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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我和自己的哥哥说话轮不到你……」
「凌卫,过来吧。」艾尔?洛森说。
凌谦的怒吼顿时噎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艾尔?洛森的身影变淡,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刚才所占的位置,渐渐清晰。
「哥哥!」凌谦眼眶一热,忍不住伸出手。
五指穿过凌卫的手臂,触摸不到任何温度。
该死的全息视频,真想出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可以拥抱,可以感受到体温的真人……
「哥哥,我很想你!你在那里过得怎么样?那些洛森家的混蛋没有为难你吧?身上的伤还在疼吗?放心,我很快会把哥哥救回来的!」
凌谦在激动中没有发现,凌卫的神态和平日迥然不同,脸色纸一样的苍白,那种苍白深入骨髓,甚至影响了全息投影出的身体,即使笔挺地站着,也显得格外脆弱。
凌涵却第一时间发现了,瞳孔不安地收缩。
「哥哥,哪里不舒服吗?」凌涵低沉地问。
发出一连串激动问题的凌谦猛然闭紧了嘴,作为和凌涵有心灵感应的孪生子,他同样感到了压抑和危险。
「你们……」
凌卫透过全息通讯仪,看着自己二十年的生命中最亲密的两个男人,感到每一个字要从嘴里说出来,都是一件艰难到滴血的任务。
这两个男人,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和他有着最深的纠结。
他们之间,充斥着最背德离乱的情感。
现在,却要对他们问出天底下最荒谬,最残忍的问题。
喉咙干涸得像沙漠。
「你们……早就知道了吗?」
孪生子的性格差异很大,他们对事物的反应常常是截然相反的,但是就在凌卫吐出这个问题的瞬间,他们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反应。
他们的身躯,完全僵硬了。
像被黑暗的魔法师吹了一口天底下最恐怖的阴气,从头发到脚趾,彻底的冻住了。
连眼神也如出一辙的充满恐惧。
你们早就知道了吗?
虽然是没头没脑的问题,但不管是凌谦,还是凌涵,都明白凌卫在说什么。两颗留着同样的血的心脏,同时从高空坠落让他们最害怕的深渊。
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默,两个弟弟的表情和眼神,就是无声的答案。
一切陷入死寂。
凌卫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黑宝石般晶莹的眼眸,藏在里面的最后一点倔强,被吸入肺部的冷冽绞碎了。
「你们,一直都知道我并不是卫霆的儿子,而是卫霆的复制人?」
「你们支持我那些无法解释的直觉,要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那些鼓励……是因为我身上的决策力?」
「我并不是所谓的军人遗孤。二十年前,军部把卫霆迫害致死,为了得到灵族的决策力,军部用卫霆的DNA制造复制人,我就是其中分配给凌家的一个,这些,都是真的吗?」
「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告诉我,这一切是假的!」像快破碎的人偶,一个接着一个问题,呆呆地问着的凌卫,压抑不住内心汹涌咆哮拍打的黑色巨浪,忽然转而用急促不甘的语调向两个弟弟怒吼,「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艾尔?洛森说的都是谎话!凌谦,凌涵,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你们说话啊!」
凌卫伸出双臂,像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用力去抓僵硬如泥塑木偶似的凌谦凌涵,却什么也抓不到。
「军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不想懂。我不管什么复制人,也不管什么二十年前的迫害,我只要你们告诉我,你们并没有骗我!」
「就算全天下的人一起布置了这个骗局也不要紧,只要你们告诉我,你们并没有参与其中。」
「告诉我,你们没有参与。求你们了……」凌卫几乎在哀求。
心痛得快疯了。
不能承受,不愿意面对这样残忍的真实。
只要凌谦和凌涵否认,就算艾尔?洛森举出再多无可辩驳的证据,凌卫都愿意相信自己的弟弟,他愿意用一生去相信他们。
只要他们说,哥哥,事情不是这样的。
「哥哥……我……」凌谦狠狠咬住下唇,一丝鲜血从嘴角逸出。
秀丽挺拔的身躯剧烈颤抖。
他应该坦白的,早就应该坦白了,他知道纸包不住火,但他该死的没有勇气。
他想起了审讯室里那个令他心胆俱寒的眼神,哥哥躺在艾尔?洛森的怀里,冷冷地说——别碰我。
那样的憎恨,那样的鄙夷,像看着一个可耻的陌生人。
现在哥哥发现了他们肮脏的秘密。
哥哥,求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哥哥……我爱你,我爱你啊……一直,一直都很爱你……」凌谦悲伤地看着凌卫。
没办法当着哥哥的面继续睁眼说瞎话,否认事实。
也没办法,直言不讳的承认自己的罪行。
只能说出心里最想说的话,最真实的话。
「我很爱哥哥,不管做了多少错事……不管我有多么糟糕……」
「通话时间到了。」艾尔?洛森无情地声音传来。
正处于极度痛苦的凌家三兄弟,同时瞳孔猛缩。
「不要中断通讯!哥哥,我错了!原谅我!不要恨我,哥哥……」即将被艾尔?洛森生生分开他们,凌谦不顾一切地扑向面前的凌卫。
同一时间,一直沉默的凌涵爆发出一声高喝,「哥哥,不要忘记我们一起立下的誓言!」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凌卫的身影陡然消失在房间中央。
前扑的凌谦张开双臂,只抱到一团冷飕飕的空气,两臂空荡荡的感觉,让他怔了片刻,双膝无力地跪倒在地毯上,像受伤的野兽一样蓦然仰起头,发出极度痛苦地嘶吼。
凌涵紧闭着双眼。
好一会,他才克制着快昏厥的迷离感,重新睁开眼睛,缓缓走到失控发狂的凌谦身边,「不要这样,凌谦。哥哥现在一定比我们还痛苦,他还等着我们去救他。为了哥哥,我们必须坚强。」
他轻轻拍着孪生哥哥的肩膀,低声安慰,却在此时彷佛忽然意识到什么,霍地抬起目光,转头看向右方。
眉角猛然抽紧。
「妈妈?」
凌夫人站在房门处,双手捧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面条,呆若木鸡地怔怔站着。
兄弟俩进来时太急着接通视频,忘记把房门反锁上了。
凌谦也吃惊地站起来,和凌涵一样走向脸色苍白如雪的凌夫人,沙哑地说「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听到什么了?」
伸手打算接过凌夫人手里的碗,但还没有触到碗的边缘,凌夫人颤抖的双手已经失去最后一丝力气,满载母亲爱心的面条连着碗一起砸向地面。
砰!
刺耳的破碎声中,凌夫人的身躯软软倒下。
「妈妈!妈妈!」
「快叫医生!妈妈晕倒了!」
儿子们的惊呼声,划破原本就已充满不安的黑色天空。
第十七章
走廊上明晃晃的灯光刺过来,王悦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软禁的囚室里也有灯,但那只会发出昏暗黯淡的光芒,像老人临死前无力的眸子,在里面独自待了几天后,再被突然带出来,行走在亮堂得令人发晕的走廊里,有一种彷佛从地底爬出来重见天日的感觉。
只是,未必真的能重见天日。
寂静的走廊里没有任何经过的人,军靴踏在地砖上,发出冰冷而整齐的节奏。这位中森基地的最高指挥官注意到自己前后一共有六名军人护送,脸上露出略带沧桑的苦笑。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艾尔少将的怒火,也高估了自己对将军的重要性。
人生就是一场星战,不留余地的奋力一击,或者一飞冲天,或者化为飞灰。
当然,谁会甘心化为飞灰呢?
「将军在里面等您。」前面的士兵在一扇门前停下,打开门向他礼貌地示意。
王悦走进去,看见洛森将军站在房间里,正面对着自己。
房门在他身后徐徐关闭。
「长官。」王悦敬了一个礼。
「王悦指挥官,」洛森将军回了一个敬礼,军人在敬礼时总是精神抖擞的,但他的眼睛带着一丝沉重。当将军把手垂下时,微微发福的身躯甚至给人佝偻的感觉,看得出来,他即将面对很棘手的难题,「很抱歉把你软禁了这些天,你也知道我是迫不得已。我们坐下谈吧……王悦。」
洛森将军最后一句省略了指挥官的称呼,直接说出了王悦的姓名,那是长官对追随多年的下属才使用的语气。
他打着手势要王悦坐到沙发上。
罕见的亲切态度,和空气中凝结的沉重,让王悦的神经一下子抽紧了。
也许预料到的不祥事即将发生!
王悦感到心脏霍霍地几下猛跳,深吸一口气,把脊梁挺得笔直。
「长官,我不需要坐下。我更希望可以站着和您对话。」王悦说,「我是一个军人,不管您即将告诉我的是什么,我相信自己绝不会吓到腿软。」
这句铿锵有力的话,使洛森将军用心地打量了他两眼。
内心的遗憾更强烈了。
有能力,有耐性,有野心。
很好的部下。
可是,相比起王悦来,家族更不能失去艾尔……
「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军人,王悦。」
「我相信自己是的,长官。」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绝不愿意亲口对你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洛森将军顿了顿,沉痛地说,「你应该明白,凌卫在中森基地出现意外,这件事引起整个联邦的震动,作为基地总指挥官,你要负重要责任。」
「我明白,长官。」
「为了给军部,给联邦关注此事的亿万民众一个交代,必须怎么做,你想过吗?」
对面的军人脸色猛然变得有些苍白,可他很快恢复了原状。
「是的,长官,我想过。」王悦的唇角露出一丝苦笑,低沉地说,「我只能用自己的性命来对大家交代了,是吗?将军。」
洛森将军沉吟后,叹着气说,「恐怕只能如此。」
房间迎来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死亡和星尘的味道彷佛搅拌在一块,在空气中胶着,应该激动的心情,却不可思议地平静。
那是,压抑着心脏血液流动的,墓碑般的平静。
洛森将军再度感到惋惜,王悦比他想像中的更难得,能直面死亡,尤其是不公平的死亡,这是军人极为罕见的优秀品质。
表现比威汉好很多。
威汉也是洛森家族的忠诚拥护者,当威汉听见自己要被舍弃时,他完全崩溃了,愤怒、咆哮、乱吼乱砸,甚至当面辱骂洛森将军过桥抽板。
卫兵在失去理智的威汉攻击洛森将军之前,把他打晕拖出了房间。
其实,洛森将军可以体谅威汉的心情。
这些人为洛森家族献出了一切,很快连性命都要献出去了,洛森将军有足够的宽容心原谅威汉的所作所为。
不过,像王悦这样冷静的,比威汉更能得到洛森将军的欣赏。
王悦的态度,甚至让将军心里泛起一丝尊敬,他甚至说出了本来没有必要说的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非常难过。」
「不必难过,也不用感到抱歉,长官。」王悦试图让表情显得轻松一点,但他的笑容毕竟是苦涩而僵硬的,「我一直很努力的……踏上一个接一个的台阶,其实,我心里也明白,不管再怎么努力,如果没有您的赏识,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军事基地的总指挥官。」
他看了洛森将军一眼。
眼眸里,确实有感激的光芒。
「基地的总指挥官,估计是我人生最辉煌的高度了,虽然我还想再努力一点,不过……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现实又残酷的,我也不期望它会像童话一样,给我一个美好的结局。」
「我,王悦,当了这么多年的军人,在战场上见过无数死亡,我很清楚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着令人窒息的死亡,王悦的声音在一开始显得低沉,沙哑,但随着时间的过去,他的语调慢慢变得如谈心般自如起来。
这些言语,与其说是对洛森将军,倒更像是他对自己命运的一种对话。
「军部的斗争很残酷,我是自愿卷入这种残酷的斗争中的,因为我总想试试自己可以站得有多高,总希望再进一步。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