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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拂桑笑笑,语气轻松而随意,“我觉得莲馨刚才说的挺好的,既不是外人,又都是同辈,干嘛搞得像两国谈判一样严肃正经呢?”
陆莲馨笑吟吟的道,“四姐姐说的对嘛,一板一眼的话我也会说,可那样不就生分了?还是自在些好,这里又没外人,还怕别人挑我们的理吗?”
陆明泽蹙眉。
陆明沾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拘谨的神色放松了几分。
“不请我进去坐坐?”陆拂桑这话是看着陆明泽说的,面对这样的人,她不觉得主动示好就是落了下风、丢了面子,他跟她父亲在某些方面很相似,你可以说迂腐,可以说陈旧,甚至木讷固执,守规矩守礼节的让人又爱又恨,但同样,这样的人也会让人敬佩。
尤其,陆明泽比起她父亲,身上还多了厚重的责任和担当,她没道理不去尊重他。
这是陆家未来的族长,眼下,看着还分量不够,但假以时日,也会终成大器,或许他不够机智、不够精明、没有手腕和魄力,但他有心就够了。
陆明泽神色稍怔,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给他递话,不过转眼,他就恢复了平静,错开些身子,“请!”
陆拂桑不托大,但也不矫情,拉过陆莲馨,两人一起亲昵的往里走去。
天枢和逐月紧随其后。
陆明泽和陆明走慢了几步,陆明泽若有所思,陆明沾小声的道,“大哥,我看她好像没什么架子啊,也不摆谱,跟莲馨瞧着停好的……”
陆明泽蹙眉看他一眼,“禁声。”
背后非议,不是君子所为。
陆明沾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闭上嘴巴了。
天枢耳聪目明,于是,听到了,忍不住唇角一勾,老夫子?还真有几分老夫子的派头。……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没有多余的摆设和装饰,不过处处透着朴实,彰显着世家的品味,只看那桌椅的材质就让人没法把这里当成寒舍了。
桌上摆着茶具,竟是玉石的,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靠窗处,还有棋盘,黑白棋子正在厮杀,应该是之前陆明泽和陆明沾未下完的棋局。
墙上只挂着一副字,天下第一茶。
那五个字龙飞凤舞,大气磅礴,隐隐透着一股霸气,力透纸背,似乎要迸发出来,让观者不止是眼前一亮,而是深深惊叹动容。
陆拂桑忍不住赞了声,“好字!”
陆莲馨眨巴下眼,“四姐姐,你猜这是谁写的?”
陆拂桑想了想,看看陆明泽,“不会是你大哥吧?”
陆莲馨惊讶,“四姐姐,你要不要这么会猜啊?”
陆拂桑含笑不语,其实她还真没猜着,因为都说字如其人,这字跟陆明泽可是一点不般配,她刚才之所以会说陆明泽的名字,是因为人家老实啊,脸上的表情一点不会遮掩,被她轻易就试探出来了。
陆明泽咳嗽一声,难得有些不自在,“这字体并不是我的,我只是模仿着写了一副罢了。”
果然。
陆拂桑好奇的问,“那这幅字原本的主人是谁?”
陆明泽神色严肃起来,“两百多年前的德宗皇帝。”
陆拂桑闻言,缓缓笑了,“原来还是御笔啊,那可算的上是无价之宝了,天下第一茶,嗯,这封号也是无尚荣光的没谁了,陆家世代子孙都跟着沾光了。”
听到这话,陆明泽眼神却暗淡下去,羞惭道,“可惜我太不不孝,愧对祖辈的教诲,不但没能这无尚荣光的封号发扬光大,还让它沉寂的无人知晓,只能挂在这里,自怜自赏……”
“大哥……”陆莲馨喊了一声。
陆拂桑神色如常,意有所指的道,“只是自怜自赏吗?不是时时刻刻警示自己、鞭策自己?”见他表情一动,她继续道,“祖辈挣下的荣耀,对后代子孙来说,是继承的一笔财富,但同时也是巨大的压力,别说想超越了,就是维持也需要付出很多难以想象的代价,所以,这五个字,实在是把双刃剑。”
陆莲馨怔住,喃喃道,“双刃剑?不是咱们陆家的宝贝吗?”
陆明泽却神色动容的看着陆拂桑,声音微哑,“何解?”
陆拂桑不疾不徐的道,“所谓双刃剑呢,就是你驾驭的了,在手里使唤的好,那它就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为你披荆斩棘、所向披靡,但若是你拿不起它,它就成了一个死物,还是压在你身上的一个沉重包袱,即便你拼尽全力拿起来了,你也无法施展开手脚,只怕最后还会把自己伤的千疮百孔,所以,我才说它是把双刃剑。”
闻言,陆莲馨猛地转头,去看自家大哥的脸。
陆明沾也怔怔的看着陆明泽,原来是这样吗?大哥被这五个字压了这么多年、还是伤了那么多年?
俩兄妹忽然都不忍心去想象。
而陆明泽早已隐忍的身子发颤,袖子里,五指紧紧的攥起,那张少年老成的脸上也有了裂痕,不再稳重如山,有了他这个岁数该有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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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更喔
☆、三更 拜师礼
见状,陆拂桑淡淡的道,“抱歉!”
也许,她的话说的太直白犀利了,有时候,太坦诚也不是什么优点,对心理脆弱的来说,无异于揭开伤疤,除了难堪,还有狼狈。
当然,陆明泽心理并不脆弱,只是,那番双刃剑的解释还是触动了他最柔软、也藏匿最深的部分,他一时间难以面对,情有可原。
谁知,倒是陆拂桑这回小觑人家、想得有点多了。
陆明泽失态了片刻后,便镇定下来,看着陆拂桑的眼底,竟然带了那么一丝感激和温和,“你不需要对我说抱歉,相反,是我该对你说声谢谢。”
陆拂桑讶然挑眉,“谢谢?”
陆明泽点头,一本正经道,“谢谢你懂我。”
闻言,陆拂桑心底一动。
陆明泽继续道,“这么多年,连我自己都看不透自己在想什么,似乎除了拼尽全力的去做好分内的事、去承担起一个未来族长的责任外,我都不知道还能想些什么,你说的没错,我把这副字挂在这里,并不是引以为傲,而是警示和鞭策,同样也是自己给自己的压力,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心里再苦我都觉得应该,谁让我一出生便注定了是这样的身份……”
“大哥!”陆莲馨心疼了,也顾不上再被他说教礼数,靠过去,挽住他胳膊,无声的宽慰着。
陆明沾也是一脸心酸苦楚,他虽然不是嫡长子,没有大哥那么大的压力,但嫡次子就不承担责任了吗?也是要的,比如那个瓷窑,就时时压着他,父亲还动不动就告诫他,要对在瓷窑工作的那几十人负责,他和大哥日夜忙碌,不敢丝毫的懈怠,如今,连终身大事都无心理会,然而,还是……
陆拂桑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眼底没有嘲弄和鄙夷,而是浅浅的赞赏和鼓励,敢于剖析自己和面对自己弱点的人,无疑是值得肯定的。
这无关他能力大小,而是心性强大。
陆明泽深呼吸一口,缓缓继续道,“我原以为这一生都如此过了,看似清醒,实则糊涂,看似全力以赴、兢兢业业,倒不如说是我无能不过是用努力来求个心安,而我似乎也做到了,即使茶山在我手里,没能走出困境,陆家越来越捉襟见肘,但族里的长辈们却都没有人苛责我,我明白,是他们不忍,因为在他们眼前,我已经尽了全力,陆家无力回天,不是我天资愚钝,而是尽数到了……”
陆莲馨已经小声的啜泣起来。
陆明沾黯然的垂着头,一语不发。
天枢和逐月互看一眼,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陆拂桑终于开口,“你的处境我能理解,我大堂哥也是如此,自出生起,便被给予厚望,我爷爷亲自教导,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生意经,全部倾囊相授,但似乎越是如此,大堂哥的表现就越是显得平庸,如果把他放在一个寻常的人家里,或许凭他的本事,早就干出一番事业了,可在陆家,他就像是被困住了手脚,郁郁不得志,哪怕他也拼劲了全力,用尽了心思,陆家的窘迫依然不见好转,他为此也深深苦恼过、自我怀疑过,可这都不是他失意的本质所在……”
陆明泽眸光涌动,“那本质是什么?”
陆拂桑感慨道,“是落在他肩上的压力太重了,自古什么最难?不是开疆辟土打下天下来的皇帝,也不是坐享太平盛世的子孙,而是想要扭转乾坤、力往狂澜的那一位,世间凡事都有个阴晴圆缺,有消长,有盛衰,到了衰退期,谁碰上了,谁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了。”
闻言,陆明泽心有戚戚焉,沉重的点点头。
陆莲馨抹了下眼睛,小声道,“那人岂不是太倒霉了?”
她为自己的大哥叫屈,偏偏摊上这种局面。
陆拂桑笑了,意味深长的道,“这怎么能是倒霉呢?在勇者看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乱世出英雄,越是危局困局,越是能成就一个人,若是真的能扶大厦于将倾,这是何等的不朽功勋?在史书上都能记下光彩的一笔,影响力丝毫不输当年打天下的祖辈,这难道不是好事?”
陆莲馨愣住。
陆明泽又有些激动,嘴唇轻微的颤了下,努力克制住,才字字掷地有声的道,“你说的对,是倒霉还是机会,只在人为,勇者胜,庸者败!”
陆拂桑欣慰的点了下头,心想,还不错,可塑性很强,最重要的,一点就透,又肯接纳别人的意见和想法,并不是顽固的老学究。
陆莲馨懵了会儿,这时总算反应过来,放开她哥,欣喜的冲到陆拂桑身前,拉起她的手,“四姐姐,你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你真是我们的福星。”
陆拂桑揶揄道,“还用我惊醒吗?你们本来就心里透亮,不过是借我的话正视了而已。”
陆莲馨不好意思的笑笑,“才没有透亮呢,是自欺欺人罢了,不过四姐姐,没有你,我们就是再惊醒,也是无济于事,还请你不吝赐教。”
说完,对着她行了个大礼。
陆明泽不但没拦着,还跟着陆莲馨一起行了大礼,比起陆莲馨的诚挚,他神色肃穆,多了一份凝重和庄严,这让陆拂桑想去阻止的手都僵住了。
陆明沾惊呆了下后,也赶紧俯低了身子。
不懂的外人看了,怕是不懂这礼节代表的含义,只当是一种请求示好,可陆拂桑知道,身为陆家人,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要学规矩,于是,她明白三人行的这是拜师礼了。
是对长者、师者的尊敬和爱戴。
再郑重其事点,三人就该行跪拜大礼了,当然,他们没有,不是跪不下去,而是真跪了,那倒是多了一份对陆拂桑的勉强,就跟道德绑架一般。
所以,这样的弯腰礼,最为合适。
陆拂桑一时有些头痛,不过心里也为之感动,倒不是被人家抬举了,而是欣赏他们的这番态度,先不论他们是同辈,只说嫡庶有别,能弯下腰就很不简单了。
三人都没站起身,脸上也无勉强和不耐,就那么静静的等候着。
陆拂桑无奈的道,“无需如此,你们都快点起来吧。”
陆莲馨扬起小脸问,“那四姐姐是答应指点我们了?”
陆拂桑苦笑,“指点谈不上,咱们又不是外人,自家兄弟姐妹,一起互帮互助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般认真?快起来吧,不然我可要受不住的躲了。”
陆莲馨这才直起腰。
陆明泽兄弟俩也站直身子,目含期待的看着她。
那种把她当成救世主样的眼神,让陆拂桑哭笑不得,她原本上山前还想了一大堆的话,谁知,半点没用上,就评说了几句那五个字,就把三兄妹收服了?
要不要这么顺利?
“咱们坐下聊吧,好么?”
“好,好,四姐姐快坐,我来泡茶。”
靠窗的地方有个原生态的小炉子,里面烧的是木炭,驱散了房间里的寒意,也温着上面的壶,壶是铁的,热气熏的有些烫手,陆莲馨用厚棉布垫着,提着走到桌前,煮杯、洗茶,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从容,没有卖弄茶艺的做作,而是平素最寻常的表现。
茶香很快弥漫开来。
陆拂桑眼睛一亮,端起一杯,浅浅抿了一口,顿觉入口甘甜,回味无穷,再仔细品味,全身都有种泰然舒适感,一杯品完,所有的细胞都像是被熨帖过了。
比泡在温泉里,还要惬意的让人喟叹。
温泉水滋养的是人的外在肌肤,而这茶水,是抚慰的心灵和血肉。
陆拂桑毫不吝啬赞赏之意,“天下第一茶,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