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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明白就好。”
“大人放心,小人这条贱命,是怎么也不肯轻易舍去的。”青枫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如春光一般照亮了这片夜色。
见他如此,权墨冼便知道,他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这一路上山高水远,我让海峰替你做简单修饰,你看可好?”权墨冼问道。
他虽不是女子,但孤身一人上路,就怕再遇到什么恶徒。
青枫干脆的应下。
他已经欠了权墨冼偌大的恩情,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些。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这张让他在玉生馆里出类拔萃的脸,在外面就是惹祸的根源。
除非,他还想重操旧业。
权墨冼侧身让开,海峰捧着一个匣子上前,蹲在青枫面前道:“闭上眼睛,可能有些疼,你稍微忍着点。”
“不用担心我。”
为了自由,些许疼痛算得了什么。
海峰这一手易容的手艺,传承自刘管家。不算特别精细,更不如影卫专用的面具高明,但用来替青枫掩饰已是足够了。
半晌之后,海峰后退,道:“公子你且看看。”
借着油灯的光亮,权墨冼仔细端详,赞道:“不错!”
海峰的易容,并没有改变青枫的肤色。
用材料将他的眉毛作了修饰,将原本一对修长的眉耷拉下来。再加重了眼袋的阴影,使嘴角下垂。看起来,就完全是一个落魄不得志的书生。
看着权墨冼的目光,青枫接过镜子仔细看了,惊喜道:“啊,原来还可以这样。”
海峰收拾了工具,笑道:“这个不难,你只要仔细揣摩,自己也可以。”
“这套工具,能留给我吗?”青枫小心翼翼地请求。
在玉生馆里,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当红的小倌,能有人伺候着。好些事情,他都要学着自己来,包括怎样替自己上妆。
这和易容之间,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区别只在于,以往他的妆容只想着怎样取悦客人,而如今却想着该怎样泯然于众人。
权墨冼点了点头,海峰将匣子推给他,跟他讲解了每一样的用法。
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权墨冼拱手道:“这一别,恐无再见之日。穆越,就此别过。”青枫这个名字,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穆越深深伏地不起,这等再造之恩,他无以为报。
离开这艘船,权墨冼翻身上马,朝着京郊的一处农舍而去。这个时辰,洛阳城早已关门闭锁,他只好在外歇一宿。
幸好他不到四品,不用上早朝,否则还真不方便。
这处农舍不大,是权墨冼让刘管家置下,就为了备着在外办案无法回京而使用。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到了地头,已经是三更天。
木川替他打了热水进来,道:“公子快些洗了歇下,明日衙门里还有事情要忙。”同样都是郎中,分到权墨冼头上的差事是最多的。
权墨冼洗了把脸,问道:“穆越的船都安排好了吗?”
“公子你就放心吧,天一亮就有艄公去船上,送他走。”为了安全起见,这艘船是权墨冼着人买下,艄公是另外请和丰镖局的人帮忙请来。
这样,能保证穆越的身份不被泄露。
“好。”权墨冼彻底放下心来,躺上床没多时便沉沉睡去。
穆越孤身一人躺在船舱中,水波上下荡漾如同摇篮一般,他却毫无睡意。对未来新的生活,他心头充满了期待,却也有着迷茫、畏惧、退缩。
他的手放在胸前,握着权墨冼给他的那袋金裸子。这坚硬的触感,令他生出安全感,以及面对未来的勇气。
===第七百四十六章 不公平吗?
在不知不觉间,天光大亮。
穆越揉了揉眼醒来,掀开身上的薄毯。也许是生活有了新的奔头,今晨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香甜。
船舱外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公子醒啦?”
“老人家。”穆越穿上靴子走出船舱,道:“劳你久候了。”
艄公的背有些佝偻,在他身边还带着个十来岁的少年。两人的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因长年跑船,风吹日晒所致。
“这位公子,您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还在睡。”少年不满地撅了撅嘴。他们爷孙两人已到了许久,就因为穆越一直在睡,才干等着。
艄公忙制止他,躬身道:“小孩子家家胡说,公子别放在心上。”
穆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人家快别这样说,是我太过贪睡。”昨夜他也不知道是何时才睡着,结果天亮了也不知道醒。
“公子要去何处?”和丰镖局只告诉他听从穆越的安排,并让他找镖局来结算船资,并未告诉他地点。
穆越想了想,道:“就顺流而下,我想去江南看看。”
他摸了摸贴身带着的一块平安符,心中想道:馆里的人曾经说过,是从江南来的人贩子那里将自己买下。这块平安符,或许是自己亲生父母留给自己的。
这么多年过去,天大地大,他不求能寻到身世的真相,但至少能去儿时的故土走上一走。
江南那么大,他也只在书上曾经看见过那些地名。比如丝绸之乡苏州,比如富甲天下的扬州。
他眼下并没有确定的目的地,一切随缘吧。或许船到了某一处,他想留下来了,就留下来。能识字的人毕竟不多,至少能养活自己。
随着撑杆在码头上用力一撑,小船离开了江溪码头。
船桨在水面上划出痕迹,波浪荡漾着扩散开去。青枫此人在洛阳城里留下的所有踪迹,就此湮灭。
穆越的心里,是广阔天地。他的眼里,是开阔的水面、辽阔的天空。
在这一刻,他已经忘记了所有曾经遭受过的苦难,以及带给他身体最多伤害的那个罪魁祸首——肖沛。
但他能忘记,不代表旁人也能遗忘,更无法原谅肖沛所犯下的那些罪行。
被权墨冼解救出的那几名男女,以及后面紧接着查出来的被肖沛害了性命之人,他们的家眷日夜在刑部哭喊着,要求一个公道。
对洛阳城的百姓来说,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如此人神共愤的罪行,还是一个平日里有着“侠义心肠”名声之人所犯下。
而他们,素来还对肖沛赞赏有加。
曾经有多认可,而今就有多厌憎。这种被欺骗、蒙蔽的感觉,更令人难以忍受。就算往日受过肖沛恩惠之人,也自觉羞愧不敢见人。
肖沛若能平安逃过这一劫,何以平民愤!
而今日,终于迎来了肖沛开庭审讯的一刻。刑部衙门外面,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多人。人们的目光神情,有痛恨、厌恶、期待,与幸灾乐祸。
侯府高门的权贵子弟,就算是犯下大错,也极少会有被公开审讯的时候。
这样的热闹,难得一见。
要是能亲眼见证,将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打落尘埃,将是多么过瘾的一件事。
因此,与此案相干的不相干的人,只要有闲暇的,就都来到刑部门口。他们伸长了脖子往里望着,哪怕里面还没有半点动静。
刑部的衙役拄着水火棍,神情肃然。
在刑部的后衙里,顾尚书端坐在椅子上,等着人来回禀结果。
今日这案子,闹得民怨沸腾。宫里虽未明言,想必都盯着他的动静。他既不想得罪了承恩侯,又顾着民意,还有捉摸不透的上意。
就怕顺了哥情,又失了嫂意。
实在是艰难!
“大人,”他的心腹匆匆走进来禀道:“侯爷说他不来了!请大人秉公执法。”
“几分真?”
在官场上,要能听明白话,就得听话音。承恩侯如此说,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威胁,他必须要弄明白。
“依属下看来,侯爷已放弃了肖沛。”
案情爆发后,肖太后就训斥了入宫求情的承恩侯,且至今没有动静。
“大人!”一名员外郎快步进门,禀道:“有人击响了鸣冤鼓。”迟迟未曾升堂,外面的人没了耐心。
“大胆刁民!”顾尚书冷声道。
若放在以往,他定要让那等敢胡乱鸣冤之人好看。但今日,他哪里敢犯众怒。
再没有时间让他思考,顾尚书在屋中踱了几步,心头下了决断:“走,升堂!”
“威武!”
众衙役拄着水火棍齐齐顿地,鼓噪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大堂内外气氛肃穆。
“升堂!”
顾尚书神色肃然,缓缓踱步迈入公堂,往公案后一坐,官威十足。
“带人犯!”
“是!”
围观的人群屏息吸气,安静等着结果。但这并不代表着,所有的结果,他们都能接受。
这里热闹非凡,权墨冼却在刑部后衙里,打开手里的一份公文,细细读着。
因这件案子的重要,整个衙门的人几乎都涌去了前面。
后衙安静得,似乎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一只白色蝴蝶扇动着翅膀,安然在外面的草丛中飞过。
“大人!”
一名员外郎进了房门,拱手道:“大人您还坐得住,这分明是您一手侦破的案子。”
权墨冼抬起眼,笑道:“审案原本就是尚书大人之事。”
“唉!”员外郎顿足,道:“那也不能将大人您完全排除在外吧?”
从头到尾,顾尚书就没有遣人来跟权墨冼知会过一句。那些完全不相干的人都凑了上去,他实在是替权墨冼不忿。
“这有什么。”权墨冼笑了笑:“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这种事,哪里真能习惯。”员外郎摇头叹气:“也只有您的胸襟,才能不在意。”
权墨冼掩上公文,敛去眼里的锋芒。
他怎会不在意?
只不过,他不会计较这一时得失,争眼前长短。
不公平吗?
这又如何。他从小到大,什么事情对他公平过。如此逆境,他早已习惯,但他绝不会屈服。
===第七百四十七章 大义灭亲
公堂上,哪怕人证物证俱在,肖沛也拒不认罪。
权墨冼兑现了他之前对承恩侯的允诺,在刑部大牢里,肖沛并没有受到亏待。就连承恩侯夫人前来探监,他也都大开绿灯。
肖沛虽是阶下囚,一应吃食却是侯府下人送来,每日带给他新的换洗衣裳。
有了这等待遇,眼下他站在公堂之上,一身锦袍神色傲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理直气壮的那一个。
相比之下,跪在地上的苦主们面色憔悴,神情痛苦。
这样的对比,令大堂外面守着的百姓心头都憋着一股气。若不能秉公断案,他们就会爆发开来。
而此等情形早就在权墨冼的预料之中。大牢里的那点苦头算得什么,肖沛获得应有的惩罚才是最要紧之事。
顾尚书环视四周,一拍惊堂木,道:“大胆肖沛,还想抵赖不成?”
肖沛昂首道:“这些刁民红口白牙的诬陷于我,难道我就要认罪!如果有女子突然找上大人你,说怀了你的孩子,难道你就要认?”
这些天在狱中的待遇,让他认定了刑部不敢拿他怎么样。
一定是父亲进宫求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发了话。过堂,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他在心头如此认定。
“大人,求您一定要为小民死去的孩儿做主!”
“大人!”
苦主们声声哭求,肖沛的态度让外面的人群骚动起来。
“上刑!”
“打死这个畜生!”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肖沛被惊得一个瑟缩。
这些升斗小民,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敢与堂堂侯府对着干?
顾尚书有些踌躇。
他虽然心头有了决断,但要对肖沛用刑,他仍需慎之又慎。要知道,肖沛代表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权贵群体。
他只是一介文官,犯不上为了这个,得罪了整个皇室宗亲。
正在他犹豫间,外面的人群被侯府亲卫分开一条道来。看见是承恩侯府来人,人们纷纷对他们施以白眼,不着痕迹地挡住他们的来路。
他们是小民不假,不敢得罪侯府,但让他们不痛快还是能做到的。
见到侯府亲卫护着一名管家要挤进来,顾尚书心头一个咯噔,在心头万分庆幸他没有对肖沛动刑。在场面上,还能圆的过去。
承恩侯府,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一定有所倚仗,不会无缘无故。
难道,是宫里的太后娘娘改了主意?
肖沛该死,但毕竟是她一脉的骨血。她要护着,也不是什么出奇之事。
“护他们进来。”顾尚书吩咐。
衙役听令,分开人群让承恩侯府的刘管家进入公堂。刘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