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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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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狼王是不是也在和我看着同样的星星呢?”

    通拉嘎突然间知道自己不安的原因了。长期以来的夜袭让他思维定势成黑衣骑兵晚上只能出动小部队。但万一他们倾巢而出的话……

    通拉嘎想起了最近频繁生的事——天一黑很多士兵就看不清东西哪怕有火把照着也很勉强。老人们把这称为“妖魔蒙眼”但即使请随军的那位萨满作法也不管用。

    一支近半数人没有夜视能力的军队……通拉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你们都给我起来!别睡了!去遍搜这附近五十里现敌人立刻回报!”

    被人从兽皮垫子上踢着屁股起来的侦骑们骂骂咧咧。揉一揉眼睛站在面前的赫然是统领全军的那颜。

    通拉嘎的命令简单易懂:“敌人有可能夜袭。不是几十个是他们主力!去搜别让他们得逞!”

    “那颜这是晚上。他们好几万人怎么可能晚上行军。那么多沼泽他们想白天过来都不容易。”

    思维定势真是可怕的东西。通拉嘎恨铁不成钢地拔出插在腰间的皮鞭:“立刻去!不到天明别回来!”

    在白天已经搜索了很久的侦骑们不情不愿地慢慢走向自己的马匹。他们现在是这支大军中阵亡率和出勤率创下双高的部队。原想晚上也睡个安稳觉却被上头的大人物心血来潮地派了出去——那人也不看看这晚上能搜到什么东西!

    “动作快!你们这些呆狍子!难道要敌人冲到你面前了才醒得过来?你们这些……”

    见通拉嘎猛地不说也不动凝神倾听侦骑们也感到事情可能真的非同小可。有人立刻趴到地上扒开草用手掌将一小片土地拍平把耳朵贴了上去。

    短短十几秒对这些人来说却像过了十几个小时。当那个听地的侦骑站起来通拉嘎甚至不敢主动去问唯恐听到那个最不该出现的事实。

    篝火给侦骑煞白的脸上添了些血色他颤抖着嘴唇指着东北偏北的方向:

    “大军!数万人的大军!”

    通拉嘎的脸抽搐了几下转身大吼:“敌袭!都给我起来!敌袭!敌人大军来袭!”

    “敌人大军来袭!”为了突出和以往小打小闹的骚扰不同这句话以爆炸性的度传遍了宿营地惊醒了正在睡梦中带着战利品凯旋的游牧民战士们。

    同是天性自由散漫的草原男儿苏合人与国防军最大的不同在这是显现了出来。李雪鳞要求就寝时一定要把衣服、武器都挂在固定位置随手可得。一些魔鬼教官们还常玩半夜警报的游戏。如果士兵们不能在数三十下的时间里武装列队等着他们的就是一天训练量加倍、配给减半。

    但这儿是武器马匹都需要自备的苏合军。这些战士们在白天的战场上会以家族、部族为单位组成骁勇的战斗群。即使是国防军也不大愿意和这些天生的勇士面对面硬碰。至于其他民族更是只有崩溃、逃跑然后被追杀这一条路可走。

    以上只是白天准备充足的情况。李雪鳞持续一年多的突袭并没让他们古老的生活习惯有多大改变。如果将此时苏合人营地里的景象拍一幅照片下来挂个《乱》的名字可以稳拿普利策奖。

    士兵们乱哄哄地从帐篷里各个角落爬起乱哄哄地摸索自己的武器和衣服。乱哄哄地在空地上集结互相挡路。再乱哄哄地张望四周寻找敌人的踪迹。

    通拉嘎对这一幕见怪不怪又无可奈何。好在这场混乱并没有持续很久。

    在离敌人大营二十里处张彪下了冲锋命令。十公里半个小时的全奔跑健硕的军马被取下布口罩尽情撒开四蹄嘶鸣着。骑手们上半身紧贴马背稍稍用力将臀部提起一些。带着露珠味道的气流从身上滑过在马身后方卷起一个小小的涡流将马尾托了起来飘扬在空中。四周仍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但每个士兵都能感觉到前后左右的同伴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操纵着马匹保持严整的协调一致。

    距离敌人大营五里处已经可以看到远处那散乱的火光和嘈杂的声音。七万人正挤成一堆像缠在一起的毛线一样等待着指挥官一个部下一个部下整理出来。

    张彪深吸一口气闻到了一阵前头扬起的土腥味。三万五千人近十万匹马经过的地方表层植被彻底不复存在。土腥味中掺杂进了草浆闻起来更腥像是大地在流血。

    这支足以改变草原乃至改变天下的大军正在等待他的命令。这个想法与印刻在男性dna中的征服本能共鸣让张彪心中陡然出现了无尽的豪迈。他将马刀重重挥下用万马奔腾也淹没不了的声音吼道:

    “最后一战——全体举枪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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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出自顾城《一代人》全诗仅此一句话。
………………………………

第八十一章 黑暗中的激战

    这注定是一场被载入史册的战争。从历史和政治上说这是李雪鳞踏出草原的第一步。单纯从军事上说这是辽东进行过的最大规模夜间骑兵会战。

    夜战比绝大多数人想象的更加离谱。先你很难分辨敌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朔夜一支火把除了让你暴露在敌我双方的刀口下不会有更大的帮助。尤其是对于进攻方来说。因此国防军所有人都没有点火也没有穿戴除了隐蔽性极佳的迷彩军装外其他任何能标示敌我区别的东西。

    敌我不明就意味着基本别指望能够让部队成建制地接受指挥。双方混在一起时多余的干扰往往会起反作用除非是面向群体如“进攻”、“撤退”之类的最基本命令。

    夜袭有一条普适准则——投入的部队能少则少。毕竟人少的话还可以听得到号声。如果几万人一起冲营那就像把盐撒进水里。想在战斗结束前指挥得井井有条?先拧一下大腿看是不是在做梦吧。

    张彪的年纪比李雪鳞大十岁军龄比顶头上司大十七岁对于这些战场的规律自然早就烂熟于胸。在将部队投入前他已经做了点安排。这也是李雪鳞移交的指挥权里唯一能起到点作用的东西。

    就在通拉嘎声嘶力竭地要找到他的万夫长万夫长找千夫长……这样一层层将乱做一团的军队剥离得有些条理时他们听到了雷声。

    这些草原上的战士几乎本能地判断出“雷声”的规模——至少四万匹战马。按照昨天侦骑带回来的情报敌军一人三马那来的至少就有万余人。要是在平时万余人冲进七万大军里任他手眼通天也是个死。但这是什么时候?七万人有一半连裤子都没穿另一半则要在黑暗中拉着自己的同伴才不致撞上什么东西。敌人真是魔鬼!集齐了所有对苏合军不利的条件选了最好的时机来屠宰这头壮硕的蛮牛。

    通拉嘎也听到了像是死神脚步般隆隆逼近的“雷声”而眼前的乱像非但没有出现平息的迹象反而因为敌军的来袭变得更为激烈。有的士兵拿起弓箭朝着雷声的方向跑却突然现自己连目标在哪儿都不知道。而等他们从黑暗中冲到面前徒步的苏合战士挡在马前会是个什么下场连草原上的野兔都知道。

    通拉嘎在这过了寅正处于黎明前最后的黑夜里恢复了作为大军统帅应有的判断力。

    “现在统一听我命令!前方对就是敌军来的那个方向出五千人上马!别傻站着等他们来杀!冲过去把敌人截杀在半途!”

    只是五千人的话事情还比较好办。苏合的武士们不怯战。有了能够协调所有人的指挥官面对国防军正面冲锋方向的人群迅跑到栓马的木桩旁也不管马主人是谁骑上再说。此时也没人和他们计较。虽然战马对于这些游牧民来说很多时候感情亲如兄弟但先的五千人等于是敢死队。他们的真正任务大家都心知肚明——拖延时间让剩下的苏合军队能够完成集结。

    通拉嘎下令五千人出战实际纵马跃入黑暗中的足有七千人。他们可能分属于相隔千里的部族之间也有可能曾爆过争斗。但关键时刻这仍是一支有牺牲精神的顽强军队。

    通拉嘎想起了什么紧接着下令:“再出三个五千人向另外三个方向进攻!天亮还没遇到敌人就回来。”

    他的命令被通过最原始的手段——人肉接力——一声一声传了下去。很好理解的意思。没有多废话三个万夫长跑到了队伍前头自愿各领一支。说是五千实际上每个方向出击的又有六七千。大营的兵力一下子被抽去了四成。

    通拉嘎看看稍微恢复了点秩序的人群以及人群周围大大小小的篝火、栓在远离火堆处的战马下了交战前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同时更是后果最致命的命令:

    “把火熄灭一半。全体上马!”

    两万余人从营地出也在平地卷起了雷声。虽然声势比不上国防军的浩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先接敌的不是向东北方出的那队。战斗先在西北方打响了。

    “这些家伙怎么知道俺在这儿?”当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李铁胆知道自己的两个旅无论如何都会被现了。他当机立断对参谋长钱雄道:“全体压上!趁着敌人没回过神把他们打回老家去!”

    苏合万夫长惊愕地现前方在星空映衬下原本一成不变的地平线突然活了起来。等他意识那波浪样起伏的线条是黑衣骑兵们头盔的轮廓时一杆骑枪已经穿透他战马的头颅从横膈膜处将他与坐骑钉在一起。这是种远比失血更痛苦的死法。当胸腔和腹腔的内脏相互挤压移位除了绞痛还有数不清的恶心呕吐乃至膀胱鼓胀的感觉会出现。

    那位国防军的汉人上尉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刺死了一个苏合万夫长。骑枪在进入目标体内后折断了。他拔出马刀横在身侧细长弯窄的刀身在这朔夜没有足够的光线可反射简直像一条隐形的鞭子。他使马刀的方法很标准。没有多余的劈砍格挡和卸掉攻击的动作也局限在最小的幅度但在进攻时前臂大幅挥动在战马的帮助下给马刀前端带来更大线度。窄长的刀尖以时6o公里劈开空气用尖厉的“飒飒”声标示出死亡之弧的存在告诉目标正大出血的部位到底在哪儿。

    上尉的刀上几乎没有血迹——每次砍死砍伤一人挥刀的余势将血珠都甩了出去。他左手下意识地动着操纵马匹渐渐慢了下来让后排的枪骑兵从身边呼啸而过像铁刷子一样从苏合人身上剥下一层层血肉。

    “没错就这样。压垮他们!把他们往回赶!”位于集群中后方的李铁胆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只能依靠声音“盲目指挥”“轮替进攻不要停!”

    如果这是在白天轮替进攻是相当轻而易举的事。但被黑暗包裹着一不小心就会把枪尖送进自己弟兄的后背。事实上这种情况也不是没生过。但师长的命令是绝对的。哪怕明知道有骑枪向着后背奔来士兵们仍然减让出进攻位置将生命交给战友和运气。

    面对一支在黑夜中也不会混乱的军队原本还想建功立业的苏合人撑不住了。他们是彪悍的勇士但也是爱惜生命的牧民。当胜利的希望十分渺茫军官又当场战死时逃跑往往成为排在第一的选择。

    面前那些隐身于黑暗中的敌人似乎有着源源不断的突击部队。明明他们的骑枪设计成入物即折木杆碎裂时的“喀喇”声响成了一片但每一次苏合的战士们想一拥而上打近身战总会有一道新的枪尖之墙拦在他们面前。说是拦还不确切。那是生命的收割机会移动的死亡线。在这黑夜弓箭根本没有用武之地马刀也只能留在混乱的肉搏时用骑枪就成了杀伤力最大、攻击距离最远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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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支向西北方向进攻的苏合人用五分钟时间和两千多具尸体的代价弄明白了一件事:敌人为这场夜战做了充分的准备而且人数也不少于这仅剩的三千多人。求战的狂热让位于求生的理智后这些苏合人做出了他们今晚最整齐的一个战术动作——后转拼命跑。

    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应当拦下李铁胆的苏合人现在成了国防军的前锋在几乎完好无损的两个旅驱赶下向自己的大营冲去。

    通拉嘎听到西北方的马蹄声转向这边来时就知道事情要糟。拦截敌军的战斗不可能这么快结束;如果没碰上这些人也该在天明才回来。而现在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工夫。

    简单的答案连他那简单的逻辑都能毫不费力地推导出来。通拉嘎脸色铁青对刚刚整起队形的一个万人队吼道:“宝音带着你的人马去把他们拦下!决不能让敌人冲进大营!敌军人没我们多一定要给我撑到天明!”

    当这个万人队被派出去通拉嘎现在能直接指挥的部队只剩下一开始七万人的半数都不到。而东北方的战事如何谁也无法透过黑夜看个清楚。但至少有一点值得欣慰——他们没像西北方败得那么快。

    黄杨的两个旅因为要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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