于反应了过来——这狗官哪里是嫌自己给的少啊,这根本就是想要自己的命!
“启禀老爷,小人知错,小人愿意赔十亩上田给陈二,再捐一千贯钱修桥铺路。”
心中大骇之下,陈员外也顾不得其他了,当下便选择了割肉求生,甚至还扭过头来对陈二叫道:“陈二兄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求你能原谅老哥哥一回?待回去之后,老哥哥我连摆三天流水席向你赔罪,如何?”
跪在地上的陈二抬起头来,先是难以置信的望了纪自明一眼,又瞧了瞧旁边满脸哀求之色的陈员外。
他娘的,原本老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