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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君陌偏了偏头,对褚末示意道:“我们去洛水边上走走?”
褚末摊了摊手,道:“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不能。”
“那你还问。”
谷雨即将来临,近日的雨水增多。洛水比冬日里宽阔了不少,不是有水鸟从水面上掠过,传来几声啾鸣。
两人缓步走着,来到了一段人迹罕至的河岸边,郝君陌停了脚步。
褚末看着他,道:“你要是打我一顿才能解气,尽管来吧,我不还手。”他一直都无法原谅自己所犯下的过错,但家里人却没有责怪他,前些日子还给他定下了一门好亲事。
想到几年前他所做下的承诺,无颜面对郝君陌。
看着他的样子,郝君陌恨得牙痒痒的,甩了甩胳膊,抡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这个男人,亏得自己那样放心他,将书妹妹交到他的手上,自己远走游学。早知如此,当年就算父亲不同意,自己使一些卑鄙手段,也要将书妹妹定下来。
褚末一声不吭,承受着郝君陌的痛殴。
在外两年,郝君陌不仅长了见识,还知道了该如何打架。他看上去下手很重,却都避开了褚末的要害部位,也避开了头部,省得褚末回家被询问的一番麻烦。
他是对不起方锦书,但自己又替书妹妹做过些什么呢?
事情发生的时候,自己连一点音讯都不知道,还是回了京才听说了方家退亲的事情。
===第五百九十七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听到这个消息后,郝君陌是又气又悔。
他为了将方锦书遗忘,游学的时候故意没有留意她的消息。就连和方梓泉书信往来,也半点都不会提及她。
原以为,她会嫁给褚末。这样,他纵然心伤,也会笑着替她祝福。
可是,竟然是这么个结果?退了亲,还连累了她的名声,导致方锦书至今都没有说上一门好亲事。
郝君陌看在眼底,暗自替她着急。
原本,他想着再去说动父亲,替自己求娶方锦书。她的名声如何,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
可紧接着,他知道了另一件事情,让他还怎么开口?
嫡亲的妹妹被送去了家庙,他和郝韵的关系再怎么不亲密,也要过问一二。
但他朝母亲询问缘由,母亲只暗自垂泪,说她做错了事惹得她父亲发怒。至于究竟是什么事,却不再细说。
父亲那里,郝君陌不以为能跟他好好说上话,索性放弃。
特意去家庙见到了郝韵,她却只一门心思地想着,让他开口替父亲求情,将她接回京城。再仔细询问,她就顾左右而言他,反而朝他打听起褚末的近况。
这如此种种,都让郝君陌觉得诧异。
难道妹妹什么时候对褚末动了心思?方家退了褚家的亲事,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妹妹?
这个念头一起,郝君陌就再也无法安心准备春闱。找到方梓泉细细问过一通,才知道了这其中所有的来龙去脉。
原来,自己妹妹曾经和姚芷玥一起,设局陷害方锦书。
知晓了这个事实,郝君陌只觉得心底的痛无以复加。幸好方锦书够聪慧,才躲开了这个陷阱,但这不能代表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有这样丑陋的事情存在,他又有何颜面去求娶方锦书?
难道,要让她当做所有的伤害都不存在吗?要她去和一个曾经陷害过她的人,成为姑嫂吗?郝君陌再一次觉得,自己被逼入了绝境。
或许,自己真的只有认命。
命运的安排,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接近方锦书,却又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从她的身边推开。
这样的苦闷压抑在他心底,让他无处发泄,怎么能考好这次的春闱?他名落孙山,原本就是他自己预料中事。
做学问,讲究的就是一个静心苦读。
他连心都静不下来,怎么能取得好成绩。要是这样都能让他中了进士,岂不是视天下英才于无物。
褚末,他早就想来寻了。
只是想着春闱在即,褚末就算是对不起方锦书,他也不能耽误了对方的功名。若是那样,反倒是连累了方锦书。
好不容易熬到会试结束,又传出了褚家和司家定亲的消息。
一忍再忍之下,郝君陌直到现在才找上褚末。这顿拳头,就算是收了手上的劲道,也够得褚末好受。
然而身上的痛,哪里及得上心头的半分?
失去方锦书,是褚末心头永远的遗憾、痛楚、以及悔恨。
但那既然是方锦书做出的决定,他又怎么舍得去勉强她,又怎么舍得不答应?
从此之后的一切,他都默默地放在心头,默默承受着。包括,后来母亲定下来他和司慧娴的亲事,他也都默默配合了。
心中的那个她,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和她之间的关联,也越来越淡薄。淡到他甚至找不到一个人,能倾诉自己心头的苦闷。
郝君陌找上门来,他其实是欣喜的。这顿拳头,他也挨得心甘情愿。郝君陌在宣泄着情绪,而他,又何尝不是?
说到底,两个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说到底,他们两个也都是失意人罢了!
他们共同爱慕着一个女子,却都失去了她。这样的微妙关系,让两个人从情敌,变成了同是天涯沦落人。
郝君陌打得累了,坐在一块石头上直喘气。汗水从他的额角淌下,两手撑着膝盖,斜看着褚末。
褚末周身无一处不痛,衣袍也变得皱皱巴巴。疼痛让他吸着凉气,缓缓将身子蜷起,就地躺下。
挨了这顿打,他以为他心底的负罪感会减轻许多。然而,他颇为可笑的发现,他心底想的竟然是:要是母亲看见我躺在野外的河边上,定然会斥责没有规矩吧!
这种时候,还在想着礼教规矩。原来,这样的东西才是镌刻进自己灵魂的吗?
这种想法,可真是荒谬!
褚末就这么想着,越想越觉得可笑,最终忍不住哈哈地笑出声来,直笑得岔了气。
他索性打开四肢摊着,仰望着头顶天空上悠悠飘过的浮云。身体下面的石头很硬,也不平整,硌在受伤的身体上带来不同程度的疼痛。
但在这一刻,褚末却觉得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痛得那样真实、身下的石头那样真实、天上的白云也这样真实。
暂且抛弃了身份,忘却了规矩礼教,只纯粹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这种真实。
“笑什么?”郝君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难道,你不觉得可笑吗?”褚末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上?”
又为什么会遇见她,再失去她。
郝君陌默默在心头接上这句话,却没有说出口。在这个瞬间,两个男人都明白了对方心头所想,达成了一种默契。
郝君陌起身,走到褚末身边,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我收回两年前说过的话,你不会是我到底一生之敌。”
他们第一次打架的时候,郝君陌就警告褚末说,若他敢对方锦书不好,那他就是自己的一生之敌。
然而这个时候,两人只剩下了同病相怜。
“谢谢。”褚末郑重的道谢。郝君陌这样说,就等于原谅了他。能得到对方的原谅,这也令褚末好受许多。
“走吧,我送你去医馆。”郝君陌道:“顺便让人给你家里捎个口信,就说我邀你外出游猎,两三日后再回家。”
他下手再有分寸,褚末身上的淤青也不会少。好好养上几日再回去,才不会被褚太太看出端倪,省去诸多烦恼。
“君陌贤弟为了打我这一顿,安排的可算妥帖。”褚末笑道。
===第五百九十八章 豆蔻年华(为六月月票过百万更)
“那是,”郝君陌白了他一眼,道:“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打架,有经验了。”
“这次明明是你打我,不是打架。”
“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你受伤。”
“谁说的,头一回打架的时候,你也挂彩了好吗?”褚末不服气。
“所以一回生二回熟,打架这种事情,你多打几次就习惯了。”
“还多打几次?”褚末瞪了他一眼:“我不想再打了。”
“……”
河岸边上,两人的争执的声音逐渐远去。
这次之后,两人心中的芥蒂不复存在,反而因为心头共同的秘密,守护着共同的一个人,而达成了心灵的默契。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但时不时降落的小雨,带走了这样的热气,空气显得清新怡人。
谷雨前夜,淅淅沥沥地下过一场小雨,洗得庭院里的花草树木翠绿可人,衬着天光泛着油亮的光泽。
“姑娘,雨停了!”芳菲进了房,卷起了帘子,对坐在妆台前梳妆的方锦书禀道。
“可不?”站在方锦书后面为他梳头的芳芷探头看了外面一眼,笑道:“今儿出门可是正好了。”
方锦书笑道:“你们两个,比我操心的都多。下不下雨又有什么关系?下雨又下雨的景致,不下雨又有不下雨的玩法。”
芳菲吐了吐舌头,道:“那是姑娘你境界高。婢子只想着,若不下雨就能去树上摘香椿了。”
“摘香椿?”芳芷握着方锦书柔顺水滑的头发,利落在分成两边,分别盘起一个小圆髻,打趣道:“你想的是吃香椿吧。”
“雨前香椿嫩如丝,”方锦书也接口笑道:“谷雨这日的也不差。你那里不是攒了好多香椿的方子吗,回头都交给庄子上的厨娘,挨个做出来吃。”
“好啊,连姑娘你也来打趣我。”芳菲不依地跺了跺脚,道:“不过,香椿真的是好吃。我小时候娘亲也会摘了来吃,那个味道我现在都记得。”
她儿时家贫,香椿的做法也很单一,不过是用水煮了,略凉一凉后就放了调料拌着吃。但对当年的她来说,已经是无上美味了。
来方家的这几年,谷雨时节都会多一道跟香椿有关的菜肴。方府厨子烹饪出来的香椿有各种花样,味道也要好上不少。
然而,那儿时记忆中的美味,总归是找不回来了。
所以这次去庄子上走谷雨,芳菲在心头分外期待。她想试试,自己亲手去摘了香椿来,按记忆中的做法做了,看能不能寻回当年的味道。
“好了。”芳芷替方锦书的头发上压了一柄小巧的珍珠发梳,完成了整个梳妆。
镜中的方锦书,眉目修长,一对极好看的丹凤眼中,是一对沉静如水的眸子。她的肤色不如普通闺阁女子那般白皙,却泛着健康的光泽,皮肤细腻得几乎瞧不见毛孔。
她的脖颈修长,仪态优雅。如同最高傲的天鹅,又好像那枝头凌寒傲放的红梅。
为了今日出游方便,她舍弃了裙装,改穿了一件水色的交领胡服。腰肢被一条宽边如意丝绦系着,盈盈不足一握。
方锦书周身的气质,充满了矛盾。
既有官宦千金的书香婉约,又在眉眼之中有万人之上的傲气;唇边常挂着的微笑冷淡而疏离,长年习武让她的身体又充满着与众不同的活力,矫健而敏捷。
初初一看好似不打眼,但再看一眼就会无法挪开眼去,会被她这样谜一般的气质吸去心神。
她已经成为一名豆蔻少女,明年底就要及笄,正值妙龄。
这样的方锦书,让芳菲在一旁看呆了去,忍不住念叨:“这样好的姑娘,也不知道将来哪个男子能有这样的福分,给娶了去。”
“芳菲!”芳芷低声喝止。她怎么能在姑娘面前,提起她的婚事呢?
得她提醒,芳菲忙以手掩口。
方锦书的余光瞥见两人的小动作,在心头轻轻一笑。她知道她们是担心自己,并不责怪。什么婚事,都没有她心头的那件事要紧。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她自己心头清楚就行。就算是解释,旁人也未必肯信。哪有姑娘家不把自己婚事放在心头的呢?只会越描越黑,索性不说的好。
“妹妹,你好了吗?”方锦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母亲传我们过去哩!”
“来了。”方锦书应道。
方家和乔家的马车在修文坊出口处汇合,从建春门出了洛阳城,直奔方家在东郊的庄子而去。
东郊这一片,地势平缓土地肥沃,处处都是良田,阡陌纵横。刚下过雨的土地,别有一番勃勃生机。空气中传来田野的味道,不时还能听见几句农人在耕作休息时传来的浑厚歌声。
这里,也就成了京中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只要是洛阳城里有闲钱的人家,都会在这里置办庄子别院。
这个庄子,是方家前两年刚置办下来,再翻新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