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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魏卿也应及时上奏军情,难道朕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吗?”郭威脸上稍缓,转而又问道:
“副使韩奕可有奏表?”
“这……”
魏仁浦一时为难,他悄悄地向郑仁诲示意,郑仁诲暗暗叫苦,索性装作看不见。
“皇上,韩子仲正在华山脚下问道哩!”王峻突然大笑,“说不定,他已经从华阴陈抟老道那里求出了长生不老的法门!”
“他竟然将国家大事置之不顾?”郭威大怒,“秀峰是如何得知的?”
“无他,从潼关西来的人告诉老臣的,听商旅说韩侯还在华阴与人起了争执,一言不和便杀了无辜之人,臣想别人纵有不对的地方,也不该随意杀人,或许是臣道听途说,算不得准的。”
群臣哗然。韩奕杀了人,并不算什么,但两件事情放在一起,至少也落得个轻慢皇命的罪名来,更何况被死对头王峻逮住了。
郭威气的不轻,范质为人公正,仗义说道:
“陛下,臣以为这期间或许有些误会,陛下不如先遣中使追上韩侯,命他……”
“误会?范相公莫非是以为老夫会随意诬陷韩侯,前静难军节度使侯章便在阁门外,韩侯枉杀的便是他的下属,皇上不如宣他进殿,一辩是非?”
“宣侯章进来!”郭威命道。
“皇上,臣得以觐见皇上,实乃侥幸是也,若不是臣机智,臣早做那韩侯刀下之鬼了!”
侯章一入了崇政殿,便大声疾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在华阴县遇到韩奕的经过,当然将自己盛气凌人的那一节抹去不提。
“一万贯啊,皇上,臣本一片孝心,那陈老道的一头毛驴竟然要卖一万贯,韩侯分明是仗势勒索臣,臣却不敢不买,否则便要人头落地,无法来京师觐见皇上了。”
群臣听了大概,这当中虽然有许多人惧于王峻权势,侯章何样的人物,大家清楚的很,但听他被韩奕勒索了一万贯,内心底里得觉得有种别样的痛快。
“皇上,臣弹劾韩侯有四大罪状,一曰藐视皇命;二曰滥杀无辜;三曰欺凌大臣;四曰骄纵妄为。臣叩请皇下治他个死罪!”王峻乘机说道。
“死罪?”郭威生气归生气,闻言愕然,“秀峰,这未免太重了吧?韩奕对国家有过大功。”
“那就革去他的功名与官爵,贬为庶民,永不叙用!”王峻知道除非韩奕真正举兵谋反,否则是无法借一件“小事”轻易除掉他,就退了一步。
“皇上,息怒!”范质奏道,即便是这种事,他也不愠不火,“方才臣听王相公及侯帅一番陈辞,这也不过是一面之辞,皇上岂能因一面之辞而向臣子问罪?韩侯无论有过无过,他均有权上表自辩,皇上也好斟酌两方面陈辞,否则皇上岂不自陷于囹圄?有过罚之,明也;无过纵之,亦乎明也!全凭国朝纲纪!”
范质这一番话,公正至极,不偏不倚,引得群臣称赞,郭威赞赏道:
“范卿这一番话,极合朕心,卿真乃大臣楷模!”
王峻连忙道:
“范相公此言差矣,敢问韩侯此时身在何处?自有庆州之命,他缓缓西行,还与道人唱和,这难道不是藐视皇命?单此一条,皇上不可不问,否则此例一开,那京师内外大臣们岂不都阳奉阴违,置朝廷于何地?况且,他此番庆州之任,乃是军令,军令如山倒,不可与寻常之事等同,试问两军阵前闻鼓不进,该当何罪?”
“既是军令,那么临阵换帅,岂不是犯了兵家大忌吗?”范质驳道,“不如令其待罪立功!”
“那依范相公之意,韩侯犯了甚么罪,要让他待罪立功?”王峻立刻反将了一军。
“这……自然是王相公方才所言之‘藐视皇命’。”范质觉得自己了挖了个坑,然后跳了下去。
“好!”王峻击掌笑道,“既然范相公与老夫观点一致,就以一月为限,命韩侯平定野鸡之乱,否则便要问他大罪,贬为庶民!”
“一个月太短,不如六个月。”范质摇头道。
“六个月?久闻范相公公正严明,极得法旨,身为宰相,你刻意为韩侯张目,难道是有意扰乱朝纲?”王峻拒绝相让。
“你!”范质此时怒了。
郭威坐在牙床上,看着范、王二人争论,见范质这样的身受自己器重的宰相之臣也被王峻完全压住,其他大臣更是不敢插上一句,联想到短短几日内收到各地藩帅递上来替王峻求封节钺的奏折,暗惊王峻能量太大,有时飞扬跋扈竟然不顾自己这个皇帝的脸面。
“住口!”郭威怒道,“秀峰与范卿都是国家重臣,当廷咆哮,成何提统?关于韩侯之事,朕意已决,就以明年三月初一为限,命他平定野鸡之乱,否则朕定要问他个欺君重罪。范卿秉公论事,其心可嘉,朕赐卿锦袍一件。至于秀峰,就事论事,维护朝纲,又奔走于繁忙河务,劳苦功高,朕就赐秀峰节钺,兼领青州一镇!”
王峻心头狂喜,而范质、郑仁诲及魏仁浦等人则是大惊失色。
“散朝!”
侯章见皇帝与大臣们都走了,心里不是个滋味,原来自己在皇帝的眼里是如此的无足轻重。
“你这个匹夫,还不走?”王峻踢了侯章一脚。
“恭喜相公了!”侯章强颜欢笑。
到了阁门外,王峻笑道:“其实我今天能得授节钺,亏得你一份助力,本相自然不会亏待你。”
“在下愿效犬马之劳。”侯章暗道自己这次算是彻底得罪了韩奕,不如索性攀住王峻这棵大树。
“哈哈,老夫得这青州节度使之职,本是锦上添花。今天老夫授了节镇,老夫不能亲往青州,侯帅可愿代我牧守青州,做那节度副使?”王峻问道。
青州是大镇,所处地界又无接敌之虞,近年来又风调雨顺颇为富庶,侯章要是做上了青州节度副使,其实跟正使没有什么区别,因为王峻不可能亲自坐镇青州,他自然是千般愿意:
“在下愿意!”
侯章想了想又道:“淮阳王符彦卿是前任青州节度使,青州又是韩侯家乡所在,青州上下官吏恐怕不太听我使唤,如果相公能够助我一些钱帛打点,定会事半功倍。”
“这有何难?朝廷国库中还有些绢帛,待老夫取来便是!”王峻浑不在意。
侯章悄悄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王峻竟然敢打国库的主意。
……
华山云台观,韩奕正与老道陈抟对弈。
韩奕在这里已经待了七日,这七日来他与陈抟相处极是融洽,陈抟博学儒雅,韩奕也是谈吐不凡,难得的是韩奕并非如寻常人那样对陈抟毕恭毕敬,或者是有所求而来,他对陈抟只有尊敬,对陈抟有意说出的有关修道之术一笑了之。
最后,陈抟也看出来韩奕是刻意在自己这道观里消磨时光。就在汴梁皇宫中王峻告了他一状之后的次日,韩奕就收到了京师快马传来的消息。
“怎么,侯爷终于要走了吗?”陈抟指着拎着包袱从观中走出来的郑宝等人问道。
“是啊,感谢真人盛情款待,再不走,小侯这脑袋就快保不住了,小侯还想多活几年。”韩奕答道,他舒服地伸了伸懒腰,极是惬意。
“哦?我观侯爷面相有大福,不像是……”
“哈哈,真人这是要讨赏钱吗?小侯已经替你挣了万贯,够你修上十座气派的道观了。”韩奕大笑。
“看来是我老道太小家子气,真人不露相,侯爷果然是英雄气慨,拿得起放得下!”陈抟赞道。他再看面前棋局,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入了死局。
韩奕站起身来,再笑道:“七日二十七局,唯有此第二十八局赢了点脸面,多谢承让。”
陈抟棋力自然非韩奕可比,但韩奕总算用二十七局摸清了陈抟棋路,屡败屡战,让陈抟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终于输了一局。
不待陈抟答话,韩奕接过郑宝递上来的马鞭,纵身跳上了坐骑,拱手道:
“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就此与真人别过,此番一去,怕是难有如此闲暇之日。生有何苦?死有何惧?莫生莫死,莫虚莫盈,是谓真人!愿他日天下太平,小侯再来叨扰真人!”
弯弯曲曲的官道上,韩奕与众位年轻人纵马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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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庆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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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庆州1
杀牛族族长姓拓跋,名雄。
杀牛族是党项诸族中的一族,而党项属西羌中一支,原本居住在青唐黄河上游,以部落为姓,形成著名的党项八部,其中以拓跋部最为强盛。后来党项人数次内迁,包括在对唐的战争失利,以及吐蕃的崛起等原因,党项人开枝散叶,如今大大小小数百族,大者数千帐,小者不过百帐。
唐末,党项人参加了唐廷对黄巢军的镇压,平夏部首领拓跋思恭因有功被封为节度使,封爵夏国公,再赐李姓。这拓跋思恭便是今夏州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的祖上,李氏利用中原藩镇争战无暇北顾的机会,形成了以夏州为中心的割据势力,至今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不过,杀牛族拓跋雄与夏州李彝殷除了有共同的祖上,但如今两家并无交往。拓跋雄今年二十七岁,正处壮年,为人又极为精明,听闻官军正在征剿自己的仇敌野鸡族,拓跋雄便带着一批牛羊前去劳军。
拓跋雄能主动来此向官军示好,除了因为与野鸡族有世仇之外,还存着另外一层心思,他想从野鸡族灭中分上一杯羹,占了野鸡族的地盘。他有时会想,若是所有的党项人能够团结一致,结束相互之间的仇杀,天下或许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骑在马背上,拓跋雄无心观看原野山色,他心里盘算着如果见到折从阮应该如何应对。官军上一次聚集庆州,这在党项人的记忆中的还是很久以前的事,虽说这次是因野鸡族叛乱而来,但对他们这些大多与汉人官府相安无事的群蕃来说,也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说不定大周军队待剿灭了野鸡族,就会腾出手来对付自己。
这世上便是弱肉强食,他拓跋雄说不定也能如拓跋思恭一样创下一份大基业来,李彝殷的祖上能做到,自己或许也能做到哩!
咻、咻!
这既是围猎的鸣嘀,也是战斗的号角。拓跋雄听到他熟悉的鸣嘀声响,迅速地将腰畔的角弓握在了手中。
山岭的那一端,一丛松树的背后突然出现了十骑,紧接着近百骑跟着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族长,是我们的仇人,野鸡族人!”族人们惊呼道。
“慌什么!”拓跋雄骂道,“将牲口圈在外面,勇士们居中放箭,给我狠狠的还击!”
拓跋雄这次出来,只带了五十名族中壮丁,因为他带来了不少牛羊,这无疑吸引了野鸡族人的目光。拓跋雄的命令,让族人们有了主心骨,他们本能地做出了反应,迅速地以牛羊为盾,就地抵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野鸡族为首的正是李乞埋,自从活捉了官军的重要人物李处耘,李乞埋尝到了四处游击的甜处,屡有斩获,在自家族中的威望好像也提高了不少。他远远地就看到了仇敌拓跋雄的身影,心中狂喜。
但拓跋雄用手中的箭矢,给李乞埋一个下马威,一个照面野鸡族战士就倒下了七位。杀牛族战士躲在牛羊后面,巧妙地还击。
“给我先射牛!”
李乞埋咆哮如雷。
一声令下,野鸡族战士的箭矢纷纷冲着牛群奔了过去。牛个头大目标,纷纷中箭,虽然皮燥肉厚,奈何身体吃痛,立刻发起狂来,挣脱而去。
战场形势立刻急转直下。拓跋雄见状,只好命族人上马,寻机突围。
“勇士们,那是我们的仇人,不要让他们跑了!”李乞埋志在必得。
“杀牛族的勇士们,那是我们的仇人,为我们的族人报仇!”拓跋雄高举着血淋淋的长刀。
残酷的白刃战开始了,拓跋雄挥刀砍去,欺近的野鸡族战士被他劈成了两截,迸飞的鲜血点燃了所有杀牛族战士的战意,以众抵寡不是他们想要的,但他们别无选择。至于两族的恩怨由来,早已经被历次战斗中的鲜血所淹没。
拓跋雄率领着族人且战且退,折损了不少好手,也没让对方占太多便宜,奈何李乞埋早已经将他视为自己的猎物,不容他轻易逃脱。
“哈哈!”
李乞埋策马**在山坡上,看着坡下杀牛族人豕突狼奔的模样,心中得意万分:
“拓跋雄这次必是我李乞埋的俘虏!杀牛族族长被活捉,这可是祖辈们没能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