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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呀,那两个戴长檐旅游帽的人,他们并不算神也并不算绝,可我真的是晕菜了!
……停了报道,撤了个人主页,关了手机,脚底抹油、腋下生翅,三十六计,这是上策!
可,明天怎么办?后天呢?…………广播里传来催促搭乘他那趟班机的旅客抓紧登机的声音,播音小姐的声气总那么和蔼,和蔼得有些个无精打采……夏景志却挪动不起沉重的屁股……如果不走呢?
……已经把她的电话号码,家里的和手机的,都说出去了!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回?
……他们已经给她打电话了吗?他们为什么要掌握她的电话号码?……她很危险?
对不起她?怎么保护她呢?给她打个电话,提醒她注意?不不不,不妥……我没做错什么事,我很诚实,从幼儿园的阿姨开始,就一再教导我们要诚实,不能撒谎啊……我是个软弱的人,软弱无罪,上帝原谅弱者……可我又为什么非这么样去想?
……他们不能不防着她,一定有他们的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怎见得她就肯定无辜?
那
“中国的汤姆·克鲁斯”怎么会倒在女厕所里?也许,是他自己摸进去,找她去的!
甚至于,是她把他勾引进去的!而那两个行凶者,说不定是预先藏在女厕所里的!
……她漂了几年,总出不了道,也许,人穷志短,百无聊赖中,她就接了这个活儿!
那一定能拿好多好多钱!……太离奇?查锰想要的,得比这个更离奇才行!
……查锰还在曼陀罗咖啡馆里吗?先付一万,多乎哉?不多也!可是我如果去了银川,又哪里去找现现成成的一万块?
……我跑什么?倒好像,那
“中国的汤姆·克鲁斯”,是我杀的!……夏景志站起身,提起便携式电脑,朝楼下走去……下了滚梯,他望见登机安全入口那里,已经没什么人影……广播在继续,在对他那趟班机的旅客做最后的催促……他在休息椅上坐下,不去银川的念头占据了上风……应该打开电脑,恢复报道;开通手机,再蹈沙场!
无毒不丈夫,软弱非君子……对,他要在网上宣布:据消息灵通人士告知,
“中国的汤姆·克鲁斯”被刺地点是在女洗手间,这并非偶然,那位所谓绊倒在他身上的女士,实在令人狐疑!
对,就这么发稿,让网上立刻出现,让明天的小报刊登为头条,让在车站路口兜售小报的无照小贩满大街嚷嚷:“看报看报看报!中国的汤姆被刺!中国的梅丽儿可疑!”……嘿,多妙啊,这对她而言,反而是个出名的机会嘛!
也等于给她提了个醒!她要跟我刚才那样,害了怕,那她就回家去,或者飞银川!
对那些黑社会的人来说呢,我也算是帮他们警告了她一下!……唉,差点把几年在北京打出的地盘拱手放弃,何必何必……快,快去退票,等航班起飞后再退,那就损失太惨重了……夏景志腾地蹦起来,朝退票处跑去,把旁边正坐着看报纸的一位男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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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罗须开着松花江面包车把她送回了住处。进了房间,她不让罗须走。她害怕。罗须说还得回去对付那些在他乐园里狂欢的人。罗须嘱咐她,关闭手机,拔掉屋里电话线,再别接听任何人电话,但必要时可以给他打电话,他会随叫随到。罗须离去前又嘱咐她锁好门,如果有人按门铃,最好别理,坚持到明天早晨;他明天早晨会来,不按门铃,敲门,敲出一种花鼓点,从猫眼里看清是他以后,给他开门;罗须把那花鼓点示范了两次。罗须又说她应该尽快搬家,另租住处。她在门边紧紧箍在罗须身躯上,还试图让罗须留下来。罗须亲了她,劝她洗澡、睡觉,什么也别想,让整个神经系统至少先休眠十个小时。
罗须走了。她觉得罗须很残酷。人们都很残酷。人类整个儿残酷。
她脱下那染有别人血迹的衣衫,到卫生间里淋浴。在温热的水流下,她怜惜地抚摩着自己的身体。母亲教她唱的,那谱出国歌的聂耳,所谱出的另一首歌,有两句从她心臆里一再地涌出,回旋,嗡嗡地与喷头泻下的水流和鸣:
……尝尽了人生的滋味,
舞女,是永远地漂流……
从心窝酸到眼窝,又从眼窝苦到心窝。
淋浴完了,墙上的大镜子铺满水雾,她用干毛巾揩去水雾,于是镜子里的她愣愣地望着她。多么年轻的生命,像刚刚开始绽放的玉色玫瑰……罗须说,要躲,要搬,要终止一切联系,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难道,必须结束“京漂”,回到远方那沉闷的生活里去?她的心在酸楚苦涩中几乎碎裂……
她拢上睡衣,冲出卫生间,扑到床上,攥紧枕头,使劲咬牙。不!不!她不能就此放弃!
为什么要“什么也别想”?她脑子里的念头急速地盘旋,仿佛立交桥上的车流。
……那些杀手并不是冲着她来的……她除了那个倒霉蛋谁也没看见……两个杀手?饭店走廊高处的监视器录下了他们的身影?她却连一个模糊的身影也没看见……她和这件事究竟有什么不得了的关系?……证人?她算多重要的证人?……其实她最倒霉!那倒在血泊里的家伙起码已经上过报纸,又是报道又是照片,“中国的汤姆·克鲁斯”,会有人记得他……我呢?哪张报纸登过我的照片,说过我是“中国的梅丽儿·斯特里普”或者“中国的朱迪·福斯特”?如果已经那样登过说过,就是他们冲着我来,流些血,只要不死,也值!……却连那个女二号的妓女角色也让薇薇抢去了!……他们为什么不去杀薇薇呢?那样的贱货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翻过身来,把枕头紧紧抱在胸前,仰望天花板。天色已经昏暗,窗外霓虹灯的光影一闪一闪地仿佛在天花板上放映电影,只是焦距总没对清。街上驶过的汽车,车灯的光线在天花板上有如折扇般地开了又合合了又开。传来附近一家商厦门外举办服装模特儿走T字台的伴音声,听不真那旋律,只有鼓点嘭嘭嘭地很鲜明。她想起了罗须跟她约定的那种花鼓点。为什么要那样地约定?窗外的生活仍然充满欲望与行动,我为什么要幽闭起来,倒好像是我杀了“中国的汤姆·克鲁斯”!……
她翻身坐起,一眼瞥见床头柜上带录音的电话,仿佛罗须就在身边,她朝他歪歪嘴,赌气地按下了留言放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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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剧组拍游园场面,近景需要几对年轻的恋人,劳务费还是一小时二十元,夏日裙装请自备;如愿来请于今天下午五点以前回电话…………请最迟于星期六把第四季度房租交来;以后要改规矩了,每季度预交改为每半年预交,请您注意…………死鬼!
怎么好久不跟我联系?我可算跳出你还在迷恋的那个圈子了!老实说,我现在难还是难,可心态好多了!
有好多话想跟你说!给我回电话!号码是……星期六晚上我请你去
“必胜客”吃比萨饼…………《莽原英豪》剧组的逃难场面,劳务费一小时给三十,咱们一块去,明早七点,车公庄地铁站里头月台上集合,不见不散……还有,那个姓徐的剧务坏透了,都别理他!
…………咦?又让留言?哼…………昨天是我生日,等了一晚上,你没来电话。
不是责备你。你是我放飞的。你有独立的生活了。我不知道你这些天事业上是否有了突破性进展?
还总是跑龙套、
“模仿秀”吗?当然,总得磨炼一番,才能颖脱而出,
“梅花香自苦寒来”嘛!上个月你来信,写得比以往哪回都长,我好高兴!
昨天还又拿出来看。不过,聂耳的那首《铁蹄下的歌女》,抒发的是那个特定时代的特定人物的感慨,当作历史歌曲唱唱,有助于理解以往的那些岁月,你拿来自比,就不恰当了。
你的情绪让我有些个担心。不过我信任你,你在大节骨眼上,是不会踩错步子的……前几天四楼那个田大婶,在菜市场见了我老远就扯着嗓门问:“你家那个巩俐最近演什么啦?”惹得周围的人都朝我看!
开头我挺生气,后来我想她也未必是恶意,就跟她说:“好着呢!你等着瞧吧!”是呀,巩俐她成名,也有个过程嘛!
咱们不着急!一是自己要努力提高修养,一是要善于抓住机遇……唉,你也都明白,不多说了。
我身体很好,你放心……另外,你要把饭吃好。不能总泡方便面。要多吃西红柿!
现在到处都能买到叫作
“圣女果”的小西红柿,洗干净生吃,补充维C,最好!……有空来电话,不,省着点也好,还是有空写信吧!
我说了这么多你别为我心疼,今天一早我去买了IP卡……昨天是我生日,我不能不特别地想你,我把所有的照相簿都拿出来,翻呀看呀,到了下半夜才躺下……想跟你谈心啊,多年母女成姐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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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听到妈妈的声音,她不禁挺直脊背,枕头掉到地下,也没觉出,双手下意识地绞在一起,扭动着。
妈妈生日!去年她还记得,不仅当天打去了电话,还提前寄去了三百块钱——虽然没混出个名堂,总算也是靠文艺性劳动挣钱的独立公民了!可今年她怎么就忘了?忘得一干二净?提前退休的妈妈,过着多么清苦的生活!等待她去电话的那些分分秒秒,心里的煎熬是什么滋味?妈妈一个人吃的寿面?谁会给妈妈买去生日蛋糕?虽说用IP卡打电话有所优惠,对妈妈来说,录下这许多的话语,该是多么奢侈!……
她决定马上就给妈妈挂电话。但那盘留言录音传出了新的内容:
……听着!你说话小心点儿!你要小心!……
声音陌生而粗暴。
她一时不能从妈妈留言引出的情绪下摆脱出来。但那陌生而粗暴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鼓,仿佛在一束菊花上陡然落下了一把带血的刀,她的情绪不能不从伤感与自责转换为惊讶与恐怖。
谁打来的电话?警告?威胁?为什么?……
她在心里快速猜测,哪个熟人在跟她开玩笑?什么人打错了电话?……但聪明的她,随着脊背上有凉气在一节节的脊椎骨里蹿升,心里雪亮:这与香都饭店刺杀案有关!凶杀一方以为她坐在马桶上时看见了什么,害怕她说出不利于他们的证词!
她腾地站起,全身冰凉。录音带走到头了,嘎巴一声停住。
她进门就扔到餐桌上的手机,没按罗须的嘱咐关闭,陡然响了起来。那原本柔和的蜂鸣音,此刻就像钢锥刮过玻璃板一样,钻入她耳朵,令她心悸……
愣了几秒,她,来自远方的京漂女,毅然地抖擞一下全身,勒紧睡衣腰带,晃晃披肩的湿发,朝餐桌迈去。她要接听电话,更要往外打出电话。她的生命意义不在关闭自守,而在投入奋争……
2000年12月25日至2001年1月3日绿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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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妇鸡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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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香肝尖
老板娘打开冰箱,立即发现问题。
“大乱!”她高声呼喊。
其实完全不必高喊,大乱就在她身旁。
“咋啦?”大乱明知故问。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老板娘点破:“往天你都按规矩,头几天搁进去的,先拿出来化冻,这会儿你把一早才冻上的也拿出来了,还都搁在这边一堆儿!是不是想单给何凯他们用?”
“是呀!这算啥错误呀?反正这些个东西都得卖出去不是,先卖后卖有啥区别呀!再说何凯笑梅到底是自己人嘛。您瞧这边,头半月冻上没卖完的那块牛脖子肉,这不拿出来了吗?等会儿外客来了,咱们猛推铁板牛柳,多搁点佐料,有几个人能吃出它蹲冰箱的日子来呀?”
“什么?你要把我辛辛苦苦招来的回头客全撵跑么?!”老板娘双手叉腰,配上她那肥胖的身材,活像一只双耳罐。
何凯是榆香园里的保安。位于园区的这个榆香居饭馆的主要功能其实是物业公司的食堂,给保安提供免费三餐,给物业其他人员提供低价餐,其次,才是对业主以及其他进来的食客提供点菜供应的餐馆。
“咳,哪有您说的那么严重。想回头的,怎么他都回头,不想回头的,怎么他都不回头。”大乱辩护。
“都给我换进去!”老板娘气咻咻地命令。
大乱只好再捣腾一番。但是,最后他还是把早上买来的新鲜猪肝留在了案桌上。老板娘脸虽胖,嵌在额下的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