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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末年风云录-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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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师,这书中的梁山是不是就是我们郓州的梁山?”那童子指着书本问道。

    “非也!书中所言之梁山地处关西,非是我郓州梁山”文士说道,“相传大禹治梁山,除了水灾,造福一方百姓。此文篇首以禹治水为始,比况周宣王平大乱命诸侯之功绩是也!”

    “那这韩侯是不是就是我们郓州的韩侯呢?”另一童子好奇地问道。

    “非也、非也。”文士连连摇头道。

    “我们郓州明明既有梁山,城内又有韩侯,书上说的可不就是我们郓州呢?城里的韩侯不是发出号令,既要在梁山泊修治围堰,还要浚通五丈河吗?韩侯是否就是大禹?”童子们又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窗外的郑宝听到童子们这一知半解的议论声,立刻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斯文之地,何人喧哗?”文士冲着窗外怒道,起身迈出茅屋,看那架势,仿佛要与不速之客拼命。

    “文伯兄、文伯兄,息怒、息怒,是小弟李昉!”李昉眼前一亮,赶紧迎上前去。

    那文士不由得止步,指着李昉诧异道:“原来是秘书郎啊!听说你在郓州任职,我正想着去拜会贤弟呢。”

    “文伯兄羞煞小弟了,我来郓州任职已经有数月,竟不知文伯兄已经自京返乡,惭愧、惭愧!”李昉连连连说道。

    “愚兄也只是上月才返乡,贤弟不知晓此事,也不奇怪。”那文士淡淡地说道。他的目光越过李昉,打量着韩奕。

    韩奕微服巡视辖地,带的随从也不多,但他位兼将相,久为人上,在军中说一不二,自然而然地在外表发生巨大的变化,卓尔不群,气度不凡。所以即便掩在随从当中,别人一见便知他身份不可小视。

    “明远兄能在郓州遇到好友,何不为韩某引见一番?”韩奕走上前说道,“人生有四喜,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还有他乡遇故知是也!”

    “失礼、失礼!”李昉连忙道,他正要对那教书的文士介绍韩奕,不料这文士却拱了拱手道:

    “阁下莫不是韩侯乎?”

    “正是韩某!”韩奕感到突兀,因为这文士语气冷淡,虽然并无失礼之处,但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态。

    李昉尴尬地介绍道:“回韩侯,这位仁兄乃本地杰出俊彦,姓王,名朴,字伯文。”

    “哦,原来是王状元,久仰、久仰!”韩奕恍然大悟,连忙说道。

    “韩侯果真久仰王某的微名吗?”王朴反问道。他这话对别人可以说的,但对韩奕却说不得,韩奕确实对他“久仰”,绝非是寒暄之辞。

    这王朴与李昉是同科进士,是当科第一名,中了进士,李昉是秘书郎,王朴是校书郎。王朴依附杨邠门下,那杨邠原本不喜文士,近年有了大转变,也馆集文士。韩奕去过杨邠府第,王朴也曾远远地见过韩奕,所以一见面王朴便认出了他。

    “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蔡小五怒道,“天底下读书人能有几人如你这般无礼?”

    “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王朴不为所惧,直视蔡小五。

    韩奕用眼神止住蔡小五,大方地说道:“世之大贤,必有异于常人之处。今日一见王状元,果然异于常人。”

    意有所指。

    “伯文兄性性刚烈,请韩侯担待一二。”李昉是忠厚之人,会错了意,他倒是画蛇添足地替王朴说起好话来。

    茅舍中的童子们早就放下书本,个个挤在窗边瞅着韩奕看。韩奕信步踏入茅舍当中,见这茅舍还算宽敞,四面墙壁上刷着白粉,也显得亮堂,唯有屋顶看上去很有些破旧了,怕是挡不住下一场大风雪。

    韩奕当即命人去找来村正,自己出钱雇人翻修茅舍,将真正的主人王朴晾在一边。他见席案前放着文房四宝,便走到前面,郑宝知韩奕想要干什么,眼疾手快,将一张白纸摊开,替韩奕磨墨。

    韩奕气定神闲,握着兔毫,略忖了一番,奋笔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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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惊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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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惊变2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军上近来的书风有大转变,以前的字秀雅、圆润,虽然也极好,便难免有文弱之态,现在的字则显得方正、堂堂正正,有沉着与内敛之气度。”刘德捋须赞道。

    “似有颜鲁公之风?”李昉凑近评品,侧脸问王朴道,“文伯兄以为如何?”

    颜鲁公指的是唐中兴名臣颜真卿,唐时的书法到了他的手里,真正达到了顶峰,一篇《祭侄稿》被称为天下第二行书。相较于书法,后世之人对他的人品与道德风范更是钦慕,安史之乱,颜门满门忠烈。那《祭侄稿》就是颜真卿为纪念他被俘不屈被杀的侄儿所作,因是草稿,就没有一般书法作品的装腔作势,全文起初冷静,渐趋饱含悲愤之情,最后多处有反复涂改之处,观其书,人们完全可以想像颜真卿在书写时的精神状态。

    韩奕因为爱好书法,借助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平时酷好收集名家字帖,短短几年之内收藏量已经颇为可观,只恨未能一见《祭侄稿》的真迹。

    “韩侯的墨宝确实有颜鲁公之风。”王朴实事求是地评价道,“唐人因太宗而崇拜王右军,虽然有虞、冯、欧阳诸大家,但未免自陷桎梏。颜鲁公一出,则书法一道,为之大变,至今无人可以望其项背。王某观韩侯之书,虽然颇为可观,但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左右众人觉得这王朴未免太不近人情,韩奕毫不在意:“学无止境,韩某当谨记文伯兄之良言。”

    王朴见韩奕如此说,又称他为“文伯兄”,他反倒觉得有一丝愧疚:“韩侯的书艺已经不错了。苟非其人,不得其书,韩侯既慕颜鲁公之宝,那就是钦佩颜鲁公的忠烈。但依王某拙见,韩侯今日或许更在意这诗中真意?”

    “人才难得啊!”韩奕叹道,“今见文伯兄虽居陋室,教书育人,传播真言大义,为国朝培养人才,我心中自愧不如多也。”

    “韩侯谦虚了,听闻韩侯一来我郓州,便罢免了一干贪渎之辈,赏贤拔能,治政以宽简为首,但推公正廉慈之心,郓州内外为之一新。王某不过文弱书生,只不过能教乡里童子识些字罢了。”王朴道。

    韩奕的名声如雷贯耳,但真正见到了韩奕,这改变了藩帅一向在王朴心目中的狂妄、贪暴与横行不法的形象。

    身为主人,王朴将韩奕等人引入后宅,命仆人准备酒食。

    有李昉在旁作陪,韩奕平易近人,又刻意结交,饶是王朴,也渐渐地变得健谈起来。王朴身负才学,涉猎又广,兼通天文与音律,只是一番交谈之下,韩奕感觉此人太过刚烈,在韩奕面前仍然正色高谈,让人不敢捋其谈锋,只能表示佩服,但却不敢亲近。

    此人虽有才学,然非有大胸怀者,不敢用之!韩奕如是想。

    “我观文伯兄才学俱佳,正是不可多得之才,文伯兄为何辞官返乡,以教书为业呢?大材小用了!”韩奕问道。

    王朴没有回答,只是连饮了三杯,情绪有些不佳。

    “世事纷乱如此,韩侯以为王某该当如何?”王朴反问道。

    “当知难而上!”韩奕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一个知难而上,王某自愧不如。”王朴淡淡地说道,“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还不如悠然见南山,平时教书,闲时读书,来得舒坦些。”

    韩奕的目光透过窗外,见院角果然种了一丛秋菊。那菊花正在瑟瑟秋风中,傲然迎风而立,再打量王朴时,见他虽说想做个陶渊明,但脸上掩饰不住有落寞与失望之色,有陶氏之形却无陶氏之真性情。

    王朴中进士后,原本依附杨邠门下,这本来应该是别人求之不得之事。但他敏锐地意识到朝中文武不和,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身为杨邠门下文士,王朴既感觉到自己一无用处,反而会引火烧身,便辞官返乡,做起了教书先生。

    朝中文武不和,并不算新闻。但能感觉到有风暴即将到来,并且抽身离去,则让韩奕十分钦佩。假若真正覆巢,王朴不过是只蚂蚁,连韩奕都是在某种意上来说,都借助武人专政的形势,而位兼将相,成为封藩大吏的。

    知难而上,说的容易做起来却难。韩奕扪心自问,他自己不也是静观事变吗?如果他真有知难而上之意,他至少应该为改善朝中文武关系尽点心力,但韩奕什么也没做。

    这时,蔡小五从外面走了进来,禀报道:“军上,你要找的人,都带来了。”

    “总共多少人?”韩奕问道。

    “城内三家印书馆中,所有会刻字的匠人,都请来了。总共有十人。”蔡小五答道。

    “韩侯这是何意?”李昉奇道。

    “嘉庆节时我跟你说过,我要改变一下雕板印书之法。今日我见文伯兄私塾之中的童子,大多只有手抄之书,想来是书籍太贵使然。”韩奕回道。

    “好!”李昉击掌赞道。他拉起不明所以的王朴,跟在韩奕的身后,往院外走去。

    郓州城内只有三家印书馆,所有会刻字的匠人,包括学徒、杂役与掌柜,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人。蔡小五虽说是请,态度也还随和,但匠人们听闻节度使有请,个个心惊肉跳,纷纷在想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一不小心得罪了节度使大人。

    韩奕二话没说,命匠人们各去村外取半箩泥来,要求是质地、黏性与颜色各异的。匠人们面面相觑,但既然使相有命,各自去取了半箩泥土来。韩奕又命当地村正、里正,去找来几位泥匠、木匠。

    将黏性不同的泥土,分别过筛,剔除沙石杂质,再浇上清水搅拌,就像做土坯、瓦当一样,只不过塑成的是印章模样,然后放在阴风处晾干。这活计泥匠们最拿手,韩奕也不计较他们活干的好不好。

    待泥方块稍稍阴干,韩奕便命人刻成阳文。李昉饶有兴趣地站在旁边观看,见韩奕果然命匠人们刻上《千字文》。

    韩奕见天色不早,便向王朴告辞。隔了一天,韩奕又带着从人返回,只是多了一些从事制陶的匠人。如烧陶一样,将刻字泥方块小心放入火中烧制,这立刻显现出不同土质的优劣,一些泥字当即被烧裂。

    但既便是乌黑难看,韩奕仍命人挑出一些可堪一用的泥块,勉强拼出一篇《千字文》来。以一块平整的铁板铺在地上,用一铁范框住铁板,在铁范内的铁板平面上涂上一层松脂蜡与纸灰之类的,将字印密布其上,再用一平板盖在字印上,向下用力按压,将字印压平,然后再放在火上烘焙。

    因受热,松蜡融化,就牢牢地将字印粘住在铁板上。至此,就是王朴也明白韩奕的用意,更不必说那些以刻字谋生的印书馆匠人们。

    史上第一部有明确记载的活字印刷书籍就诞生了,尽管字迹有些模糊,并且每行字都歪歪扭扭。刻字匠人们是识货的,一旦有人给了启发,便豁然开朗,纷纷建言可试刻陶活字、木活字、锡活字、铜活字。

    王朴见韩奕虽身兼将相,但与短打扮的匠人们混杂在一起,或蹲或立,不是瞎指挥,就是亲自动手做粗活,忙得不亦乐乎,并不觉得有**份,这给他留下更深的印象。

    “若是冯太师知道世上还有如此速印之法,也就不用费心费力,花上近二十年去印九经了。”李昉笑道。他也效仿韩奕,亲手刻下自己的名字,结果一个“昉”字被烧裂成两半。

    “今日不过是小试,若是真能成功,那天下书籍的价钱可以立即下降。”韩奕又冲着那印书馆的掌柜们道,“就是不知印书馆是否有钱赚?”

    掌柜们知道韩奕的意思,这种法子是韩奕“想”出来的,在韩奕的治下,谁敢私自剽窃韩奕的知识产权?

    以前他们印书都是雕板印书,不熟练的匠人要是偶尔刻错了一个字,要么将整块雕板废弃,要么就将就着使用,这样一来,印成的书中往往会有错别字,误人子弟。熟练的匠人一年也刻不成多少板,费时费力,最后印成的书自然就贵了,能买得起的人也就不多,更何况现在文章不兴。如果能用活字印刷,虽然达不到雕板印刷的精美,但只有拥有了千来个常用活字,天下大部分书就可随时印制,能买得起的人自然就多了。

    所以,这里面是有赚头的。

    “要赚就赚别处的钱,赚全天下人的钱。”刘德点出了掌柜们的心思,顺便也说出了韩奕的意思,“咱郓州没什么了不起的特产,就是出得了质优价廉的好书本。若是全天下的读书人,读的都是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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