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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放到了这个方四的身上。
方四嘴唇微微颤抖，看了一眼赵亥又看了一眼赵旦以后，脸色变得难看而苍白。
他仿佛已经明白接下来的下场究竟会是怎么样了。
他五根手指紧紧地捏在了一起，咬牙艰难地说道：“我私自开设铁器作坊，在那关西，玉林，昌岛还有关东一带，都有他们的踪迹。”
“为了谋取私利，我蔑视大秦的律法，无视家族的家规，还将其铸造成了各种兵器和武器。”
“将之贩运，售卖，铸成了大错。”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方四一人所为。”
“不关家族的事，他们都是不知内情的。”
“我现在，认罪伏法，所有的铁器作坊还有仓库等等的地址，都在这个地方，陛下还有王爷您顺着地方去找吧。”
他颤巍巍地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张带血的图纸。
王战上前，一把抢了过来，而后给赵亥查看。
赵亥仔细将之打开，发现好几张的大开纸张上，有地图，有文字记录，都详细地记载了，那些铁矿、铁器作坊等所在的地方，以及开始运作的时间。
赵亥跟左右的人确认了一下，大致知道，这些东西，基本都是真的，也就相信了这信上提供的各种线索。
赵亥目光凝重地看向这方四，说道：“上一次，阿镇将军他们，围攻关口重镇的时候。”
“刘玉儿的手里，突然多出来一批重机弩，这些东西，就是你想办法送给她的吧？”
方四颓然地点点头，说道：“没错，都是我干的。”
“王爷，我实际上欺骗了您。”
“上次我问你要通关文书，说是要运一些丝织品去做生意，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好把这批重机弩运到太原郡去。”
赵旦脸色冰冷，“你走的是巨鹿郡的道？”
方四，也就是方先生，僵硬地点点头，“没错，太原郡的刘玉儿，出了大价钱，要问我买一批武器。”
“并且还威胁我，若是不卖给她的话，那么就等着她将我私营铁矿还有铁器作坊的事情，上报给朝廷，让我全家灭族。”
“不得已之下，我只能铤而走险，将重机弩卖给她了。”
“混账！”赵亥怒骂一声，恨不得上前一个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你为了你的一己之私利，害死了多少的大秦子弟兵？”
“朕的多少大秦好男儿，就这么被许多的重机弩，活生生地钉死在了那战场上。”
“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他们就应该死吗？”
赵亥的怒吼，宛若九天之上的滚雷，炸地众人耳膜都在颤抖。
这方四一时间，也是承受不住赵亥的责问，整个人吓得滚在了地上。
他看着赵亥，目光当中，都是恐惧之色。
赵亥身上的杀气，一层层地升高，几乎可以说是肉眼可见地攀升。
而赵亥身后的王战众人，他们俱是龇牙咧嘴地看着方四，恨不得上前扒了对方的皮和肉。
第九百章 英明
但是，大家都还是保持着克制。
因为，赵亥还没有说话，因为，这方四方先生的背后，都还有大鱼。
那些人，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如果他们不死，那么大秦永远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党颖王走近了一些，而后对着赵亥说道：“陛下，我的至交好友，做出了这样的事，本王也有很大的责任。”
“太原郡得到的重机弩，也是从我这个地方流进去的。”
“同样，也有本王不可推卸的责任。”
“今日，我们一件一件地说，一件一件地理，务必要给你一个交代，给大秦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说完，他的眼神当中，浮现出一抹杀机。
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挣扎。
他竟然抽出了自己的匕首，脸上充满了决绝之意。
赵亥立即懂了，赵旦是想要做什么。
他是想要，现在就了结方先生的性命，当着众人给自己一个交代！
“王弟！你莫要冲动！你们快拦住他！”赵亥情急之下，立即大喊。
而距离方四最近的王战，立即就出手，准备夺了赵旦手中的匕首。
可是赵旦仿佛早有准备，身子轻轻一侧，就躲开了他的这一击，而后用肩膀猛撞了一下，就将王战给震开了。
这赵旦，竟是个高手！
王战被这一撞，撞地偏离了身位，险些倒在地上。
而后，就在韩鹰即将到达之际，赵旦已经以千钧一发的速度，将匕首整个地推入了方四的胸口。
这一刻，全场死寂。
就算是韩鹰，都瞪大了眼睛。这赵旦杀人，未免也太果决了点，所有人都没有能够反应过来。
方四浑身剧烈地抽搐颤抖了一下，一只手死死地抓主赵旦握着匕首的手，另外一边，抓住了赵旦的肩膀。
他竟然对赵旦露出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仿佛非常痛苦，但却又露出了一抹微笑，好像是让赵旦不要自责，不要有负责感。
他的胸口，开始激射出鲜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白。
赵旦看在眼里，再也崩不住了。
“对……对不起。”
赵旦的声音颤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跪在地上，面对着即将死去的方四，眼神当中充满了悲痛之意。
他本以为，他可以面无表情，可以冷漠地做到这一切。
可是当这件事真正地发生了的时候，他的心就好像是在被刀割。
“没……没事。”
方四的嘴角苦笑着，脸颊在扭曲，身体也迅速虚弱下去，只能用最后的力气，握了握党颖王的手，表示了自己不介意。
“赵兄，当真不……不怪你……”
“认识你，是我方生津，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只是遗憾……有点遗憾，没能跟你一起去趟青楼，哈哈……”
“是我方生津做事不地道，做错了事，还要连累你来帮我处理。”
赵旦咬了咬嘴唇，以无声的沉默，吞噬了自己的痛苦。
四周的人看着他这么难受，也俱是没有心情再看下去，都把头转到了一旁。
同时，对赵亥的敌意，就更加深刻了。
而就在此时，韩鹰也是回到了赵亥的身边，低声对着赵亥说道：“陛下，恐怕是救不回来了。”
“那匕首，齐根没入了心脏当中。”
赵亥闻言，当即脸色一怔，有些震惊。
他没想到，赵旦跟这方先生的情谊，竟然是如此深厚。
那这方先生一声，应该是富贵荣华，享之不尽的。
可他怎么，还要做贼呢？
早知道今日，又何必当初啊！
突然间，这垂死弥留之际的方先生，就好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直起了身子，死死地抓住了赵旦的手。
“旦哥，我，我先走一步了。”
“你要照顾好自己，你是个王爷，你不能那么重感情！”
“会害了你的……”
他说到这里，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还有大量的血液，已经是让他说不出口。
看起来，他仿佛已经是一个死人。
死人的样子，总归都是不怎么好看的。
可他还是坚持着要来说。
“若是来世有缘的话，陌上花开的时候……”
“兄弟我，我还能偷偷来找你喝酒……”
“只是，你，你不能再哭鼻子，说你的生活不被你自己控制，说你过得艰难了……”
话音未落，一片叶子，缓缓地从院子里的树上飘了下来。
方四的瞳孔，逐渐地放大，然后慢慢地失去了颜色，一直到了最后，失去了生机。
但到死，他都始终还是握着赵旦的手，不曾放开。
“啊！”
最终，方四在赵旦的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而赵旦也为此怒吼惨叫了一声。
声音震动四方，悲痛得无与伦比，是人都能够感受到他心中强烈的苦楚。
他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从年幼的时候起，唯一的玩伴，唯一的挚友，唯一的知己。
即使，方四有他得不对，有他的罪行，还跟赵旦经常有所争执。
但是，让这样一个兄弟，死在自己的匕首之下，赵旦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也不能接受的。
许久以后。
院落当中，吹过了一阵的冷风。
几片本不该凋零的叶子，竟在此时坠落下来，落在地上，一片惨然。
赵旦死死地抱住了方四。
他的脸上，逐渐开始失去了一切表情，只剩下了冷冽，如同刀刮一般的冷冽。
他的背影，写满了萧瑟。
党颖王的这前半生，都过得不怎么好。
自小母亲就早亡，不受父皇的待见。
没过多久，秦始皇命丧，眼看着兄弟姐妹都被杀戮，而赵亥跟权臣竟相作恶，他生怕什么时候自己就被莫名带走处死。
担惊受怕孤身一人，来到了巨鹿郡。
没有亲情，没有朋友，只有利益和勾心斗角。
生命当中，唯一出现过的两束光，一束是李璎珞，一束就是方四方生津。
而今，他们都是相继离开了。
对于他来说，就好像是一颗心，直接丢失了一多半。
四周的巨鹿郡的高官还有将领们，都是心疼地看着自家的王爷。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王爷这么难过过。
他在人前，都是威武英明的主子，是赏罚分明，孔武有力的将军。
第九百零一章 答案
赵亥看到这个地方，也是内心当中深深地一叹。
他没想到，党颖王竟然对这方生津的感情这么深厚。
而且，好像对世家门阀有这么强烈的归属感。
难不成，朕是做错了吗？赵亥自己对自己发问。
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他也是陷入了挣扎当中。
第一次，站在帝王和亲情的抉择路口，赵亥沉默了良久，也都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而众人也都是克制着，保存着这种沉默。
大家都明白，场面的主导者，其实还是赵亥，这位在场人权力最大，地位最高者。
赵亥看着赵旦，也知道不应该再继续沉默下去了。
他便走上前来，说道：“方生津既然死了，那么，他的后事，就交由你操办吧。”
“其他的，朕也不去追究那么多。”
“看在你的面子上，他的妻儿还有老小，还有家族里的人包括共犯，朕现在也只能饶过了。”
“你，好自为之。”
赵亥转过身去，就准备离开。
而就在此时，赵旦抱着自己怀中逐渐冰冷的尸体，脸色冷漠，站了起来。
“皇兄，既然本王给了你一个交代，那你是不是，也要给本王一个交代？”
闻言，韩鹰等人都是齐齐皱起了眉头来。
对于党颖王这短短几天时间内的前后态度之变化，感到极大的不满。
若不是看见方生津死了，这党颖王情绪有点低落，他早就出言呵斥了。
赵亥转过身来，看着党颖王那充满了压抑的眸子，问道：“你要朕给你个什么样的交代？”
“只要合理，大哥都会满足你。”
闻言，巨鹿郡的高官们，都是纷纷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陛下还没有真正的发雷霆之怒，局面还是有缓和的余地的。
赵旦忽然一笑，说道：“看来，皇兄也还是觉得亏欠了我的。”
赵亥皱起眉头来，“朕这么做，只是因为你是朕的亲弟弟。”
“方生津的事，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他不死，那战场上那两万多的大秦男儿，就应该死吗？”
“他们现在就那么草草地埋在了荒郊野外，成了一座座的无主孤坟，他们就是应该的吗？”
“朕其实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明事理，懂法令，爱民爱国的好弟弟，难道这件事，你觉得朕做得不对吗？”
赵旦抬头看向有些灰茫茫的天空，摇头说道：“臣弟没有因为此事而怪你。”
“只是怪自己，不应该那么感情用事。”
“如果臣弟对他严格一点，那么，他也许不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方生津不用死，而李璎珞也不会离我而去。”
“臣弟，其实一直都在奉皇兄的命令行事。”
说到这，他充满愤怒地朝着自己的胸口捶了几拳，眼神当中，有着浓烈的忏悔之意。
“唉。”
赵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联姻，不是他做的，是身体的前身处理的，但这个锅，还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