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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耻大辱,因萧禹珪之死,辽主一怒之下,处死了十余个大酋泄愤。
“我与他不太熟!”萧隆觉得脸上发烧。
“哼,韩某亲自用他项上人头,祭了我的军旗!”韩奕的话掷地有声。“犯我军威,虽远必诛!”
萧隆猛然一惊,仔细打量了韩奕一眼:“敢问周使姓韩吗?难道是韩王亲至于此?”
“本使姓韩名奕,好让使者知道!”韩奕猛地一拍席案。
这一声巨响,好像晴天霹雳,让那萧隆下意识地缩头往地上一跪:
“小使冒犯了韩王,恕罪、恕罪!”
这一幕,让金陵君臣纳闷不已。他们却不知,韩奕曾以寡敌众,令辽人得到了刻骨铭心的教训,辽人最敬重英雄,即便他是敌人。也正是因为山西之战,辽人知道中原不仅有一个渐渐老去的符王(彦卿),还有一个新崛起的年轻杀神韩王(奕),尽管韩奕未曾被封王过。韩奕之名,可止河东小儿夜啼。
“听说草原上,最讲究以力服人,以武折人。萧使者如果不服,你我可以比划一下刀箭功夫,不死不休,如何?”韩奕再次喝道。
“不敢、不敢!”
人的名,树的影,萧隆早已被韩奕夺了心神,哪里还有半分胆气,简直是一败涂地。
李璟可不想让自己的寿宴变成了流血之所,连忙说道:“韩侯息怒,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李璟对韩奕刮目相看,他虽听说过韩奕在北朝的名声,认为那不过是夸大其词,但今日却亲耳从不可一世的辽使口中听到,怎能不让他震惊呢?千军易得,良将难求,他下意识地直呼起韩奕的爵位。
萧隆乖乖地坐到自己的席位上,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各方使臣接连入贺,但原本隆重喜气的气氛似乎不那么张扬,直到酒过三巡一番歌舞之后。
金陵的歌舞,自然是天下一绝。身着薄纱的舞姬,施展着曼妙的身姿,载歌载舞,抒写着江南的写意与闲适,还有富贵与精致。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这是冯卿的新作吗?”李璟问冯延巳道。
“回陛下,这是微臣拙作,让陛下见笑了。”冯延巳道,他装作诚惶诚恐,言语间却含着一丝自得之意。
“冯卿的词,自然是不错的。不过,这吹绉一池春水,干卿何事?”李璟故意问道。
“微臣词拙,不若陛下之‘小楼吹彻玉笙寒’,陛下此句,必将流传千古!”冯延巳道。“小楼吹彻玉笙寒”之句,出自李璟近来的佳句,而那“吹皱一池春水”本就是冯氏得意之作,冯延巳自叹不如,这是变相拍李璟马屁。
李璟不禁哈哈大笑声来,怡然自得。
“父皇,儿臣有宝要献!”说话的是南昌王李弘冀。
“冀儿有何宝物要献?”李璟问道。
“儿臣有幅画要献给父皇,请父皇御临览。”李弘冀面带希望冀之色。李璟却看向自己的第六子李从嘉:
“嘉儿,你兄长孝顺,不知嘉儿可有宝物要献?”
“正巧了,儿臣也有一幅画要献给父皇。”李从嘉乖巧地说道。
“哈哈!”李璟笑容可掬,“没想到朕的两个儿子都想到一块去了,礼轻情重,若是奇玩珍宝,倒是太俗了。”
当下,两位皇子各将自己带来的画献上,李璟命人将这两幅画摊在殿堂中的空地上,供百官一同欣赏。
大皇子李弘冀献的是一幅《万里平戎图》,将李璟描绘成一个亲冒箭矢临危不惧的马上皇帝,虽说名不符实,但勾画出李璟所自豪的开疆扩土的武功。
六皇子李从嘉献的却是一幅《闲居图》,却将李璟描绘成了一个田家翁,看上去闲云野鹤,把酒临风,飘飘若仙。
韩奕暗道这两幅画画旨不同,却是体现出两位皇子截然不同的性格与兴趣所在。不过要说用心,很显然却非六皇子李从嘉莫属,因为这是出自李从嘉亲笔所绘,画技虽显生硬,但业已登堂入室了。
“周公,卿以为如何?”李璟问周宗道。
周宗暗道,两位皇子分别献宝,各取所好,谈不上孰优孰劣,他不可能夸奖一个贬低一个,略忖了一会儿道:
“依老臣拙见,两位皇子所献宝图,各有千秋,难分高下……大皇子嘛,侧重于陛下武功赫赫,功业彪炳史册。六皇子之图,则是说陛下高雅闲适,治大国如烹小鲜,运筹帷幄……一武一文,一张一驰,说的正是陛下文治武功……”
姜果然是老的辣,周宗摇头晃脑品评,立刻赢得满堂彩,就是一心要压过自己皇弟的李弘冀,也觉得周宗评判的实在太公道了。
李璟龙心大悦,吩咐左右给自己的两位儿子各有赏赐,李弘冀得了一把宝剑,李从嘉得了自己的一套文房四宝,各自欢喜。李璟仍觉意犹未尽,竟问起了韩奕:
“听说韩侯文武双全,不仅善于领兵打仗,还擅长丹青?”
“回陛下,小使乃是粗人,不懂什么丹青。”韩奕答道。
李璟脸上忽然含着一丝暧昧的笑意:“朕偶得一副肖像,听说这出自韩侯之手,不知是否确有此事啊?”
宫人连忙取出薄薄一张纸交给韩奕,韩奕见这正是自己所绘周宗之女周宪肖像,惊讶于这画怎会到了李璟手中?他只好承认道:
“无聊之作,让陛下见笑了。”
“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韩侯正值青春年纪,爱慕妙龄女郎,也是人之常情。”李璟笑道,他要是知道韩奕所绘的是周宗之女,大概就是不会这么说了,顿了顿道,“贵主出身军伍,因众军拥戴而登基称帝,正是英雄本色。朕虽身在江南,但朕对贵主仰慕已久,只是无缘相见,今日韩侯不如贵主作上一画,让朕一观贵主雄姿如何?”
韩奕暗忖,这李璟说的是太好听,大概是想从自己的画作中看看郭威面相是否值得自己注意,遂道:
“小使恭敬不如从命!”
“好,韩侯果然快人快语!”李璟笑道。韩奕却又道:
“陛下,小使出身军伍,以前常于行军打仗之中难得偷闲,因此染上了一个毛病,那就是必须要有一位绯衣高官为小使磨墨!”
“放肆!”
群臣纷纷低骂,暗骂韩奕想效仿李太白,既可笑又无耻,谁也不想做那磨墨者。他们宁愿相信这是韩奕推辞借口,事实上韩奕确实是这样想的。
“陛下,臣愿为周使磨墨!”
就在群臣纷纷循声望去,只殿廊柱后面站着一个绯衣官员,蓄着一副美须,年纪不小,但却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站在众臣当中却有鹤立鸡群之态。
君臣满殿一声失声,大殿之中忽然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情绪,甚至有人压抑着嘴角的笑意。
韩奕没想到真有人敢主动站出来,他定眼打量此人,见他虽然身着绯衣,但所就坐的位置却不尴不尬,至少在满堂绯紫当中地位不高,离皇帝太远,只是此人面相倒是让他有似曾相识之感。
“敢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所司何职?”韩奕拱手问道。
“不劳使者相问,韩某乃是我大唐皇帝御下小吏而已,何须通报姓名与官职。”这位也姓韩的绯衣官员朗声说道。
韩奕吃了这一呛,心中却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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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惊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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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惊涛2
皇家所用的文房四宝呈现在韩奕的面前,韩奕打心底里艳羡江南文物的精致。
笔是宣州人诸葛氏所制之绝佳好笔。此笔以鼠须为原料,不用柱毫,不分心副,硬软适手,百管不差一分,做到尖、齐、圆、健四德具备,文人墨客得此佳笔,犹如善射者得到最趁手的好弓,又如善骑者得到一匹如履平地的宝马。
纸亦是宣州所制上等好纸,吸水性和沁水性都强,易产生丰富的墨韵变化,以之行泼墨法、积墨法,能收水晕墨章、浑厚华滋的艺术效果,正是抒情写意的佳品。金陵宫中所用宣纸,又经过再次加工,精美程度更是寻常人难得一见,六皇子李从嘉是始作俑者,此纸以他的寝宫“澄心堂”为号。
墨是歙州奚氏好墨。奚氏本是北方人,因战乱避祸江南,而将制墨之秘技带到了江南,其墨以松烟、珍珠、龙脑、白檀、鱼胶等名贵原料,制成的墨坚如黑玉,用起来丰肌腻理光泽如漆,金陵宫娥甚至用它来画眉黛。
砚是歙州有名的龙尾砚,石材出自当地的龙尾山,质地绝美,成品以其雕刻浑厚朴实、线条挺秀、刀法刚健著称于世。而皇家所用的更是其精品中的精品,任何一件都是文人们梦寐以求的文房佳品。
江南文物,自然不是中原可比。
身着绯色官服的虞部郎中韩熙载,神情专注地磨墨,面前古朴的龙尾砚令他想到了家乡青州当地出产的红丝砚,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雅的墨香。可惜的是,当年他逃离中原时,竟然未能带一件家乡器物,这不能不说是件憾事。
韩奕握着诸葛笔,一边铺纸,一边偷眼打量着韩熙载。
“韩侯是要画横幅吗?这宣纸可够大?”韩熙载似乎意识到韩奕灼灼的目光,冷冰冰地问道。
“我想绘幅长卷,至少也有我大周君臣五十位人物肖像,就叫做‘群英图’吧。贵朝陛下临时有命,恐怕也是一时找不到这等尺寸的纸张,等我分别绘好了,拼裱起来也行。”韩奕答道。
“这又有何难?”答话的却是六皇子李从嘉,他拍着胸脯道,“我宫中藏有不少长幅宣纸。即便是纵三尺,长五十尺的巨幅也有。”
“来人,去我寝宫多取些贡纸来!”李从嘉说着便差宫人去自己寝宫去取。
“多谢六皇子!”韩奕致谢道。初次见面时,李从嘉给的印象极佳,如果李从嘉不是南朝皇子,韩奕愿意将他当作小弟来看。
古人将人的面相跟他的命运联系起来,甚至一个人的面相与国运气数有关,市坊间更有许多人以此谋生。
千百年有关骨相的书籍多不可胜数,汉时的王充曾在《论衡…骨相》中阐述人的骨骼、形体、相貌同人的性格和命运的关系,列举了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商汤王、周文王、周武王、周公、皋陶、孔子、刘邦、吕后、汉惠帝、汉元帝王皇后、赵无恤、黥布、卫青、周亚夫、秦始皇等历史名人的相貌特征以及被相面者相中的故事。
李璟提出让韩奕画郭威肖像,并非心血来潮,正是想借此了解大周国的气数命运如何,想必大半是因为中原皇帝姓氏换的太快的缘故。城头变幻大王旗,说不定明年汴梁又换了个异姓做皇帝,只要中原又乱了起来,就没有什么令他担心的,江南可以高枕无忧了。
通常来讲,韩奕应当婉拒,然而他却主动要绘出汴梁君臣五十人肖像,这当然会引起满殿大臣窃窃私语,勾起他们对汴梁君臣好奇之心。
如果真要探讨人的面相跟命运的联系,韩奕也不得不信上几分。他微一抬头,见大皇子李弘冀与六皇子李从嘉并排坐在自己的面前,一个面色阴沉果毅,一脸落寂寡欢,另一个丰额骈齿,目有重瞳,神情却娇弱的很。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等我回到汴梁,再绘上一幅。”韩奕心中早就打定了注意。
“哦?凡绘画之道,以人最难,其次山水,然后狗马、器物,韩侯要绘出五十人,怕不是一件易事。”韩熙载道,“古之丹青名家,善绘人物肖像者,张僧繇注重人物皮肉,陆探微注重人物骨骼,顾恺之注重人物神态,就不知韩侯注重什么?”
虽然装作与韩奕毫无关葛,但韩熙载暗示韩奕至少在下笔之前应深思熟虑,哪想到韩奕见韩熙载一再称自己的爵位,故意与自己撇清亲戚关系,也中很是不爽,便道:
“久仰韩大人学识渊博,韩某于画技初窥门径,略有所得,一个时辰后便知晓。”
“韩侯画五十人的巨幅,只需一个时辰吗?你未免太草率了!”韩熙载对韩奕的画技表示严重怀疑。
“我胸有成竹!”韩奕自信道,因为他所理解的绘画跟时人所理解并不是一回事,尽管工具都是毛锥子。
“何谓‘胸有成竹’?”李从嘉又插话道。
“敢问六皇子,何谓‘写生’?”韩奕反问道。
“凡是临摹花果、草木、禽兽等实物的都叫写生;摹画人物肖像的则叫写真,而与之相应的有‘写心’和‘写意’。”李从嘉侃侃而谈。
“皇子高论。听说皇子也是丹青高手,方才那幅《闲居图》便是如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