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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解洪自良返京的人是权墨冼,依照庆隆帝对他的了解,应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后,才突然发动。按理,不会拖上这么久,还没有审出结果。
作为皇帝的心腹,吴光启没花多少功夫,就打听出了原因。
“回皇上的话,眼下是蒋郎中在主审此案。”吴光启躬身回话,心底默默为权墨冼鸣不平。
他是庆隆帝的心腹,从潜邸时就陪伴着他,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两人的关系,早已超越了主仆。他比庆隆帝的母亲、妻子,还要得皇帝信任。
庆隆帝的喜好,就是他的喜欢。
所以,庆隆帝栽培、欣赏权墨冼,吴光启也喜欢这个年轻人。
明明是权墨冼查出洪自良的罪证,并亲手抓获,回到刑部却换了人。若不是特意去问,谁能知道中间换了人。
这,不过是官场上常用的把戏而已,并不少见,也找不出什么错处。
对顾尚书而言,他用谁来审这件案子,是他作为上司的自由。若较起真来,他能说出一百个理由。
庆隆帝的目光一暗,道:“你去刑部传话,三日内我要看到此案的结果。破不了,就换能破的人上来。”
他知道权墨冼受排挤,也有意拿这些人当他的试金石,磨砺于他。
但让洪家就这么安然返乡,岂不白白便宜了司农寺卿跟他作对这么些年?他作为皇帝,总该要洪家付出一些代价。
看在肖太后的份上,他已经答应了不多追究。但他可以让刑部限期破案,届时证据确凿,洪自良理应伏法。
刑部衙门中,顾尚书正在询问此案的进展,朝野上下的反应,令他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大人,吴总管到了。”
顾尚书愣了一愣,忙道:“快请。”
“顾大人不用忙活。”吴光启态度平和,道:“咱家此来,是奉了皇上的口谕。”
“吴总管快请进,我们这里简陋,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海涵。”顾尚书道。
“尚书大人,皇上口谕,三日内要见到囤粮案的结果。”吴光启并不与他客套,神色肃然道:“若破不了,就让能破的人来。”
庆隆帝这话说得有些重,即便是通过吴光启的口,顾尚书也能感受到皇上心头的不悦。
送走了吴光启,顾尚书面沉如水地在屋中来回踱了几圈,吩咐道:“去将蒋郎中与权郎中都请来。”
吴光启来刑部并不是什么秘密,有捕快听见了庆隆帝的口谕,率先去告诉了权墨冼。
“大人,您所料果然不差,这次轮不到他们不交案子。”捕快替他高兴。
权墨冼却在心头暗暗叹息一声,只恨自己太过弱小,不得不耗费心里多方布局。惊动了皇上,这才让对方输了这一城。
他到的时候,蒋郎中已经在了。
只见对方的神色灰败,显然在他来之前,在顾尚书跟前没有讨得什么好。
“都来了,就把案子交接一下。”顾尚书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道:“权郎中,洪自良的案子,我给你两日。”
庆隆帝给刑部限的时间是三日,他却故意扣减了一日。
就算不得不将此案交还给权墨冼,他也不想让他能从容面对。
“好。”权墨冼没有多说,拱手应下。
顾尚书眉头一蹙,道:“这两日,包括今日。”
什么?
在房中的其他人听了,差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这桩囤粮案并不算复杂,但两日的时间已经很紧,更何况今日已过去大半。算起来,也就只剩下一天半的时间。
蒋郎中挑眉看着权墨冼,他不好过,权墨冼也不要想好过。
原以为能看见权墨冼为难的神色,没想到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依旧答道:“好。”就好像,他刚才应下的,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权墨冼越是如此,蒋郎中心头越是暗恨。
他如此云淡风轻,岂不显得自己特别无能?
“权大人,话别说得太满。”蒋郎中阴测测道:“这可是皇上给出的期限。若破不了案,你拿这官帽来顶罪,如何?”
他这番心机,可谓狠毒。
这桩案子,本就是权墨冼一力查获。因着私心,顾尚书才交给了蒋郎中。他无法查实罪证,大刑也上了,依旧不能迫使洪自良认罪。
无奈之下,蒋郎中这几日一直在和户部交涉,要将这卷宗抄录一份,作为破案的突破口。
但户部也没说不给,就一直这么拖着。
拖到今日,迫于皇帝的压力,让顾尚书不得不将此案重新交回权墨冼手里。
权墨冼何辜?
破不了案,就要辞官?这是什么道理。
门口候着的小吏捕快等人,听见蒋郎中的话,面上显出不忿的神色来。这件事,他们分明是让权墨冼来收拾烂摊子,却还要他来承担后果?
这天底下的算盘,都被蒋郎中给算尽了!
蒋郎中在言语中设下圈套,便等着权墨冼的答复。
===第六百六十八章 仗义相助
蒋郎中这个问题一抛出,便斜着眼看着权墨冼,等着他的答复。
在伪印案,权墨冼替巩尚书洗清了罪名,高唯无罪释放。因此,他在刑部一直饱受排挤,但户部的上上下下,却都对他有好感。
洪家刚丢了司农寺卿的官职,高唯就找上门来拿走卷宗。这两件事之间,若说没有权墨冼从中作梗,他这个蒋字就倒过来写!
害他无法破案,还挨了顾尚书的训斥,到手的功劳也都飞了。
蒋郎中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就算要交换案子,也要让权墨冼付出代价。
室内外俱都安静下来,一干人等都等着他的答复。权墨冼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露出讥诮之意。却默然不语,并未说话。
这,是明晃晃摆着的不公平。
半晌后,顾尚书清咳一声,蒋郎中追问道:“你,应是不应?”
权墨冼轻轻一笑,反问道:“这也是尚书大人的意思吗?”
既想要对付他,又不愿担待下苛刻的罪名,推蒋郎中在前面做刀子。顾尚书的算盘,打得也很精。
他并非没有把握,但不愿轻易被他们拿捏。
“蒋大人,你我本是同级。”见顾尚书没有回答,权墨冼转向蒋郎中道:“我想,你还没有让我辞官的资格。”
他要将顾尚书逼出来。
既想他立下这个军令状,就得顾尚书亲自开口。否则,他凭什么要受此约束?
权墨冼的这番应对,让好几个经年老吏在心头暗自赞叹。
在刑部,几乎就是顾尚书的天下,众多官员都以他马首是瞻。这等陈腐之风气,厉来已久。然后权墨冼的出现,就好像一柄尖刀,刺破这层层黑暗,带来缕缕清风。
他不受这规则约束,每每另辟蹊径,就比如此刻。
权墨冼这几句话,就让顾尚书陷入进退两难之地。想要继续为难权墨冼,他就必须亲口下令。
然而,他这样的官场老狐狸,岂会轻易留下如此把柄?
顾尚书咳了几声,道:“啊?你们同僚之间说笑的话,我就不参与了。权郎中,这件案子,是皇上亲口吩咐,你好好办。”
“皇上,对你的期望很高啊。”他打着官腔:“你莫负了圣恩才是。”
“微臣,谢过皇上恩典。”权墨冼朝着皇宫的方向抱拳施礼,巧妙地忽略了顾尚书的话。
从他进入刑部起,顾尚书就对他多加苛责。难道,他还要多谢他不成?这件案子,若不是他自己想办法,只会成就了蒋郎中的名声。
“大人,时间紧迫,请恕在下告退。”权墨冼施礼告辞。
在门口候着的众人见他出来,好几个跟此案相关的人员,便跟着他一道,询问着下一步办案的步骤。
看着被簇拥着而去的权墨冼,蒋郎中的脸黑如锅底。
顾尚书看了他一眼,道:“你说你,一件案子,人犯人证都有,你都拿不出结果。这怪得谁来?”
“属下无能。”蒋郎中恨不得挖个地洞给钻进去。
权墨冼回到签押房,先处理着手上的公务。
“大人,您不先提审洪自良吗?”一名他手底下的员外郎问道。
明日就要交出审案结果,而今日剩下的时间眼看已经不多了。看着权墨冼一派从容,他心头着急。
“不急。”权墨冼微笑着放下毛笔,看着他道:“你去牢里看看,让大夫给洪自良裹裹伤。”
蒋郎中破案立功心切,用起刑来毫不留情。
员外郎不明所以,但他对权墨冼有种莫名的信任,便领命而去。
大半个时辰后,高唯再次登门,直奔权墨冼的签押房而去。
两人如今品级相同,但高唯的命是权墨冼所救。为了避嫌,他在暗地里送了重礼之后,便未再私底下与权墨冼联系。
这次为了公务而来,将抄录的卷宗交给权墨冼后,两人相谈甚欢。
“权大人,知道你忙,我就不耽搁你了。”高唯笑道:“若有什么需要,尽管遣人来找我便是。”
权墨冼拱手:“这次,多亏了高大人仗义相助,权某感激不尽。”
“别,快别。”高唯忙将他托起,道:“你这样说,可是想要老夫羞愧而死吗?”
出了门,高唯见蒋郎中面色不善地站在中庭,仰天哈哈一笑就要离去。他欠了权墨冼的人情,替他出口气,有什么不对。
像蒋郎中这样的人,他最是瞧不上。
蒋郎中原本不想与他说话,见他如此神色,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道:“高大人,您老人家终于舍得来刑部了?”
前几日,他三催四请,高唯只推三阻四。这会儿才多久时间,他倒是巴巴的送上门来。
“我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怎么,蒋大人有意见?”高唯翻了个白眼。
“你!”蒋郎中被他的话噎住,恼羞成怒质问道:“你们户部,是故意跟我们刑部作对是吧?!这卷宗,我催了好几天都说还未抄好,偏偏这会就得了?”
高唯沉声道:“蒋大人说话还是注意着些!这么多卷宗,刚刚才抄录好,我专程送来难道错了?”
“什么叫你们刑部?难道权郎中不是刑部的官员?”
他知道权墨冼在刑部受到排挤,未曾想蒋郎中等人已明目张胆到如此地步。
高唯踏前一步,道:“我还未曾想过,皇上任命的官员,竟然会不得同僚的承认。你若说不是,我这就上折子去问问皇上。”
“这……”蒋郎中被惊得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道:“口误,口误!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高唯拂袖而去。
蒋郎中心头沮丧,看天色知道已快到下衙的时辰,便转身回了签押房,略作收拾离开刑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官员们陆续下衙。
在刑部当差的人,都在暗暗关注着权墨冼。距离顾尚书给的两日期限,就只剩下明日。
权墨冼不慌不忙地收了桌上卷宗,捡了有证据的两卷夹在腋下,道:“走,我们去看看洪家大公子。”
海峰提着从醉白楼里买来的食盒,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两人,实在不像是去审案,却像是去请老友赴宴。从食盒里,还隐隐飘出了桂花酿的香味。
===第六百六十九章 好自为之
瞧着他们主仆进了刑部大牢,甚至都没要下属跟着,其余人等在暗地里议论纷纷。
对权墨冼的行为,俱都摸不着头脑。
眼看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他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去请洪自良喝酒吃菜?只听过严刑逼供的,还没听说过吃一顿酒就能让犯人招供的。
蒋郎中听见这个消息后,暗自幸灾乐祸。
权墨冼自己找死,这可怪不得他!到了明日要是拿不出结果,就别怪他落井下石。
顾尚书听了下属回禀,挥挥手让他退下。
幸好,他多留了一日的时间出来。权墨冼要是办不了这个案子,他还有时间使出最后的手段,在皇上面前交差。
只是那样一来,他身上难免会背负上一条人命,能不如此最好。
权墨冼,你还是好好审案吧!别整出这些妖蛾子来,混淆视听。
且不论旁人怎么想,权墨冼到了关押洪自良的牢房门口,席地坐下,道:“洪大公子,可还认得权某人?”
短短几日功夫,洪自良被折磨得瘦骨嶙峋、面目全非。
俗话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个时候的洪自良,身上再找不到半点贵公子的气质。落拓、狼狈、蓬头垢面、浑身是伤。
这还是权墨冼让人来给他裹了伤,否则看起来更加凄惨。
“啊!”洪自良缓缓抬起头,看见是他,发出渗人的一声大吼,咬牙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