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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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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粗看去,确实无甚特殊之处。

    可普通人家,谁会拿这样老旧的长命锁给孩子?伽罗出自侯府,又以“伽罗”为名,可见傅良绍夫妇应笃信佛教。按着常理,她出生时,或是有身份的亲友赠送,或是傅家给佛寺里香火钱,寄在有道高僧名下,另造长命锁。

    拿如此老旧的长命锁给她戴,着实叫人意外。

    且看那凤凰的模样,与南夏的大为不同,甚至西胡、北凉的凤凰,似也与之不同。

    谢珩被困淮南时博览群书,于北域各国的图腾民俗了解颇多,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凤凰是哪国笔法。

    他低头看向伽罗,她也面带困惑。

    碰上他的目光,伽罗立时垂眸颔首。

    少女才过了天真的豆蔻年华,虽幼时失慈,毕竟养尊处优,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没见过什么风浪。这回北上路途艰辛,又数度遇险,前路叵测时忧愁忐忑,小脸儿竟显消瘦,衬得那双眼睛如琉璃珠子,夕阳下顾盼流波。

    谢珩对此是熟悉的,不管哭笑出神,她眸中总藏着潋滟波光,天然风情。

    只是如今垂眸,那风情便收敛了。

    谢珩别开目光,将长命锁放回她掌中,“仅此而已?”

    “嗯。那晚鹰佐问了长命锁的事,我搪塞他,说长命锁已被西胡抢走,他没再来过。后来殿下派人救我脱困,折道南下——”伽罗稍作犹豫,道出心中疑惑,“其实鹰佐既提了长命锁,到了北凉都城,必定会说得更深。届时摸清了情由,真相或许能清楚。殿下派人救我……是另有打算吗?”

    谢珩眯了眯眼睛,“言下之意,救你是多事?”

    “不不不,殿下误会了!”伽罗忙摆手解释,“我无意冒犯殿下。殿下施以援手,我确实深为感激。”

    ——不过她确实不明白谢珩的用意。明明都已约定,派她深入北凉探明情形,却又中途派人救她回来,令她几乎无功而返。这固然叫她感激,却总觉得谢珩这回出尔反尔,让人捉摸不透。

    谢珩背转过身,也未追究,只道:“回到京城,查明长命锁来由。”

    伽罗恭敬应是。

    “也无需感激,我救你只为公事。毕竟……我睚眦必报。”谢珩忽而侧头,瞧着伽罗缓声道:“难道你以为,我会好心救你?”

    ……

    伽罗缩着肩膀,颇觉无辜。

    曾经有那么一瞬,她差点真的以为谢珩是生了恻隐之心,好心救她。否则,实在难以解释他的出尔反尔。

    而今看来,是他另有筹谋。

    这样也很好。

    *

    辞别苏老先生,骏马疾驰,朝行夜宿。

    三日后抵达邺州,离京城已不远。

    当晚投宿客栈,毗邻闹市。伽罗连日疾驰后没胃口,见对面有家蜜饯铺子,便生馋意。她住在谢珩和杜鸿嘉的隔壁,知道东宫亲卫也在左近,无需担忧,趁着铺子打烊前,寻了些碎银子去买些回来。

    铺内蜜饯和糕点齐备,做得都极好,蜜饯甘甜,糕点香软,整日劳顿后吃几颗,堪慰饥肠。伽罗闲着无事,索性将各样都挑了些,满载而归。

    右手单独拎着她的吃食,左手两份给杜鸿嘉和谢珩。

    杜鸿嘉那里好说,只是谢珩脸硬脾气臭,向来不待见她。贸然送去没准会讨个没趣,不送又太无礼,也对不住他途中几番照拂……

    不如请杜鸿嘉代她送过去?

    正自盘算,忽觉哪里不对,伽罗抬头环顾,瞧见侧面走近的人时,唇边笑意霎时僵住。

    华灯初上,夜市方开,客栈旁边有家热闹的酒楼,数位官员从中走出,正往这边走来。被拱卫在中间的人锦衣缓带,玉面含笑,那样熟悉的轮廓,不是姚谦是谁!

    姚谦显然也未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原本的得体笑容凝固,目光在伽罗身上黏了片刻。他周围的官员察觉异常,均往伽罗这般瞧过来,见是个极美貌的少女,各自露出隐晦的笑意。

    伽罗莫名觉出厌恶,收回目光,径直往客栈走去。

    这般云淡风轻,颇令那些官员诧异。

    姚谦愣了一瞬,忙冲众人胡诌解释,胡乱辞别后,大步追入客栈。

    闹市中的客栈生意火爆,这会儿正是饭后闲时,入厅右侧有个喝茶卖果点的地方,人来人往,稍嫌喧嚣。

    伽罗走得颇快,已经到了楼梯口,因碰着杜鸿嘉,正在说话。

    姚谦推开隔在中间的闲人,三两步赶上去,“伽罗!”

    伽罗面色不大好看,充耳不闻。倒是杜鸿嘉闻言看过来,见其面生,狐疑打量。

    姚谦还记得那日学甲巷中伽罗如遭雷轰的神情,见她躲避,只当是伤心如旧,只管紧紧看着伽罗,“你怎会在这里?我有话同你说,能否去那边的雅间喝杯茶?”见伽罗置若罔闻,面上稍现尴尬,继而道:“那日事出突然,我有不可言说的苦处,怕被人察觉,只能先行离开,未及解释。后来我去了学甲巷,没见到你,托人去尊府打听,也没有……”



    第79节

    

“阁下是谁?”杜鸿嘉看出伽罗不悦,出言打断。

    姚谦拱了拱手,往杜鸿嘉脸上打量。这一路回京,自谢珩至亲卫,众人都是寻常打扮,杜鸿嘉一袭锦衫磊落,腰间虽未佩宝剑,但习武之人自有股刚硬之气,与众不同,且看其神情,显然颇有敌意。

    他打量片刻,决定报出身份,“户部仓部司,姚谦。”

    “没听说过。”杜鸿嘉跨前半步,“找我表妹何事?”

    “我是伽罗……旧友。”姚谦侧身让开楼梯口的路,道:“去那边雅间好么?”

    伽罗冷嗤,转过头来,神情陌生而疏离。

    回京疾驰的路上,伽罗想过将来的打算,父亲的下落、外祖父家的处境、长命锁的秘密都令人挂心,思及淮南旧事,又怎会想不起姚谦?

    那日的心灰意冷清晰印刻在记忆里,往年同游的景致有多美好温煦,那日撞破实情的失望就有多深刻冰冷。

    曾经也是豆蔻年华里仰慕信赖过的人,是淮南春日里最念念不忘的风景,即便撕毁信笺时已决意忘记,又怎会真的毫不在意?

    尤其是在她四面楚歌无所依靠时,他转身另娶他人,那种天翻地覆的感觉,刻骨铭心。

    伽罗看向姚谦,竭力让声音平静,“确实是旧友。”

    “先前在淮南,这位姚大人曾是我外祖父的门生,往来密切。”她说。

    姚谦面显尴尬,旋即道:“伽罗,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京城中的情势……”他望了杜鸿嘉一眼,不欲在外人跟前袒露,道:“我们去那边喝茶细说,好么?”

    “不必。”

    “伽罗,从前的事,我半分都没忘记。迎娶徐兰珠,也非我本意。”

    “可你毕竟娶了她不是吗?难道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娶她?”伽罗哂笑。

    眼前的人俊朗如旧,还是如从前般温和如玉,然而一旦想起那日他断然落下的车帘,那种脚步虚浮又沉重,喉间干涩的滋味又蔓延开来。伽罗极力克制住轻微的颤抖,道:“徐相位高权重,必定给你远大前程。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匆匆上楼梯。

    “伽罗!”姚谦伸手想去拦她,却被杜鸿嘉挡住。

    杜鸿嘉脸色阴沉,待伽罗安然上楼,才朝姚谦拱了拱手,转身欲走。然而心底的猜测与恼怒终究难以压制,他蓦然转身,手掌重重扣在姚谦的肩头,“方才什么意思?”

    姚谦恼恨他的阻拦,冷声道:“与你何干。”

    杜鸿嘉挂心伽罗,不再周旋,恶狠狠道:“若是你欺负了她,我决不轻饶!”

    姚谦仿若未闻,只看着楼梯尽头。

    *

    伽罗匆匆拐过楼梯,快步走向客房,只觉廊道无比漫长。

    刻意遗忘的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当日未来得及发泄的伤心蠢蠢欲动,隔了许久回味,愈发令人伤心。她埋首前行,猛然察觉撞上某物,抬头看时,朦胧水雾之外,谢珩正低头看她。

    伽罗心中尽是翻滚的旧事,甚至忘了对谢珩的敬畏,仓促屈膝行礼,就想走开。

    谢珩探手,握住她的胳膊,眼含探究。

    方才无意中从窗户望出去,还看到她在对面的铺子挑选蜜饯,拿竹签子戳了挨个尝,专心又贪婪的样子令他不自觉的失笑。

    谁知一转眼,竟是这幅模样?

    脚步仓促,神情慌乱,泪水涟涟,半点不似平常的强作镇定。

    叫人担心。

    伽罗心中乱极,又被他看得窘迫,慌忙低头拭泪,试图挣开他的手。可他钳得很牢,伽罗想开口请他放手,然而喉头哽咽,恐怕一开口便会哭出声来。仓促之下,想也不想,与谢珩对视了片刻,蓦然俯身朝他的手咬过去。

    谢珩微诧,下意识的松了手。

    伽罗趁机夺回手臂,匆匆走了。

    手背上温热濡湿,谢珩抬手,看到手背上留了她的眼泪。他看了眼她的背影,转过头就见杜鸿嘉急匆匆追了过来。

    ☆、70。070

    此为比例最低的防盗章; 时间24小时; 敬请支持正版^o^  “又是西胡人?”

    “我看得明白; 就是他们!”刀疤男人左臂重伤; 愤愤道:“他们勾结土匪; 冲散我们的队形; 又趁乱抢走傅伽罗。我虽然派人去追,却没找到。傅伽罗身边那个婆娘还来找我要人; 妈的!西胡人狡猾无比; 也不知是钻进了地缝还是哪里; 翻遍了也没找到。”

    “务必找到傅伽罗,哪怕跟到西胡; 也得抢回来。”鹰佐满面怒容; “我调数万大军南下; 可不是只为南夏这点东西!南风死了; 傅伽罗绝不可再有闪失,否则断了线索,这回南征的功夫就全部白费。她那锁子也在西胡手里,务必设法夺回!”

    “遵命!就算死在西胡; 我也誓将傅伽罗夺回来!”

    鹰佐又问道:“当时傅伽罗被劫走,不是谢珩假扮的西胡人?”

    “不是。西胡人的容貌我认识; 领头的人前几年还在战场上见过。傅伽罗身边那婆娘很厉害,当时跟我一起杀西胡人; 装不出来。这回丢了人; 是我无能; 恳请殿下许我戴罪立功,抢回那傅伽罗,再来找殿下请罪!”

    说罢,双手托着弯刀,送至鹰佐面前。

    鹰佐眉目阴沉,半晌才道:“先给你五十精锐暗中去查,不够再派人手。务必找到傅伽罗,否则全家问罪!”说罢,取了那匕,手臂动处,斩下他一撮头。

    屋内重归安静。

    连日来的闷气难以消解,鹰佐看着素日重视的助手神情颓丧,更是生气,阴沉着脸将匕掷在地上,快步出屋。

    外面阳光甚好,院中花树繁茂,与初到时截然不同。

    从二月下旬至今,将近一个月过去,议和的事却未能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结束。

    南夏残兵的骚扰愈来愈频繁,听说那位被罢免的蒙旭被重新起用,正集结兵力,意图夺回城池。

    数年前蒙旭的战神之名响彻北地,令北凉西胡皆闻风丧胆,如阴影般笼罩。鹰佐早年曾与蒙旭对阵,见识过他神鬼莫测的本事。那回他以五倍的兵力围攻蒙旭,却被蒙旭杀得丢盔弃甲,落魄逃命时险些命丧敌手,哪怕事隔多年,回想起来仍旧胆寒。

    这位谢珩更甚,身在云中城里,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排了数次突袭,若非战报传来,他竟然都未曾察觉!

    逆境之下,他未曾求饶,反而以攻为守,这份胆气,比先前那位皇帝不知强了多少。

    鹰佐并不想在此逗留太久。

    然而数日胶着,议和的条件仍旧未谈妥,谢珩半分不让,显然是意欲拖延时间。

    鹰佐重兵进,固然攻占了许多城池,后军的隐忧却愈来愈重。

    西胡向来虎视眈眈,都城卫军及边防不可轻动,北凉能迅调动的军队几乎都在鹰佐手中。孤军深入,后援乏力,如此情势下,若是再拖数日,处境恐怕会更加艰难。

    权衡利弊,鹰佐进退维谷。

    *

    谢珩接到禀报,说鹰佐欲见他时,并未觉得意外。

    他已连着数日没能好生歇息,身体和精神皆已疲倦,斗志却日渐高涨。云中城外的蒙旭没有令他失望,数次突袭皆迅捷而勇猛,效果出乎意料。而在议和场中,鹰佐最初强硬傲慢的态度日渐收敛,代之以焦虑。

    这当然是好事。

    谢珩将杯中浓茶一饮而尽,苦涩的茶水从舌尖蔓延至舌根,经喉咙入腹,除了苦,再无其他滋味。换作淮南那些文人,大概会说他暴殄天物。可此时,他急需这样的苦涩来振奋精神。

    如常到得明光堂,里头鹰佐正来回踱步。

    屋内别无旁人,鹰佐见到他,开门见山道:“她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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