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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陛下垂询!”群臣道。
“就朕与朝廷而言,自然应以百姓为根本,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么对于亿兆百姓而言,何为根本呢?”郭威问道。
三司使李毂当即答道:“民以食为天!”
“李卿说的好!”郭威击节叫好,当即又明知故问,“卿是三司使,掌管天下税赋,天下百姓人户,每日可曾饱食过?”
“近世革代频繁,兵火延年不息,天下不治久矣,黎民百姓怨声载道,困顿于野,不曾有过一日安生,哪里能得饱食呢?”李毂答道。
“好,既知如此,那么今日朝议之事已经明了,那就是归结为一个‘食’字。”郭威道,“何谓君明臣贤,那便是归结于百姓各得其所,衣食无忧是也,否则何敢口称‘君明臣贤’?假若百姓富裕,国朝则强大,不乏军用,人口繁衍昌盛,则不缺卫**士。至于教化百姓,仓禀实而知礼节,但凡百姓不缺衣食,就不致于沦为盗贼,离大治亦不远了。今我大周新造,正是百废待举之时,诸卿有何教朕?”
群臣恍然,皇帝今日明显是有备而来,绕了个圈子,目的却是很明确。这个皇帝不含糊,虽出身武夫,但并非不懂文治之道,群臣暗想道。
郭威很满意这个效果。他虽黄袍加身,他接手的不过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内忧外患,让他不敢懈怠。当他还是汉枢密使时,他考虑的不过是自己那一分三亩地,自以为天下大事不过尔尔,如今他贵为皇帝,忽然发现需要自己考虑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
“陛下仁慈,臣等钦佩不已。依臣之拙见,陛下若要百姓有衣穿有饭吃,需在土地之上寻策。”王峻身为首屈一指的重臣,抢先奏道。
“呵呵。”郭威手指韩奕道,“秀峰兄与韩卿不谋而合啊。”
郭威这话言有所指,这令王峻暗猜昨日韩奕所献疏章中,一定提到今日所提之事,要不然今日陛下怎么会将话说得如此顺理成章呢?这明明是利国利民好事,可昨日陛下又为何有不悦之色呢?王峻百思不得其解,他暗恼自己一向对郭威推心置腹,郭威却对自己有所隐瞒,搞得神秘兮兮的。
“韩侯有何高见?”王峻忙问仅名列自己之下的韩奕道。
一身紫服的韩奕,这时才出班奏道:
“世间兆民,无论贵贱,亦无论贤愚,均食五谷而长。臣在民间时,曾听乡人有俚语云,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又有俚语云,人是铁,饭是钢,一日不吃饿得慌!就百姓而言,家中有余粮,那便是小康了,还有谁会阴谋作乱呢?就朝廷而言,国库中有积粮,无论调派粮食赈灾,还是豢养军士,官吏俸禄,公卿可高枕无忧,何惧天下汹汹?然粮食何出?当然是出自阡陌沃土,出自百姓耕植。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子仲所言浅显易懂,没有故作高深之态,朕心安慰。”郭威赞道。他曾经过惯了穷日子,对如何填饱肚皮的问题,当然知道甚详。
论点由治国大道,到民以食为天,最后又落到了土地的问题。郭威借着连续抛出几个问题,将议题具体化、明确化,抛去了一切冠冕堂皇与文饰的论调,众臣们已经隐隐意识到大周朝将会迎来新气象。
王峻奏道:“正如李相公所言,天下兵火延绵数十载,百姓颠沛流离,安身立命尚不可得,哪里还有心种植呢?我大周朝辖境九十八州,虽比前朝所辖地域稍小,但遍观各州,各州均有旷土,昔日良田大多荒芜,野兽横行,只可惜无民耕作。我朝若思大治,需鼓励百姓耕作。”
“秀峰兄有何教朕?”郭威问道。
“天下民户,大多家贫产薄,征赋之外,差配既多且繁。百姓困苦无奈,只得抛下田地,远走他乡,并且往往每户人家均欠历代朝廷赋税。所以臣以为,天下并非无地可耕,亦非百姓不思耕种,而是百姓不敢耕种。陛下欲厚农桑,兴农业,其一必先减免以往所欠田税,让百姓安心,其二须废除征取之外的一切羡余、杂税、捐、役,为百姓减负。”王峻禀道,“除此之外,臣不觉得能有令百姓安心躬耕之策!”
“王相公所言甚善!天下苛税,其中以‘牛租’居首,恶名为万夫所恨。此租原本是梁祖征淮南时,掠得淮南耕牛数以数十万计,分给中原百姓使用的,受牛民户须岁输牛租。至今已过六十载,江山时移代改数姓,牛租犹在,并且百姓私藏一寸牛皮,不问前因后果,即处死罪。试问天下有如此恶租存在,百姓安敢一心一意从事农桑?”李毂趁机奏道。
“牛租之恶,朕当然知之甚深。但如今天下未平,军伍仍盛,光是每年军中所需皮革、牛角、牛鬃也不是个小数目,李卿可有解决之道?”郭威略忖道。
“这倒不难,臣可按照往年一年所需牛革之数,平均到户,每年随田税征纳即可。如此,既可满足朝廷一年所需,亦与民方便,又可减轻百姓负担。”李毂禀道。
“哈哈!”郭威不禁笑了起来,“让李卿为三司使,掌管财赋,看来朕是选对人了!”
郭威看了韩奕一眼,对着群臣说道:
“朕欲求大治,这一条便是奖励耕植,招抚流亡,平均赋税。至于理由,秀峰兄与李卿、韩卿方才都有精彩高论,朕不再赘述。
天下诸道,自乾祐元年以前,所以州县逃亡民户者,放免五年所欠夏秋田税,并放免往年所有差遣。自今年正月以前,所以逃亡民户,放免两年所欠田税,并放免所有差遣。
奖励诸道县令、主簿招添户口,凡一千户以下小县,每增添满二百户者减一选;三千户以下县,每增三百户减一选;五千户以下县者,每增五百户减一选。所有增添民户及租税,并须分依序上奏,有司按实数录卷。招添户口成绩优异者,县令与改服色,已赐绯者与转官,其主簿可加阶转官!”
“吾皇圣明!”群臣高呼。
郭威从御座上站了起来,缓慢走了下来,接着道:“朕在民间时,曾见到有民户,家中壮丁甚多,有余力私耕邻人遗弃田地。往往到了秋收时,主人家逃亡归来,便向官府检举告发私耕,乡里便多事了。田地当然不能抛荒浪费,今后凡是逃亡遗弃之田,准许他人向官府请佃,供输租税减半,若种后主人家归来,佃户可在秋收后归还田产,田主不得有丝毫侵扰。”
郭威想了想又道:“为了避免有小民趋利,抛弃自家田产,改佃他人田地。需四邻作保,官府签押。”
“陛下英明!”群臣再次高呼,只是多了一份难以明状的敬畏之心。
郭威在韩奕的面前停了下来,他将手放在韩奕的肩上:“子仲可还满意朕之处分?”
皇帝如此表示,自然表明了韩奕在皇帝心中的重要地位。
不待韩奕答话,郭威对着群臣道:“子仲昨日奏上一疏,洋洋洒洒十八条,为朕条划机谋,字字如金。今日之议,亦是子仲在疏中所言。朕既有王秀峰,还有青州韩子仲,参赞军国大事,何愁天下不治?”
“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份,不敢自满。”韩奕执笏躬身答道。他心中暗道:我明明奏的是二十条哩!
郭威当然识字,韩奕写的一手好字,也让他看得舒服,他明明知道韩奕奏的是二十条,却故意略去了另外两条,也正是这两条让他昨日有些不悦。昨日他这一不悦,让群臣包括王峻在内都浮想联翩。
“韩侯智谋,老夫有所不及是也。”王峻在旁插话道。
“秀峰兄怕是太过谦虚了。”郭威摆摆手笑道,他又转身问韩奕道,“子仲今年多大了?”
韩奕微惊:“臣今年二十一岁!”
郭威道:“卿二十一岁,有如此方略远见,这世上怕是罕见。天降大才,朕欢心鼓舞。但朕年近半百,卿可知一个年近半百的人与一个二十一岁的人,有何区别?”
“臣不懂,请陛下示下!”韩奕不知道郭威这是演哪一出,不知深浅,只好以退为进。
“二十一岁的人气吞如虎,力争上游,不撞南山不回头。五十岁的人如老牛,虽然行动迟缓,但可负载数百斤,走得稳,走得顺当。”郭威意味深长地盯着韩奕道,“卿可明白?”
尽管韩奕一向谨慎,但他终究是年轻人,郭威刚做上皇帝,他便急不可耐地上奏表章,为大周安定天下恢复民生建言献策。昨日那奏疏上,最令郭威不悦的一条,便是裁汰禁军。
郭威是依靠禁军做上皇帝的,这支由骄兵悍将组成的力量,渐有曾经横行百年之久的魏博牙军的嚣张之势,直接决定了天下的归属。郭威当然知道韩奕是出于维护自己权威的目的,因为禁军既然昨日能拥戴他郭威为帝,明日后日或许拥戴另一人称孤道寡。
禁军中骄兵悍卒,历代相袭,其中盘根错节,要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这种不稳定因素的威胁,根本就不可能。哪怕是泄露点消息出去,恐怕也会酿成兵变,所以郭威没有将韩奕的奏疏公之与众,连王峻都未曾于闻。
这便是一个年长者与一个年轻人之间的区别。韩奕是聪明人,他当然明白郭威的警戒之语,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指望郭威能够采纳自己的建言:
“臣谨记陛下告诫,凡事多加思量,以免顾此失彼。”
“韩侯年少得志,若是有不妥之处,惹陛下不悦,也是人之常情嘛。”王峻晒笑道,心中却更是疑惑,不知郭威在与韩奕打什么哑迷。
郭威微微一笑,走回自己的御座,命人宣制,其制曰:
朕受命登极,兴邦建统,抚有天下,忠臣良将,夙夜奉事,其功大焉!
枢密使、检校太傅王峻,夙夜奉事,参赞军谋大事,无不裨益……可加同平章事,进封开国公,赐功臣号……刊石记功!
前天平军节度使、检校太保兼侍中韩奕……加兼同平章事,进封齐国公,领开封府尹,赐“推忠协谋翊戴”功臣号,典军如故。
其亡父熙文,追赠检校右仆射,亡母张氏追赠虢国太夫人。父母俱荣,孝子无不逮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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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新朝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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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新朝5
一年之计在于春。
虽然还在正月里,但风已经变得温驯起来,大地已经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就是柳梢也已经泛着一丝丝青意。
在这样的季节里,人们已经着手准备着一年大计。农人盼望着好收成,商贾盼望着好生意,守选的进士们奢望能在这新的一年里得到一官半职。
对于新造的大周王朝来说,这一个正月已经为它的未来定下了基调。
新皇帝郭威,早已经从黄袍加身的兴奋和喜悦中冷静下来,他考虑的是如何让自己的帝国从千疮百孔中恢复过来,如何保证自己的帝国长治久安。不管是奖励耕殖,还是招纳逃亡,或是减税纾困等等治国大计,仍然需要时间去抚平长期战乱留下的创伤。郭威一边遣何福进与李洪义分赴许州与宋州二镇,一边遣大将王彦超率军荡平刘赟的老巢徐州,并且同时遣使稳住北方的辽人,飞快地控制了内部局势。
正如这正月里的天气,虽然免不了有倒春寒,提醒人们注意残冬的余威仍在,但毕竟春天的脚步已经近了,在可期的未来,必将是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好时节。新帝国在它刚建立不久,就已经表现出种种充满活力的迹象。
大梁城外,韩奕骑着骏马缓缓而行。在这位年轻的开国公面前,数万来自开封府、郑州、曹州的民壮正趁着春播之前的农闲时节,忙着浚通汴水漕运。之所以选择这个时节,不仅是因为此时的河流水枯,便于拦截水势开挖河渠,更是因为冬末春初正是农人最闲散的时候,不伤农时是也!
韩奕又一次让世人为之惊叹。
因为他在前朝时,先后官历郑州、洛阳、郓州三郡,不显山不露水地做了历代无数人想做却做不成的事情,汴水、五丈河、济水、汶水等事关漕运的主要河流,都恰好在他的治下。
所以,当他再一次重提疏通漕运的建议时,上至皇帝郭威,下至群臣,猛然发现韩奕在过去的几年中,凭自己一州一郡之力,积少成多,已经默默地将这个大工程完成了大半,仅留下汴水流经的开封府地段。
为国为民者,往往大声疾呼,力排众议,并且知难而上,这是诤臣,固然值得称赞,但那些埋头苦干不声不响只争朝夕的人,更值得钦佩。韩奕无疑是这两者兼备之人,当初他大声疾呼却无人喝彩之时,他只能选择自己干。
在不经意间,人们突然发现韩奕不仅仅是一个武将,更是一个实干家,这与他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