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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问刘老头的经历,单看他的功夫和品性,想必也是江湖上的一名枭雄。这样的人,若不是机缘巧合,连见都见不到怎么只能够做一名普通的护院。
刘老头哈哈一笑,道:“好!既然公子干脆,我也不矫情,管家就管家。”
“不过,几年后我要离开半年,去了解一桩私怨。”复仇需要时间,但绝不意味着他忘记了仇人。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他要好好看看,当他这个死人重新出现,夺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时,那位结义兄弟会如何反应。
“自当如此。”权墨冼道:“老人家并非我权家之奴仆,来去自由。”
“还叫我老人家?该叫我刘管家了。”他笑着道:“公子放心,我对江湖已经彻底死心。那桩事情了解之后,我接回了家人,便不再出手。”
权墨冼笑道:“刘管家,权家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了!”
有这样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做管家,权墨冼只觉得捡到了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彭长生,心道:他倒是个福将,若不是为了替他要浓茶醒酒,今日也不会有这番际遇。
炉子发着微弱的热力,驼背老人靠在墙上借着这热力,困得睡了过去。生活给了他坎坷,让他在上元节这样的日子里,还孤身出来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摆个小摊勉强糊口。
但这样能自食其力的人,和身在绝境仍不愿仗着武力行凶的刘管家一样,值得尊敬。
权墨冼不忍叫醒他,拿出一锭银子,轻轻地放在驼背老人的怀中。
世间有太多困苦之人,又有太多不平之事!他无法铲除这些荆棘,但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便尽力而为。一人之力虽然渺小,但他一定会掌握更多的权力,改变更多人被加诸于身的不平命运!
他走到胡同口,拿了几个大钱给了路边的帮闲,让他们去雇一辆马车过来。彭长生醉酒,刘管家重伤,两人都缺乏行动能力。
临走时,他将那张印着刘管家掌印的木桌也搬上了马车。
赶马车的人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见过雇马车坐人运货的,没见过运这么一张破烂桌子的。
刘管家靠在马车厢上,呼哧呼哧地笑了出声。
看来自己没有跟错主人,这位权公子将来一定有大造化,大成就!有勇有谋,又心细如发。那个掌印,若是被有心人看见,确实会让人怀疑自己还在世上。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情我愿
至于银钱,这张木桌顶多值一个银角子,权墨冼可是足足给了一锭银子。一杯浓茶、两碗馄饨、再加上一张木桌,远不值这一锭。
马车在权家门口缓缓停下,看门的下人迎了上来。
先是和权墨冼一道扶了彭长生出来,便看见一名老乞丐走下了马车。紧接着,马车夫从车上端了一方不大的木桌下来,看得门子目瞪口呆。
权墨冼不理会他的目光,示意他接过木桌,自己扶着彭长生,身后跟着刘管家,一行人朝里走去。
“母亲和大姐可歇下了?”权墨冼问他。
门子恭敬回话道:“歇下了。知道公子和彭举人外出饮酒,大小姐吩咐厨房留了炉子,温着醒酒汤。”
权墨冼点头道:“让厨房的人烧一桶热水来,给刘管家好好沐浴。”
“刘管家?”门子一愣。这座宅子是承恩侯提供给权墨冼居住,下人也是从承恩侯府上划拨过来的,哪里有什么管家。
这里就这么几个人,难道,他是指的这名老乞丐?
刘管家昂着头斜了他一眼,道:“看什么,就是我!”开什么玩笑,就算是落魄了,也不是区区下人就能质疑的。
他的目光中含着冷意,门子浑身一抖,暗骂自己的眼光太差。这哪里是什么老乞丐,明明就是个老杀才!公子这是去了哪里,怎么就带了这么一个人回来,还直接任命他做管家?
权墨冼看了两人一眼,也不多说。以刘管家之能,收服一个区区门子还轮不到他干预。
“厨房里,还有什么吃食?”
门子道:“公子稍候,我这就去看看。”
随着权墨冼的回来,下人们都陆续起了床。彭长生是在权家常来往的,便将他扶到了客房,又给他灌下一碗醒酒汤才歇下。
权璐被响动惊醒,披着衣服站在门口,睡眼惺忪的问道:“弟弟才回来吗?彭公子又喝醉了?”
“是的。”权墨冼应道:“已经安顿好了,大姐快去睡吧,别着了凉。”待权璐回了房,他便去了书房,拨亮油灯看起书来。
厨房的人抬了热水,刘管家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换上权墨冼为他准备好的一套衣衫,来到书房。
“快来坐。”权墨冼笑道:“厨房里下午熬了八宝粥,我让人热了一热,你不嫌弃就再喝点。”
习武之人本就饭量大,他方才吃的那一碗馄饨只能说略微垫了下肚子。但饿太久的人一次不能吃太多,更不能食荤腥油腻之物,这样的八宝粥最是暖胃养身。
明白他的好意,当下他也不再客气,拱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换了干净衣裳,再吃了这碗热粥,刘管家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想起之前在暗巷中的凄凉,眼下如同在天庭一般。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行走江湖,比刚刚更艰难的情况他也遇见过。但在那暗巷中时,被背叛的绝望,甚至让他萌生了死志。
沐浴后的他,将花白的头发在顶上挽成一个发髻,用一根木簪子固定好。身上的衣衫显得有些宽大,但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不再落魄苍老。
“刘管家,你今年贵庚?”权墨冼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笑着问道。
“刚过了四十。”他伸出四根手指,嘿嘿一笑道:“没办法,天生老相。”
“明日我就要回书院读书,家里就拜托给你了。”权墨冼慎重道:“走之前,我会跟家母交代清楚。外院的账册钥匙,都放在你这里。”
刘管家有些为难,道:“我没当过劳什子管家,要是出了岔子,你可不能怪我。”
权墨冼笑道:“我们家才几个人?你老人家手下至少管过百十号人吧?”这是个问句,他的语气却无比笃定。
“这你都看得出来,果然是头小狐狸。”刘管家道:“我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上了你的当。”
“你情我愿。”权墨冼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道:“快二更了,我睡去了,还得早起。外院有几间空着的房子,你挑一间便是,自己做主。”
“放心。我们刀口舔血的人,走到哪里都能扎根。”
看着权墨冼离去,刘管家神色越来越郑重。
他没有问自己的来历姓名,更没有问当夜为何刺杀柳大人,就这样信任地将家眷托付给自己。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感受到了沉甸甸责任的压力。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护好权家。”他不会赌咒发誓,只暗暗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翌日,京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忙碌。
过了年,人们干劲满满,为新的希望而奋斗着。洛水码头上商船来往不息,各学堂相继开课,修文坊学堂也不例外。
方锦书将书箱里的课本文具一一取出,放在案几之上,做着上课前的准备。
乔彤萱突然红着眼睛过来,道:“书妹妹,用午饭的时候我们去另外的地方,我有话跟你说。”她的容颜有些憔悴,明亮的大眼中闪着水光。
“好。”方锦书一口应下来,温言道:“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别紧张,我们一会慢慢说。”
乔彤萱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回到了她自己的座位上。
看着她魂不守舍的背影,方锦书心头也不好受。一向都是神采飞扬的乔彤萱,猛然变得伤感起来,任谁见了都不忍心。
她凝眉思索着,难道,是乔太太的身子不行了?
极有可能。
按乔彤萱大大咧咧的性子,如果不是这等大事,她不会如此伤心。
在去净衣庵之前,便跟父亲说了去江南寻访名医之事。虽然顺利找到了苏神医,可惜他却没有顺利前来京城,要年后才到。
在前世,她没有见过苏神医。对他的信心,全部来自于他一手教出来的儿子——苏小神医苏良智。
眼下已经过了年,得再问问父亲,去信请苏神医进京才是。希望他能及时赶到,也希望乔太太的身体还撑得住。
有了苏神医的诊治,总归是要多一分希望。哪怕只能延长一两年乔太太的寿命也是好的,乔家两兄妹都还小,失去了母亲的庇护,两人就失去了半边天。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丑陋的真相
先生在课堂上讲了什么,方锦书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想着乔家的事,却总觉得疏忽了什么。乔彤萱更是魂游天外,哪里还听得进去讲课?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下课,乔彤萱拉着方锦书就走。
“萱姐姐,你们去哪儿?”吴菀晴在她们后面诧异的叫道:“丫鬟还没将饭拿进来呢。”往日,几人都是一起用饭。
“我跟书妹妹说些话,”乔彤萱急匆匆道:“让她们来吟风阁找我们便是。”
吴菀晴应了,看着两人的背影一头雾水。
吟风阁在女子学堂的最西侧,夏日可见到对面池塘种的荷花,美不胜收。但到了冬日,这里没有烧地龙,却是冷得很,几乎没有人会来,倒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昨日的雪下得小,眼下除了在屋檐高枝上还有积雪,地上的已经化了。湿气染上了裙摆,冻得方锦书的脚趾头冰凉。
到了吟风阁,乔彤萱返身关上房门,看着方锦书就哭出声来。她已经忍了很久,从昨晚一直忍到现在,才有机会将情绪发泄出来。
“怎么了?”方锦书忙掏出丝帕为她擦泪,柔声道:“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书妹妹,”乔彤萱哽咽道:“我母亲她……就快死了!”
方锦书一惊,这话从何说起?就算乔太太重病难治,谁能预测到她的死期?
“你不着急,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彤萱哭了一通,道:“昨儿我和大哥出门观灯回来,夜已经深了。母亲还未睡,我就到了她房里请安,后来实在太困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后来,我听见父亲和母亲吵了起来,”乔彤萱回忆起当时情形,一脸惊惧之色。在人前,她的父母一直是恩爱夫妻,连脸都没有红过,更遑论争吵。
“我不敢睁眼,便继续假装睡觉。听见父亲摔了帘子出门,母亲暗自饮泣,翠眉劝了母亲好些话,母亲才不再哭了。”
乔彤萱大睁的眼睛中满是迷茫,只一夜之间,她的世界便天翻地覆。听见的那些话,让她如同置身噩梦之中。
方锦书心疼的搂住她,道:“萱姐姐,你都听见什么了?方便的话,你跟我说说,也许能一起想办法。”
乔彤萱忽地扭头看着她,突然笑了一笑,道:“你知道吗?我就要做你的嫂子了。”
在前世,方家、乔家就是做了亲家,方锦书并不意外。但眼下看起来,这桩婚事别有内情。
“这是好事呢,萱姐姐可别哭了。”
“可我听翠眉说,母亲用自己的命,换来了这桩婚事。”她抹了一把面上纷乱的泪水,看着方锦书道:“你可知道,我父亲说什么吗?”
“父亲说,既然母亲不顾家族利益为我和大哥打算,要死就快些,别挡着旁人的路。”乔彤萱颤抖着复述着昨夜听来的秘密,这还是她心目中那个,对母亲百依百顺的那个父亲吗?
她听着父母亲在江南邂逅的爱情故事长大,心中想着自己长大了也要寻觅一个这样的良人。但是,说出这种话的父亲,让她觉得好陌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乔彤萱被保护得太好,骤然听见如此丑陋的真相,茫然而无所适从。
“夫妻见拌嘴是常有的事,前半截你也没听见,快别多想了。”方锦书掩住心头震惊,安慰着乔彤萱,道:“在气头上能有什么好话?话赶话的,还不是哪句厉害就拣哪句说。”
她终于知道,自己是哪里疏忽了。
乔太太的这场病,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法治好。这背后,涉及到复杂的家族利益。乔家、陆家的利益交换,不会因为乔太太的死而终止。
方锦书的脑中不期然地掠过陆诗曼的那张脸,她和乔太太同样都是陆家女儿,气质神韵如出一辙,命运也殊途同归。
原来,要了乔太太命的,不是病,而是作为陆家女儿的命!
上天何其不公!
男人冷冰冰的算计着家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