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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令公,陛下遣茶酒使郭允明来我洛阳,降口谕命我嘉庆节入朝。”韩奕答道,又补充了一句,“非经中书敕令。”
“陛下口谕?”折从阮面露异色,“看来韩侍中深受陛下厚爱。”
韩奕没有回答,引着折从阮一行径直穿过洛阳城,在白马寺的晚钟声中,抵达一片亭台楼阁的所在。这便是洛阳有名的金谷园,西晋时石崇曾在此筑别墅,园随地势高低筑台凿池,如今石崇时的遗迹俱无,但园林楼阁倒是更加繁盛,远远望去,一片蔚然。
来到一处宅院前,韩奕停了下来,指着身后的院落道:
“此处便是韩某在金谷的一处私第,韩某平时住在留守府,不曾在此宅住过。令公远来,尘色未洗,不如暂居此处。”
“侍中太是客气了!”折从阮对韩奕表现出来的热情,十分感动,他是个豪爽之人,也不跟韩奕客气,径直入了宅院。
这座院子,虽然并不奢华,但园内清溪萦回,水声潺潺,小鸟啁啾,园内还有一处苗圃,种植着几丛牡丹。洛阳以牡丹最著,有许多善种牡丹的花师,秋天嫁接,春天开花,巧夺天工,更有花师按照祖传的方子,以秘药埋于花根,让牡丹开出别样的色彩来,价值自然不菲。
折德扆跟在父亲与韩奕的身后,东瞅瞅西瞧瞧,很是满意,偶尔将目光越过曲回的院墙,见不远处有一片宏伟的楼阁,一片灯火辉煌,宛如洛阳城内的宫殿。
“那是何人的府第?比韩侍中的宅院大多了。”折德扆问道。
韩奕笑道:“衙内,那是苏相公的私宅。”
“哪一个苏相公?”李处耘顺口问道,因为朝中有二苏。
“那还有谁?苏逢吉呗!”呼延弘义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座宅子看上去既大又气派,你若是进去观赏,里面的摆设奢华无比,保准吓掉你舌头,我也没看到姓苏的住过一回。”
折从阮若有所思,只听韩奕道:
“令公与贵亲属,先梳洗一番。在下已经命人准备了宴席,为令公接风,令公鞍马辛劳,明日不妨再休息一日,后日我再陪令公游览一下洛阳名胜。在下已经安排了一班伺佣,令公在我洛阳所需,尽管向下人们招呼!”
“多谢韩侍中!”折从阮拱手道。
当折氏家族都洗漱一番后,韩奕已经张罗了数桌丰盛的宴席。宴席就摆在园子当中,韩奕没有请别人,除了自己义社兄弟,就只有刘德、昝居润、沈义伦、郑宝与徐世禄五人。
众人高谈阔论,因大多是武人,所以话题总离不开军事。韩奕仔细地向折从阮请教边事,这正是折氏家族最拿手的。
“辽主头下,谓之大帐,其中有精锐皮室军三万,皆为其爪牙,渤海人高谟翰为其统军。后族皆出萧氏,诸部头领,大者千余骑,少者百余骑,皆私甲。其余吐浑、沙陀、奚人为其臣服,幽州管内、雁门北十余州汉军合二万人,皆石晋割以赂蕃之地……”
“辽人蕃族,妇孺皆可策马控弦,非中原人可比。其族人又渴冰雪,耐饥寒,善于长途奔袭,且不以战败为耻。凡遇战不利,诸部逃散百里外,复又聚合,再行袭来,可谓是难以一战而平,烦不胜烦……”
“凡与辽人战斗,须选险要之地,备劲弩居高临下,削其前锋,令其恐慌,另遣一军断其后路,如此百战不爽。如若在平坦之地与之逆战,往往十战九败……”
“蕃部南侵,其众不下十万,辽人入界时,步骑车帐不从阡陌,东西一概而行。大帐前及东西面,差大首领三人,各率万骑,支散游弋,百十里外,亦交相侦逻,谓之栏子马。辽主吹角为号,立即聚合,环绕穹庐,由近及远。折木梢屈之为弓子铺,并不设枪营堑栅之备。每军出行,听鼓三伐,不问昏昼,一匝便行。未逢大敌,不乘战马,俟近我师,即竞乘之,所以新羁战蹄有余力也……”
折从阮察颜观色,见韩奕兄弟八人听得十分认真,诧异道:
“韩侍中果有志于边事吗?”
“辽人雄居燕云,居高临下,如梗在喉,不得不为之!”韩奕答道,“况辽人与我,有杀父之仇!”
“李守贞叛时,辽人尚未有所异动。如今李守贞被诛,辽人又蠢蠢欲动起来,侵入贝州境内,枢密使郭公不得不率军北上。”折从阮道,“恕老夫直言,以我朝军力,恐怕难以恢复幽蓟,唯有令其知难而返而已。”
韩奕望了一眼夜空中的星辰,双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辽人多马,多骁勇之士,善野战,习惯恶劣气候,天性使然。欲与辽人接仗,既须扬长避短,又须师夷长技以制夷。
其一可编练一军,皆可左右控弦骁勇之士,如辽人一般战斗。我义勇军中,多幽并之士及燕赵豪杰,呼延弘义、朱贵、吴大用、徐世禄等诸兄弟皆是此军上将之选,更与辽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与辽人野战,若有把握一战而下,便与敌死斗,否则,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拢,敌疲我打。
其二,更可派一奇军,深入敌境,不与敌决斗,昼伏夜行,稍遇即走,但烧牧草,令辽人无处牧马,或专劫小部落,令辽人不敢妄动。昔者,刘仁恭为卢龙节度使,镇幽州,每趁深秋,遣军越摘星岭,挫败契丹兵锋,每至霜降之时,便遣奇兵尽焚塞下牧草,契丹马多饿死,契丹人不得重赂刘氏。
其三,《牧誓》有云,‘四伐五伐,乃止齐焉’。兵者,死生之大事,需慎之又慎。开运中,戎首耶律德光举国南掠,韩某单枪匹马,往返于大河上下,我观晋军未尝放散,辽人暗置伏兵,妄想断晋军粮道,却无功而返。故三四年间,耶律德光虽号称多计,实并未有并吞中原之力。其后,石氏任用非人,更为赵延寿、杜重威、李守贞、张彦泽诸辈奸臣所误,令仁人志士痛心不已!国朝若有志于北伐,须选谨慎大将统主力之师,以正击奇,稳扎稳打,不可轻险冒进。
其四,正如折衙内所言,辽人耐冰雪,寒而益坚。而我中原秋夏霖霪,天时也;山林河津,地利也;枪突剑弩,兵利也;财丰士众,力强也。如此乘时利用,可以化被动为主动。故,韩某以为,秋冬之时,王师可沿边立砦栅,但专守边境,其他小州但屯步卒,多用强驽,坚壁固守,不得出击,以逸待劳。大军可屯于天雄军,委一大将,居中支援四方,方保无虞。待阳春之时,新草未生,蕃马困顿,辽人战力最弱,王师可主动出击,乘时北攻。自定州北上,步军可循易州山林行军,多设长枪劲弩,辽人战马望山仰止,孤山之北,漆水以西,挟山而行,援粮而进,涉涿水,并大房,抵桑干河,出安祖砦,则东瞰燕城,此乃名帅周德威收燕之路。”
折从阮目光灼灼地盯着韩奕看,心中极为震动,韩奕能有此卓识,至少是有心之人,看来并非浪得虚名。灯火将柔和的光线投在韩奕年轻英俊的脸庞上,折从阮暗道:
有志不在年高也!
“周德威智勇双全,其帅才近世罕有能比者,老夫年轻时也曾仰慕过周帅,只可惜无缘认识。”折从阮道,“我与侍中虽是初识,但今夜听侍中这一番见识,老夫折服了。”
“令公长者,晚辈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令公当面,韩某班门弄府而已。”韩奕谦逊道,“今日听得折氏诸位豪杰的高论,我等兄弟长了不少见识。若国朝再多几位如府州折氏这样的豪杰,辽人何惧?”
“怕个鸟,那个渤海人高谟翰也不过是我等的手下败将!”呼延弘义不耐烦道,“辽人虽凶悍,然也不过是个凡人,何足为惧。”
“高谟翰称得上是辽人一等一骁将,掌管精锐的皮室军,贵军难道曾与其交战过?”折德扆颇感惊讶。
“以众欺寡罢了!”韩奕摆了摆手,话锋却是一转,“不过,我义勇军纵是面对十倍强敌,也绝不会将后背让给敌人!”
“说的好!”折从阮赞,举觞邀道,“老夫借侍中之酒,愿与义勇军诸豪杰痛饮!”
“痛饮!”众人纷纷叫道。
夜色渐深,但这座庭院中气氛热烈,头顶上繁星点点,花木丛中昆虫鸣叫,更有微风拂面,溪水潺潺,众人只觉得无比地惬意,酒食温了又温,但众人未觉得疲惫。
忽的,一只猫头鹰在黑暗中扑闪着翅膀。郑宝抬手便是一箭,众人旋即听到有物落地的声响,折从阮命人去寻找,正见一支利箭插在一只猫头鹰上。
“郑老弟,好箭法!”赵处耘击掌赞道。
郑宝神色自若:“小弟的诸位兄长箭技,远超过小弟。赵大哥谬赞了!”
折从阮见他年少,露此风头,并无一丝骄傲之色,暗暗点头。折德扆起身说道:“难得在洛阳遇到诸位豪杰,相逢恨晚,趁此良辰,我等武将以武行于世,不如比划几招,发散发散酒力?”
蔡小五立刻说道:“蔡某愿与衙内一较高下,蔡某若是输了,请衙内再饮一觞,若是……”
“若是折某输了,就请蔡兄弟再饮一觞,如何?”折德扆接口道。
“一言为定!”
二人击掌为誓,在院中空地里徒手比试。蔡小五身手矫健,勇悍异于常人,那折衙内乃将门虎子,又久历沙场,一时间二人不分上下,斗到精彩处,众人纷纷高呼。纵是插不上话的文人昝居润与沈义伦二人,也看得目不转睛。
趁二人比试之间,刘德问道:“敢问令公举族赴朝,为何如此大费周折?”
“朝廷欲将我移往他镇,故而举族赴朝。”折从阮道。
“依刘某拙见,举朝藩镇,恐怕没有比折氏更加洞悉边情,令公若移他镇,恐怕有些不妥。”刘德说道。
折从阮道:“不瞒刘押牙,老夫虽然也是如此认为,但君命难违。折氏以武立家,但以忠勇立世,岂能抗命不遵?”
“令公高义,令刘某钦佩。”刘德想了想道,“然我们侍中亦同赴朝,怕也是要移镇了。”
“韩侍中也要移镇了吗?”折从阮惊讶道,“咦,侍中在洛阳不过六七个月,移镇他郡,怕是太快了!”
“此番嘉庆节,听说朝廷执政本无意让韩某赴朝,但陛下忽然遣中使来洛阳传口谕,这让韩某忐忑不安。”韩奕也说道。
折从阮心下思索了一番,其中隐情一想便知,他不好多说,正要劝慰几句,那一边蔡小五与折德扆二人双双停了下来。
“罢了,我们二人就是比上个三天两夜,也分不出高下来。”折德扆举觞道,“蔡兄弟若看得起折某,与我分饮此酒。”
“小弟正有此意!”蔡小五笑道。
“哈哈!”二人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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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嘉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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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嘉庆4
大梁城内,秘书郎李昉捧着一堆文书,站在门下省官舍的外面,举足不前。
今年二十五岁的李昉,是年轻一辈文人中的翘楚。他本是靠父荫补太庙斋郎,迁太子校书,但在去年他赴科举,进士及第,才授为秘书郎的。
近世战乱不止,你方唱罢我登场,但科举少有停罢,大多数文人穷首皓经,即便高中了进士,也不得一选。举朝官多,但眼巴巴等着空缺的官更多。
最理想的出路却是投入藩镇、刺史的门下为幕僚从事,要么被武夫们举荐而得到升迁,或者就是随着武夫爵位的上升而水涨船高。譬如投靠韩奕的昝居润、沈义伦,还有与李昉同科的王溥。王溥因为有才学出众,被郭威相中而聘为幕府从事,随郭威出征河中,还朝立刻迁了太常丞。
能成为秘书郎,李昉已经感到很知足,同科的许多人如今还在家里,盼星盼月地等着侯选。今天他因公事要去见给事中陶榖,那陶榖博览强记,精通经史,诸子佛老,天文历数,咸有所学,为人又能言善辩,是当今文坛之圣手,此人又爱赞誉后学末进,所以如李昉同辈的文人爱与之交往,希望得到陶给事的赞誉,但李昉是同辈文人中的例外,避之唯恐不及。
李昉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往官舍中走去。
给事中陶榖陶大人,正埋头于公文之中。
“吾头骨法相非常,当戴貂蝉冠耳!”陶榖曾经夸下海口。
其意是他必会受朝廷大用,就是登堂拜相也不在话下,人们曾经笑话他,但陶榖证明自己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早在石敬瑭废翰林学士时,朝廷一切词目,大多出自陶榖之手,为当时士林之最,末帝石重贵时,陶榖获赐绯袍、靴、笏、黑银带,在本朝陶榖也堪称当朝文笔第一。
李昉拜见陶榖之后,恭敬地将公文递上。陶榖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