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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凶者的心情”。罗须对于来他那里玩艺术的人们,总是一欢迎二绝不干预三自己并不一定参加。
他给她打电话时,并没在意豁豁搞的那些把戏究竟在复制一个什么事件。
他出出进进忙些自己的事。他忽然想到了她,从直觉上觉得应该把她叫来聚聚。
她回复罗须马上来。偏这时豁豁从网上看到最新报道,从中得知了香都饭店惨案更精确的信息:具体作案地点是女洗手间,一位女士从马桶间里推门冲出,被趴伏的受害者绊倒,那女士叫什么,经讯问后已从公安局出来,衣衫上还留有受害者血迹,等等。
豁豁的复制激情更加高涨。在他编导下,有人搬来箩筐充当恭桶,有两个人挺直身子充当门扇,有一个女
“京漂”则扮演她,在一系列形体动作之后,那复制她的姑娘撑开一把红伞,以晃动那把红伞来复制她身有别人血迹时的潜意识,豁豁本人则吟诵一首刚写出的诗,说是复制上帝俯瞰现场时的心情……罗须那时走回他的创作棚,听见那复制剧里几次出现她的名字,过去问豁豁怎么回事。
豁豁说是信息来自互联网,罗须就去电脑前看,看完了就直奔村口去等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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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罗须带她从后门直接进入了罗须的卧室。那扇门那间屋子罗须一般是不对外公开的。
屋子的窗户都遮着从屋顶垂到地面的大帷幔,白天也需要开灯照明。那是罗须的一种怪癖。
一进去她就觉得鼻腔里袭进浓浓的气息。那是被存储在屋子里的男人体臭。
这股气息在那特定的生命处境,特别是心理状态下,给了她一种意外的满足。
她忽然觉得,她所急切地需要的,正是来自男性阳刚之气的庇护,而在这个隐秘的空间,罗须恰能充当庇护她的神祇。
她的父母在她五岁时离婚,她从小跟着母亲长大。她的生命发育期里不仅没有可以亲近的父亲,也没有叔叔、兄弟,甚至没有舅舅——母亲也是独生女。
就在身旁的罗须,此刻集父亲、兄长、男友、丈夫、情夫,所有能给她庇护的雄性角色于一体,仿佛一根柔弱的藤萝,她扑到罗须身上,簌簌抖动,越箍越紧,希图作为大树的罗须那刚硬的躯体输入给她最充分的安全感……罗须以回抱与抚摩呼应她。
罗须知道,正如男性在失败与恐惧的沮丧中会以自慰来缓解焦虑一样,女性在同样的心理状态下会有同样的生命本能爆发……可是,罗须估计,她的恐惧还只是停留在已发生过的事态上,她还没有意识到,更恐怖的事态正在衍生。
罗须拍打着她的脊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以便帮助她度过这一次生命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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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夏景志被礼貌而坚决地请出了公安局。带着便携式电脑,他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
因特网真是个好东西。他发给网站的消息,网站很及时地给他贴到网上,即使网站头头为了谨慎,对他有的报道有所删改、修正,他还有自己的个人主页,在那上头他不仅完整地陈列出“刚出炉的烧饼”,还附有简单而俏皮的评论,免费供人下载,再加上他时不时地给一些朋友发送“伊妹儿”,这样,他对香都饭店刺杀案的直击而又及时的报道,肯定使他在传媒界的名声暴涨,说不定,更大的传媒,会以很高的出价,把他挖走!咦,人生难得是机遇,怎么等了那么久的机遇,今天竟从天而降?啊,啊,《客从天降》,这部戏的名字里,就埋伏着谶语!
手机响起来,他就便坐到人行道大杨树下的长椅上,接那个电话。来电话的人也是埋怨他改了手机号码不及时通知,说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算打听出了他新手机的号码。他听了很得意,说:“纳米时代嘛!”究竟什么是“纳米”,他也还不甚清楚,但这样说心里实在痛快。他原来那个手机,连汉显都没有,现在网站给配备的,不仅有汉显记事功能,而且小而薄,奶黄色,地道的掌中宝,带来的,迄今为止,全是好消息!
打电话来的,是查锰。查锰是“京漂”里的另一类——做书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个体书商”。查锰单刀直入,问他“先付一万干不干?”他一听就知道是要赶着制作一本尽快上市的,关于香都饭店惨案的书,一万怎么能干?他还没把不干的话说出口,查锰就紧接着告诉他,不是要出一本由他那些报道构成的书,而是要立刻推出一本“纪实推理侦探小说”,已另请了四个人捉刀赶写,但欢迎他参加撰写“纪实”部分,即第一部分,只需要两万字。他心里还在掂掇犹豫,查锰那边已经这样说了:“你不愿意拉倒。跟你说吧,这书抢出来一开印,那就跟印钞票一样!到时候咱们再分红!你听我这书名有多现成:《刺客从天降》!不过,他妈的,你别马上嚷嚷出去!”他知道查锰的厉害,香都惨案才发生了几个小时,查锰手里的那几个捉刀人肯定已经在“推理侦探”,并且已经就要“真相大白于天下”了,这本书他至多七天乃至三天就能出手,满书摊上亮相。略想了想,他就说:“行。你先给我一万现金。书一上市你再给两万,别耍赖!他们再写得好,我是源头!”查锰于是约他马上到曼陀罗咖啡厅见面。
想到顶多半小时以后,自己就能拿到一万现金——就算以后再拿不到钱,也是两个字一块钱的稿费标准了,如今多少著名作家,稿费、版税都远到不了这个数目,甚至只有这个标准的十分之一——哈哈,他那“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劲头更浓酽了。
忽然,他觉得有阴影罩住了自己。仿佛一朵黑云落到了他身上。他一抬头,发现身前站着一个陌生人,戴着前檐特别阔大的旅游帽,帽子压到眉毛上,脸庞模样看不真。他本能地要站起来,却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右肩膀,一偏头,他身后有另一个人,跟身前那个人一样,很魁梧,也戴着同样的帽子,脸庞也看不清。他顿时感到有一桶冰水扣到了头上,刚才的欢欣烟消云散。
他在惶恐中听见身前那个人很和蔼地问:“女厕所里那个娘儿们,她住哪儿?告诉我地址。”
他心里立刻明白,嘴里却说:“什么女厕所?谁?我不知道……”
那从后面按住他肩膀的手给他施加了压力,仿佛有个秤砣就要嵌进肩膀肉里。
“你不想说,是不是?”口气还是非常舒缓。
“不是。我真不知道。我没去过。我们光是通过电话。”
“那就告诉我她的电话号码。”
他说了。
“这是住处的?手机呢?”
“我,我记不真……”
“查!”口气不客气起来。肩膀上更沉重了。
他就从手机储备信息里查。查出来报出那号码。
“地址!”
他查地址。忽然那两个人在一瞬间离开了。他觉得像一个怪诞的梦境。
马路上他所在这一侧,巡警的吉普车缓速开了过来,又开了过去。
要不要跑过去,招手报告?他有去的念头,身子却像烂泥般瘫在长椅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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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在罗须的创作棚里,豁豁的编导方式受到挑战。
跟他叫板的是一个满身腱子肉,却梳着一条肥黑大辫子的男子。他叫游宾。是个原来醉心于独角哑剧,现在也想往先锋戏剧的编导方面发展的“京飘”。他头上留辫子的方式,不是像清朝男子那样,把前头脑壳上的头发剃光,而是跟少女一样,丰满的头发往后拉紧,在脑后编结为发辫,那条大辫子长及他脊背中央,而且他还很喜欢把那辫子从左肩捞到前面来。
游宾对豁豁说:“够了!你那复制现场的把戏黔驴技穷了!戏剧的真正要义,并不是展现已经发生过的,而是想象可能继续发生的!现在我们应该这样探索这样表演:杀人的跑到哪儿去了?那被血泊中的倒霉蛋绊倒的女子后来怎么了?而且,那被刺的家伙果然已经死了吗?他被送到医院经过紧急抢救,很可能还能活过来!可以设想,他的敌人雇下的凶手并不打算犯个死罪,他们的目的只是让他再不可能拍戏,更不可能成为什么‘中国的汤姆·克鲁斯’,就是说,废了丫头养的!那么,他清醒以后,会是什么心情?那个卷进这场噩梦的女子,会不会跟他,或者跟凶手之一,乃至跟幕后雇凶者,在特定的情境下,产生出怪异的感情,派生出令观众吃惊而又暗羡的一段对手戏?豁豁,靠边站!让我的好戏上场!”
几个支持游宾的戏剧疯子就哇哇地叫:“快编!快导!咱们玩更过瘾的!”
豁豁很大度,拍拍游宾的辫梢说:“老兄,我是最主张艺术多元的!你就来你的!咱们井水河水,两不相犯!”还对待在电脑跟前的人喊:“那个姓夏的‘娱记’又有什么新报道?”
电脑旁的人回答:“他们网站上没新消息出来。”稍隔一会儿叫了起来:“咦,邪门!怎么他自己的网页消失啦?刚才还能调出来呀!”几个人就轮流点击,宣布:“的的确确,神秘消失啦!”
游宾不信,走过去看,看不到,就说:“你们别把罗须的电脑弄坏了!让他来给看看吧!”
几个人就高声呼唤:“罗须!”“罗兄!”“罗掌柜!”
豁豁抱着活动减肥的目的,积极地跑到院子里,再往四角去叫罗须。没有应答声。豁豁回到创作棚里宣布:“罗须出去啦!他那辆松花江没影儿啦!”
大家乱哄哄的,连打带闹。倒也没人在意。罗须经常并不完整地参加他们的活动。很可能,是开车给大家买吃的去了。罗须有“小孟尝”的美誉。他没有孟尝君那么样的社会地位,钱也没那么多,你看他现在也还买不起小轿车,连那辆松花江小面包也只是二手车,但他的爱才好客,有口皆碑。
有谁打开音响,放送出斯特拉文斯基的《火鹤》,游宾带头扭动起来,大家都根据自己对那音乐的理解扭动,连大象般的豁豁也不例外。整个儿是个群魔乱舞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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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曼陀罗咖啡厅不大,在“京漂族”里却挺有名。女老板原来是第一代“京漂”,演过两部电影、三部电视剧,却既没能在影视圈里混成腕儿,也没能在观众里头好歹混成个“脸儿熟”,于是急流勇退,金盆洗手,用几年里的积蓄,开了这间咖啡厅,兢兢业业地当上了老板,奋斗的目标,由原来的演艺圈里称后成腕,改成了在京都商界里发展成大型娱乐城的董事长兼总裁。
说是咖啡厅,其实更像个酒吧。女老板经常亲自在L形的柜台后面待客。柜台里面的一整面墙,下头接出台面上放置着有研磨喷雾煮沸功能的咖啡机,以及可乐、雪碧、芬达零灌机,墙壁上面的隔架上陈列的却大都是威士忌、科涅克、罗姆酒、干红、干白、伏特加,以及各种品牌的瓶啤与罐啤。
L形柜台外面的五只高脚凳此刻全坐着人。其中跟女老板最熟的是查锰。查锰存了一瓶XO在这里,每次来了总是“喝自己的”,女老板给他倒酒兑冰块时说:“从今天起我要收一百块钱服务费啦!”女老板递过酒,他不正经接那酒杯,而是握住女老板那肥白细嫩的手,一个劲地摩挲,女老板抽出手来,啪地拍了他脸蛋一下,笑骂道:“还想白吃豆腐,美的你!下回我一定在你那酒里下些砒霜!”他就涎皮涎脸地伸出脖子去:“砒霜多麻烦,你就立马拿那把餐刀宰了我吧,亲爱的,那将是我最甜蜜的时刻!”旁边几个人就怪笑着起哄:“宰吧宰吧!”“我们都能给你作证——案发时你不在现场!”“是呀是呀,案发时你在我床上呢!”女老板抄起查锰那杯酒就朝他们泼成一条水龙,几个人跳下高脚凳,尖叫着躲,厅堂里喝咖啡、嘬啤酒的全是熟客,知道这是本地风光,或管自侃山,或跟着哄笑。
查锰忽然严肃起来,看看厅里的挂钟,再看看腕上的手表,立刻打手机,关了手机,骂道:“没有开机?!他妈的怎么回事儿?早该到啦!”那四个喝罐啤的写手知道他是在骂夏景志,有两个就说:“没他咱们照样开锅!”“反正他那点资料全在网上了,我们捎带脚就把他那部分摆平,你就把他那份钱给我们哥几个三一三十一算啦!”
正乱着,进来一个人,猛看以为是夏景志,细看原来是都非。
都是熟人。招呼打成一团。
都非兴冲冲地说:“那,我要给你们泄露一个大机密耶!”
都静下来,想听。
都非说:“《客从天降》摄制组解散啦!哗,几个钟头以前,开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