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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谈让微微颔首,“您如何到这里来的?”
如果说是巧,那也真巧的没边了,倒像是知道周四的行踪一样。
“缘分啊谈大人,我就问刘泉这里最好的酒肆在哪,他就带我来了,你说是不是缘分?”周览拍拍身后的刘泉,哥俩好似的。
谈让的眼睛转过来的时候,刘泉尴尬的挠挠头,也不知道为甚尴尬,可能是因为谈小瞎子的神情有点一言难尽。
怎么还跟做贼心虚似的,刘泉心说他正大光明的,也没干啥坏事啊?
“既然巧遇,不如一起凑个桌,大公子可介意?”谈让主动提道。
周览差点儿没喘上气来,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三郎这样上道的样子,真是叫人爱不释手。
“不介意不介意。”他搓着手,兴奋的连旁边俩碍眼的东西都不在意了。
周璞皱眉,谈让这是在帮他挡祸,傻子,跟这种人根本就是与虎谋皮。
“阿让。”他暗中揪他的衣袖,“别胡闹。”
此时周览忽然转过身来,看见他的小动作,冷冷地瞅了他一眼,“老四最近闲得很啊,看来回头得给你找点差事才行。”
“陆大人跟前缺个跑腿传话的小吏,您如果舍得,四公子倒是合适。”谈让对着周览微微一笑。
这一笑,又给周大公子看直了眼。
陆行这回总算跟上趟,顺着他的话说,“可不是,我跟谈大人脸皮都薄,底下人乱的很,倒缺一个周四公子这样能压住场的,没事给我跑跑腿干点小杂活,挺合适。”
周览当然不愿意周璞整天在谈让跟前晃悠,但陆行跟谈让一唱一和的糟践周璞,又让他心里很舒坦,跑腿打杂,的确挺适合老四。“既然谈大人开口,我岂能不给你这个面子,我家老四没什么能耐,丢到哪都干不成个事,那就让他去吧。”
周璞输了口气,低头耷拉脑的跟在后面,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周览跟谈让走在前头,想趁机拉人家一把,被谈让躲开了,他也不着恼,反而有了一种来自追求者的美好心态,此生能遇上个仰慕欣赏的人,被拒绝几次又何妨。
“三郎可有忌口?”
“不曾。”
“那就好那就好,刘泉去点菜,挑最贵的上。”
“哎,好。”刘泉被指派走,总算没那么尴尬了。
他返回大堂,掌柜的老远就跟他打招呼,“刘侍卫现在飞黄腾达,以后可多罩福小店啊。”
但凡认识他的人,没有不点头哈腰恭维他的,这又让刘泉的腰杆子挺了起来,方才面对谈让的尴尬一下就没了。明明就是个人人羡慕的好差事,他干嘛心虚!
“掌柜的客气,都是老街坊,还能不赏脸吗,快把你们这的好东西都上来,要顶好的,不差钱。”
“得嘞!”
“刘泉兄弟。”周览的另一个跟班过来戳他,“方才大公子说了,也赏咱们一桌,走,跟兄弟喝酒去。”
瞧瞧,大公子就是敞亮,上哪找这样的主儿去。
刘泉平日跟人实在惯了,在喝酒吃肉这等事情上从来不会多想,更不知道贵圈里的门道,主子爷从来没有白赏脸的道理,于是二话不说就跟几个小侍从喝酒去了。
谈让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另外俩皮匠看起来也没什么食欲,从面部表情看,根本就是来遭罪的。
“三郎怎么不吃了,可是不合胃口?”周览往他杯中续酒,“多喝两杯就有胃口了。”
“没有,我吃的不多。”
“那怎么行,看你瘦的,虽然身段是好看了,可也不能吃太少了。”
周大公子体贴的不像话,又是挑鱼刺又是剔猪骨的,摆到谈让碗里的全是能马上入口的肉。
陆行看的别扭无比,他一个满腹礼教的人实在看不得这场面,恨不得当场背几篇儒经给周览洗洗脑,有伤风化,太伤风化了。
“大公子,谈兄酒量不行,那日喝了几杯,头疼了好几日。”他看不下去,主动替谈让解围,“不如我来替他喝下这杯,天不早了,喝过了就该散了,谈内史家规严格,不好让谈兄醉酒而归的。”
“哦?陆兄赏脸,那就请吧。”周览倒也没拦着。
陆行酒量也不怎么样,但自认比谈让好点,而且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上套,一旦被周大公子灌醉了,不知道要生出什么龌龊事。
然而没想到今日状态不行,喝了没两杯就头晕眼花起来。
“瞧瞧,陆大人都喝醉了,快来人把他送回住处去。”周览热心地招呼随从进来,“要好好送听到没,路上要是有个磕绊,我饶不了你们。”
陆行仅剩的一点理智还在抗拒着,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喝醉了张牙舞爪打摆子,一副完全不能自理的模样,没有人送,能醉死在路边的倒霉样。
谈让微微蹙眉,“陆兄,你回去好生休息,明日别忘了上职。”
“哎,谈,谈……”
没谈出个三五六七来,陆行就被俩随从架走了。
周璞还沉浸在无尽的羞愤中,只当陆行喝多了,没在意,一个人喝着闷酒。
“哎老四,别一个人喝啊,咱俩兄弟多久没在一张桌上喝酒了,来来来大哥敬你。”
周览跟吃错药似的,对周璞忽然客气起来,一杯接一杯的喝。
周璞尽管不情愿,但也推不掉,只好喝,不过他酒量好,一时半会喝不倒,就是尿急。
“我去趟茅厕,马上回来。”他有些担忧,不想把谈让一个人留着,但尿意这玩意一般人战胜不了,尤其是喝多了酒憋出来的。
周览不屑的眼神目送他出去,又转而给谈让倒满了酒,“瞧瞧这一个两个的,都不中用,咱俩喝。”
谈让捏着眉头,本来就不对焦的眼睛格外迷离,但还是很给面的举起酒,受了他这一杯。
“哎,这就对了嘛,喝多了就适应了。”
谈让一杯入喉,身体有些支撑不住,猛地往桌上一歪,眼前的筷子碗全砸地上了。
“不好意思。”他这就要弯下身去捡。
“哎哎,我来捡我来捡,你别动,小心扎手。”周览护花使者一般,自己弯腰替他把碎瓷碗怼到一边,“也甭捡了,再要一套碗筷就是。”
他张口就要叫人,猛地想起来随从都让他指派走了,只好自己出去喊人,“三郎你等等啊,我这就来。”
谈让微微点头,趁他站走廊上喊人的功夫,从袖拢里拿出一包药粉,倒进了周览的杯中。
周璞刚从茅厕里出来,就让一麻袋扣住了脑袋,他打了个激灵,本能的开始挣扎反抗,“兄弟哪条道上的,要钱我给!”
还不等他说第二句,一拳头就怼鼻梁上了,疼的他眼泪哗哗流,顿时分不清天和地。
这一拳头下去,刘泉才知道饭不是白吃的,好酒好肉给他们,是让他们来揍人的。
另外两人把人肉麻袋扛到没人的小巷,刘泉负责打,他喝了一头一脑,不想再分辨谁是好人谁不是好人,仗着点酒劲,没头没脑的挥着拳头。
他们说四公子对谈小瞎子有意思,成天凑在他身边骚扰,大公子看不下去,这才要教训四公子,既然金主这么说,他就权当是这回事吧。
打开了也就没顾忌了,刘泉头脑发热,一拳比一拳顺溜,不过好歹还存着理智,知道不能把人打死了。
周璞一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哪里受的了这等粗鲁的拳打脚踢,没几下就已经七晕八素,连自己是谁都快要忘了。
今天算是撞鬼身上了,完了。“哎,怎么还动刀啊?”刘泉看着他们拿出刀,“打人就算了,捅人我可不干啊。”
“刘泉,见过拦路抢劫的人不放点血的吗,干都干了,不差这点,大公子也是叫四公子长点记性,给你的好处,可不是白给的,你得长点心。”
这些贵门里的人就是绕,吃饭喝酒前不能把事先说清楚吗,现在吃人嘴短,不下手也说不过去。刘泉哆嗦着接过刀,与其让他们乱捅一气,不如自己来,他现在终于明白贼船上去下不来的滋味。
要捅吗,可以捅吗,他长这么大还没拿刀对着人过,他其实也下不去手。
会不会犯法啊,他心里无比纠结,四公子跟他无冤无仇的,看着也不像坏人,怎么就跟谈小瞎子纠缠不清呢?
罢了罢了,想起令娘来,就当是替她出气了吧,刘泉眼一闭心一横,举起刀来就往下砍。
“刘泉!”
熟悉的声音喊他,继而感觉刀锋受到了阻力,刘泉从热血上涌中回过神来,缓缓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刀刃上那只单薄的手。
鲜红的血顺着刀身滑下来,刘泉目瞪口呆,“谈,谈……”
正文 055猪头脸
三小喽啰看着这位从天而降徒手夺刀的瘦弱好汉,表情如同见了鬼。
这也太血性了!
谈家三郎真乃血性人!
谈让面无表情一脸镇定,其实不代表心里毫无波澜,他甚至想骂两声娘,因为他是失误抓错了地方,而且现在手非常疼。
那些没事就爱徒手夺刀耍威风的大汉怕不是都有病,都他娘的不怕疼吗!
谈让手疼肝儿颤,硬板着脸道:“刘泉,今日这事就当我没撞见,是要继续砍还是走人,你看着办。”
刘泉张张嘴,看着谈小瞎子的脸,他这张过于赏心悦目的脸时不时就会给人压迫感,有点违和,还总能叫他心虚,他握着刀的手颓然地松了下来,“打也打了,我就这点本事,大公子要是不满意,下次换人吧。”
他娘的谁叫你松手的!
那刀喇着谈让的手滑到地上,伤口雪上加霜的又深了两分,要不是他在最后关头也松了手,现在大概已经平分三块,晚上就能卤了当下酒菜。
谈让深吸一口气,手哆嗦着背到身后,对另外俩随从说:“大公子喝多了,今日天色不早,我就先走了,还请代为转告。”
一听说周览醉倒在酒肆,两人忙不迭丢下麻袋就跑,并且很想问,收拾四公子现场被谈三郎撞见,这锅到底谁来背啊?
等人都走了,谈让才吸了口凉气,不舍得撕破身上的新袍子,只能任凭血一直流,他一只手把周四脑袋上的麻袋掀开,拍拍他的脸,“周四,还清醒吗?”
周四公子挨了一顿揍,身上倒还好,没见血,就一张脸揍的不轻,鼻青脸肿像猪头,想象着他的熊样,谈让感觉手没那么疼了。
周璞明显被打懵了,周览手下的狗腿子都一样不要脸,打人就会打脸,脑袋上挨几下,是个人都得晕了。
谈让只好架着他走,现在夜禁,不好往城内走,只能先去郡郊,就是惦记着小麻雀还不知道,肯定要担心了。
沈令菡从府里爬墙出来,直接跑来酒肆聚集的这条街,之前周四问她本地最好的酒家,她给介绍了几处,基本都在这边。
她挨家问了,等问到谈让来过的这家时,正撞见昏迷不醒地周大公子被抬出来,她下了一跳,慌忙躲开。
这得是喝死了吧?
她咂咂嘴,转而进店里问掌柜:“方才那位是把你家酒窖喝空了吗?”
掌柜的正乐呵呵算账,“哪儿啊,这些大家公子就这德行,喝几口就上头,已经提前走了俩了,哦,还有刘泉也喝了,出去了没再回来。”
泉哥?她想起来了,刘泉现在属于周览的狗腿子。
沈令菡打听了几句,基本断定谈小让来过这里,还是跟周览一块喝的,大公子喝倒了,却不知道他半道去了哪。
听起来怪叫人担心的,如果谈让喝多了,会去哪呢?
她想了想,决定先去小木屋碰碰运气。
走了没多远,就发现了地上的血,断断续续,却叫人心里发慌。
她越发担心起谈让来,快走变小跑,顺着若有若无的血迹,一直跑到小木屋。
这一路她脑补了好多戏码,什么谈小让遭周大色狼逼迫,为保清白奋勇反抗,还有什么举刀抹脖,宁死不从之类,越想越觉得他没有活路。
“阿让!你在吗?”
她发现门锁已经开了,直接推开门闯进去,看着院子里的血,脑袋发晕,眼前一黑,“呜呜,你是不是快死了……”
谈让正在往手上缠伤布,听见她的话,手一抖,讶异的看着她推门进来,“小麻雀,我还没死呢。”
沈令菡看见他衣袍上的血,腿一软,上前扑在他身上,“你可吓死我了啊,流那么多血,我以为你要死了那!”
谈让两只手举在半空,被扑在身上的一团软震惊呆了,不知所措。他想说啥事没有,就是英雄救人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一不小心抓了刀锋,血流的吓人罢了。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