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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已脱力,却不能示弱。
他用布条把刀和手缠在一起,注视着狼群。
早晨,他刚出城不久,就被皎皎追上了。
皎皎说什么都要和他一起猎狼,他自然不能同意,可也没办法让她听从自己乖乖回去。
于是,江楼只好带上皎皎,心里计划着若是遇到狼,他该怎样在猎狼的同时护着皎皎。
到了晚上,他和皎皎寻找洞穴休息时,误打误撞,摸到了狼王的新巢。
年轻的狼王站在悬崖边,毛发在风雪中飘动着,它迎着月光长长嚎叫着。
起初,江楼是想设个陷阱,诱它到雪地里来,利用地形和天气捕获它。
可他运气太“好”了,还没来得及设陷阱,这只狼就发现了他们,并主动采取了攻击。
江楼连射数箭,彪悍的狼王却丝毫不惧,向他俯冲而来。
江楼回身护皎皎撤退,可一回头,三魂七魄差点被皎皎吓散。
一支箭擦着他头皮射了出去,离狼王十万八千里远。
皎皎啧了一声,又挂上一支箭,将弓搭在江楼肩膀上,嘘了一声,说道:“不许动。”
皎皎射箭有个坏毛病,她需要寻找个支点,才能找到手感和准头。
江楼:“它来了!”
“小七,看我给你猎个聘礼!”皎皎眯起一只眼,拉开了弓。
江楼已经听到了狼的呼吸声,他的额头沁出汗珠,他看向皎皎,皎皎一脸稚气,仍然这样没心没肺,即使狼就要扑上来,她也依然带着天真,想要试一试。
可怕的天真。
江楼道:“皎皎,你会害惨我。”
话虽这么说,但少年的脸上却带着沉迷般的笑容,有些痴,也有点疯狂。
他一动不动,甘愿把肩膀给她,也甘愿为了她的好胜心,将自己的后背留给危险。
狼王扑了上来,皎皎松开手,箭矢射了出去,射中了狼的一只耳朵。
狼王的速度丝毫没被影响,江楼一把拉过皎皎,又把她甩了出去。
两个人分散开,狼的利爪撕开了江楼的肩膀。
江楼捂着胳膊大吼道:“皎皎退开!”
他刚吼完,头皮瞬间发麻。
皎皎根本没退,她扛着刀,贴着他的头皮,一刀砍下,砍在狼的肚皮上。
狼嗷呜一声,歪了半个身子,迅速退开几步后,它换了攻击对象。
江楼心脏都要停跳了,他也顾不上多想,拔出刀跟着冲了上去,和皎皎一前一后打狼。
与狼搏斗的时间或许很长,或许很短。
等两个年轻人回过神来,狼王已经倒下来,像做梦一样,没有真实感。
江楼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轻声道:“刀口这么多……”
他的那个骠骑将军大舅子拖回来的老狼王,毛皮完整,只有个很小的致命伤在脑袋上。
皎皎笑道:“小七,这是我给你下的聘礼!你把它摆在你家正厅等我娶你过门!”
江楼还未来得及纠正她,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让他的血液顿时凝固。
江楼缓缓转过头,他的背后,是渐渐靠近的狼群。
皎皎:“诶?不是说,狼王死了之后,它们就会变成一盘散沙,抱头鼠窜吗?”
江楼没有出声,他护着皎皎慢慢后退。“那边有个高地,我们先退到那里去。”
皎皎道:“它们是想报仇?!”
江楼:“恐怕是。”
狼是记仇的动物。
燕川人和狼世代积累的仇恨,比他们跟月犴的家仇还多。
月犴入冬前,要来扫荡村庄,狼也是。
从它们咬死牛羊,拖食婴孩儿开始,贺族人就与狼结下了梁子。
贺族男子送女子狼骨做聘礼,也是源于此。
会猎狼的男人,一定能护家族平安,不会被狼拖走他的孩子,咬死他的牛羊。
所以贺族人若是恨谁,就会称他为狼。
步溪客找到江楼和皎皎时,还不算晚。
贺族人马杀到后,狼群撤退了。
皎皎脚踏在狼堆上,兴奋地对着步溪客喊:“哥!你看,有这么多!还有一只狼王,虽然个头不大,但加起来足够我娶一城的姑娘了!”
步溪客甩了刀上的血,数道:“三——”
皎皎还在笑。
“二——”
皎皎昏了。
步溪客:“一!”
江楼过去搀扶皎皎,一弯腰,也倒了下去。
亲人来了,两个脱力的小年轻,终于可以放心昏倒了。
天亮时,步溪客拖着狼尸和他的妹妹以及……准妹夫,回到了雅明城。
众人七手八脚把两个小年轻往家里抬,可能人多,太嘈杂,吵醒了皎皎,皎皎从昏睡中强打起精神,吩咐了一句:“这是我给小七下的聘礼。”
说完,她才继续睡。
抬着她脚的万俟燕一听,直接甩了手,翻了个白眼:“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不愧是年轻人,到了晚上,皎皎和江小七就饿醒了,皎皎一边大口吃肉,一边讲自己的杀狼经历。
听她吹得厉害,步溪客问道:“听你这么说,门口那一大堆,都是你杀的?”
“就是我!”皎皎道,“小七不知道怎么了,只砍一下,不杀死,都要丢给我来。”
江小七埋头默默吃饭,偶尔给皎皎夹个肉,蘸好了酱放到她碗中。
步溪客听懂了,对江楼笑道:“你倒心大,那种时候,也不忘把功劳让给她。”
江小七实话实说:“我没想那么多,我是想使劲砍一刀,好让她省省力气,不要倒下。”
皎皎也总算是说了句靠谱的:“其实小七才是功臣,我杀狼,他负责保护我杀狼。真汉子!”
皎皎说完,高兴地拍了拍江小七的肩膀:“小七,这次我猎的狼,统统归你!”
步固实在听不下去,道:“皎皎!老子当年生的是个女儿,不是儿子!”
皎皎拍桌道:“有区别吗?反正是一家子!我还是少族长呢!天皇老子能娶,就不许我娶?!”
满桌人都陷入沉默,只有江小七捧场道:“没有区别,我乐意让你娶,我同意。”
“看吧!!”皎皎拍着江小七,竖起大拇指,“知道为啥我娶他,不娶在座的各位了吧?!”
步固疲惫搓脸,把眼睑拉的老长,仰天长叹。
步溪客沉默之后,说道:“你俩真绝配。”
晴兰道:“假如这是别的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我会很震惊。但这话是皎皎说的,我不知为何,就觉得……理应如此。”
狐球跟着瞎点头。
步溪客现在跟他爹一个表情,叹完气,步溪客回身,小心翼翼摸着晴兰的肚子,给里面的孩子打商量:“看到你这个姑姑没有?千万不要跟她一样,让爹省省心吧……”
晴兰拍着肚子说道:“若是她以后长大了,也要去为心上人猎狼,我不会拦她。不过啊,她出门后,我会让她的爹和兄长悄悄跟着。”
步溪客:“……你是想累死我?”
狐球:“……帮她打回来狼,让她娶妻吗?不行。”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对此都表示不赞同,晴兰也不遐想了,气道:“你俩怎么回事?!”
步溪客连忙改口:“我是说,肯定会去的,如果我的女儿偏要像她姑姑……也挺好,起码,活的开心,也有人能懂。”
狐球十分有眼力见的跟着表示:“我也是。我会好好保护她,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晴兰满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腰伤复发了,可怜巴巴……
趴着码出来的字,手臂好麻。
第57章 背井离乡的狐球
临近年关; 在皇都念书的贺族人回来了。
这应该是皇帝的意思,今年; 燕川北境安定; 这些在外漂泊的贺族孩子们都回到了家乡。
贺家兄妹也都回了; 贺塔塔娶了个皇都的妻子; 是中书省右拾遗家的女儿; 性情肖父,刚正不阿; 因敬仰贺塔塔的才华,贺塔塔登门求娶; 她立刻点头; 自己拍板做主把自己嫁了; 如今做贺族媳妇已经是第六个年头,晴兰见过她和她的两个孩子。
但因这是贺塔塔和他的妻子第一次回燕川; 所以贺家人按照接新娘的礼仪; 备好了接亲礼; 就如当年晴兰嫁来一样,虽然阵容上差一些; 但该有的也都有,金秋那些魁梧的汉子早已在城门口摆好队形; 高高举起手中的龟壳; 要“吓唬”这个第一次来燕川的新媳妇了。
晴兰在皇都那些年,受这些贺族子弟照顾颇多,与贺家兄妹关系亲近; 因而听说他们要回,尽管身重不便,晴兰还是一早就等在雅明城口,等待着这些贺族人回家。
看到那熟悉的仪式,晴兰扯了扯步溪客的衣袖,小声说道:“你们这里,都是要吓嫁来的新娘吗?”
步溪客道:“不是吓新娘,是吓邪祟,保新娘。以前,我们这里苦寒,若是新人从外州嫁来,大多会水土不服,又背井离乡心情苦闷的,婚后很容易生病。我们把这个叫邪祟欺负新人,所以,为了让你们不生病,这个卜卦问吉除邪祟的风俗就保留到了现在。”
晴兰不以为然:“怕是邪祟没被吓走,新娘倒是被你们吓病了。”
“哈哈哈哈……想起来了。”步溪客道,“小姑娘你嫁我时,的确吓得不轻,手脚都是冰凉的,我怎么暖都暖不热,真让人心疼。”
出乎意料的是,贺塔塔的妻子并没有被吓到,相反,这位成婚多年并已有两个孩子的新娘非常像皎皎,瞧见热闹,还亲自走出车轿,带着孩子兴致勃勃地观看。
晴兰惊讶地发现,这位皇都的姑娘,听得懂贺族话,也会讲。
步溪客不禁问道:“晴兰,你嫁来多年,怎么只会那么两句?”
这个两句,是实打实的两句,一句烦人,一句不要。
烦人是骂步溪客的,至于不要……是说给皎皎这个皮猴的。
不要乱跑,不要乱动,不要乱吃东西……这个意思。
晴兰红了脸。
贺族的人很少和她讲方言,虽然她的婆婆是贺族人,但因为步固是燕川人,祖上又是从皇都来的,所以官话讲得很好,平日里,家中都是用官话交流,步溪客和皎皎也习以为常,并不会对她讲贺族话。
兄妹俩一般是在贺族的重要节日上,才会说一些贺族话,也很短。晴兰能接触到的,只有步溪客有时为了逗她,故意说给她听的,看她迷茫猜测时的可爱样子。
久而久之,晴兰会对他说的只有这句:“烦人!”
贤才们回故乡,燕川侯自然要宴请表示。
宴席上,贺图文神神秘秘拿出一沓图纸,交给了步溪客。
步溪客道:“皇上也同意了?”
贺图文点头:“只是太后有些顾虑。”
“怎么说?”
贺图文道:“她怕我们有取皇都的野心。”
步溪客道:“我爹领了侯爵,兵权也交了,她还怕什么?”
贺图文点头:“皇上也是这么跟太后说的。我也亲自进宫与太后说了,我说贺族女子双十这年的生辰是要大办,若是已婚配,丈夫需要提前半年操办,公主二十生辰那年,因北境未定,没办法大办,驸马很是愧疚,我就这么跟她说的,我说你只是想给公主补一个生辰礼。 ”
“我本意也是如此。”步溪客道,“他们皇都难道是什么好地方?日日夜夜提心吊胆我觊觎皇都……”
那边玩起了飞花吃酒,狐球也凑了热闹,眼中闪烁着光芒。
步溪客看了儿子一眼,叹气道:“不过,可能会有人认为皇都好,也确实……你们到皇都读书的,学识才华上,的确要比留在燕川的好。”
“再怎么说,论藏书学问,咱家是没法跟天子皇城比。”贺图文卷好图纸,“我跟皇帝告了假,这三年,就留在燕川给公主修宫殿了。”
“辛苦你了。”步溪客给她敬了杯酒,又问道,“怎样,去了那么多年,朝中可适合你?”
“激流勇退了。”贺图文笑道,“我哥哥是把家安在了皇都,无法再动,因而必须直面朝堂风雨,我就自由些,见水深火热,早早辞官还乡即可。”
“很棘手?”
“吃人不吐骨头。”贺图文摇头叹息,“你可知道,我在皇都,几年都不敢舒展身体?盯着你做文章的人太多,加上这几年国基不稳,东宫体弱多病……”
“不是说,储君身体康健吗?”
“药罐子里泡大的。”贺图文说,“不过好在已活过三岁,没大病,皇帝看管得严,还算平安。”
步溪客听出了她的意思,点头道:“明白了。”
“还有一事。”贺图文道,“等会儿我哥哥会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