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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若是从小培养,是个芭蕾舞剧《天鹅湖》里演王子的料!”陈画家也点头说:“是呀是呀,要画小王子,这是最好的模特儿啊!”他没大听懂他们的话,但说他是块“王子料”,这个夸赞的意思,仿佛一颗糖果,落进他的心湖,不断地溶解着,令他想起就感到甜蜜。这天在昏暗的夜色里,他坐在那里胡思乱想,默默重温那琼瑶剧的前几集,结果,他越想越觉得,他已经进入了那个剧里,他是一个王子,而林心如演的那一角,爱的既不是古巨基也不是苏有朋演的那些角色,爱的是王子,也就是他……晚风拂过他的脸颊,他清醒了些,魂儿出了那个剧,但并不沮丧,因为他觉得,就在这儿,在榆香居,有一位的眉眼儿,至少是有三分像那林心如……唉唉……能得着这个林心如,那自己也就远胜过苏有朋,以及天下所有的王子了!……
也有反而高兴的。老板娘就是一个。别看幡爷只带了一个女的进包间,点的菜足能供八个人吃了!而且幡爷一贯爽气,百元五十的大票,甩下从不要找头。更可喜的是,那多少天没人点的螃蟹,在冰箱里怕都有半拉月了,今天全做成香辣蟹销出去了。警车来了那就更好了,就是人家不想吃,蔡宪也得把他们拽来吃,反正到物业财务上报销!那几条平鱼,大乱说馊了,不能给何凯他们上,好呀好呀,别给何凯,就让狐狸多搁葱姜蒜,多放酱油醋辣椒,端去慰劳蔡宪他们!
还有一个高兴的是笑梅。她虽然也听到了警笛声,看到了警车,但觉得跟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她从一辆野“的”上下来,捧着一个大盒子,走进了园门。她跟老板娘请了假,说去给何凯买生日蛋糕,老板娘自然批准,本以为她不过是到园外的超市去买,一小会儿就回来,谁知她花了来回十五块车钱,到康垡镇上去买回一个四十五块钱的大蛋糕!笑梅回到厨房,何凯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原以为她是去给业主送餐了呢!揭开盒盖,上头还有特意让人家用彩色奶油挤出的“祝何凯生日快乐”字样,以及附送的一包小蜡烛,围观的就全赞好,老板娘难得地说:“先搁冰箱吧,吃它还早啦!”何凯埋怨笑梅太破费,大乱说:“要怪就怪我,是我悄悄跟她说的,这外边超市那些二三十块的,用的全是麦琪淋,就是人造奶油,瞧人康垡镇的,等会儿你吃了就明白,真奶油的味道就是不一样!”何凯这才一扫烦恼,望着回来就忙着去给客人上菜的笑梅,心里仿佛有蜜水在流淌……
警员到陈画家那里听取了案情,做了笔录,也就离去。临走前对冯团长说:“看来是用钥匙进的门。钥匙哪儿来的?配的?还是有那****?你们先做些调查研究,有线索随时跟我们联系。”冯团长本不敢擅自做主,但话还是不能不说:“吃了再走吧。”人家就笑:“这是什么饭点儿?”是呀,晚饭人家一定刚吃过,夜宵又太早。警车总算没鸣笛地离园了,冯团长望着那尾灯吁出一口气。一直跟在冯团长屁股后头的侯伟这时在他身旁说了句:“肯定是有那****……”冯团长就扭头威严地对他说:“你怎么在这儿晃?还不赶紧接着巡逻?但凡你眼睛尖一点,也不至于让那贼钻了空子!下了班你好好给我写检查!”侯伟就马上溜开了……
刚平静下来不到一刻钟,忽然又涌来一拨。
蔡宪手气不好,正心烦意乱地忙着捞回来,忽听冯团长站在身旁报告:“蔡总,罗董来了……”
蔡宪本能地把胳臂扬起来,嘴里差点骂出“滚一边去”,刹那间胳臂僵住,扭头皱眉问:“你说谁来了?”
那汪副总经理却听得明白,本来快要叫和,立刻放弃,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他是怕那罗莉莉找到这宿舍来。
罗莉莉难得一来。来了,当然不会到保安宿舍。她径直进办公楼,往总经理室去。她的男秘书抢在前面。物业公司总经理姓秦,在这园里也有个单元,他接到罗董秘书半路打给他的电话后,已经恭候在楼道里。
蔡宪和那汪副总经理赶到总经理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罗莉莉铁青着一张脸,坐在大皮沙发上,正眼也不看他们,只是说:“好呀,你们手机都不开。不想干了是不是?”就都不敢落座,站在那里只是发愣。
“那车是谁的?”罗莉莉问。
三个经理都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车,面面相觑。
男秘书就说:“怎么停着辆卡迪拉克?乍看跟罗董的一样。”
三个经理都不知道,没注意,答不出来。
那是马姬娜的车。物业办公楼前的停车坪,业主一般不会在那里停车,在那里停放的一般都是外来车。像幡爷那种一般的车型,刺不了罗莉莉的眼。
“我马上让保安查问。”蔡宪说,就要出去布置。
“不用你的马后炮。”罗莉莉命令秘书,“你去。告诉那保安队长,别的人都不能进楼来!”
三个经理就知道罗董来得不善。
“站着干什么?是不是也要我站着说话?”
三个大男人这才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
这罗莉莉四十出头,打扮得很仔细,却显得比实际年龄大。她容貌上的最显著特点,就是上下牙齿咬在一起,那两排牙齿都还整齐,也很白,但既不是天包地,也不是地包天,不说话的时候也常露出来,天地相合,给人一种格外坚毅、果断的感觉。她一身紧身黑装,一串很长的水晶项链,一直垂到瘦瘦的胸部,被高级名牌黑装一衬,在灯光下熠熠闪亮。
“哪位能跟我说说,那谢超节是个什么东西?”
原来她急急到此,正题是关于谢超节的。
蔡宪立即汇报。罗莉莉用一只手摩挲着那项链下垂的部分,仿佛心不在焉。
“谢超节影响有限,目前各部门员工情绪稳定……”秦总经理插话。
“财务部没受什么影响,我们员工每天照常到各户催收欠交款,不在家的都把催款条贴在了门上,也还见效,现在又有三十多户补交了物业管理费……”汪副总经理也插话。
“保安方面就更没有问题……那谢超节征求签名,保安一个没签……”蔡宪还要往下汇报,被罗莉莉阻止了。
“这些都知道。我现在要你们告诉我的是:这谢超节有没有什么背景?”
三个经理就都语塞了。
背景?像谢超节那样的芥豆,能有个什么背景?
他们倒都知道,罗莉莉有背景。但如果真有人命令他们讲出那个背景,他们也并不能讲清楚。罗董存在很久了,他们则都是这一二年才谋到这里职务的,目前物业公司拖欠员工工资三个月,但那是他们以下的员工,他们则工资一直照发,而且都在三千以上,他们愿意继续领这样的薪酬,何况还能揩出若干无形的油水。他们只希望罗莉莉那背景能继续硬硬地存在。
罗莉莉现在既是这个开发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也是同名物业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她开发的项目不仅榆香园一个,管理的楼盘自然也多,这榆香园物业只是其分支之一,榆香园物业经理们提起总公司,称为“大物业”。近两年罗莉莉更涉足其他领域,比如又成立了一家煤气公司和一家物流公司,也任董事长。她还有一些其他投资,是另一些公司的股东。不要说一般与她有业务交往的人士,就是她的直接下属,经理级的,也都不知道她究竟有几个住处,多半在哪里过夜;也不清楚她现在究竟有没有丈夫;只知道她常乘坐那辆银灰色的卡迪拉克,但也不尽然,有时她会自己开辆帕萨特出现,究竟她有几辆小汽车,也没人说得清。她从不炫耀学历,出国活动也不张扬。如果不用神秘这个词,那么,可以说,她很模糊。
据说罗莉莉原来是个秘书的老婆,那秘书当然不是一般的秘书,是你想象得出来的,很重要,而且前途很辉煌的那种秘书,后来他们俩离婚,那秘书成了也拥有不一般秘书的人,她呢,就开始了头一个房地产项目,也就是榆香园的开发,开发公司的顺利注册,以及首笔贷款的顺利到位,还有土地使用权的批文等等,据说实质上就是她前夫给她的离婚补偿。当然,表述这一事实时,“实质上”三个字不能少,因为外在形态上,她的“下海”都与她前夫无关。在这个都会里,罗莉莉在开发商里头,实际还算不上多大的角色。甘苦自知。公司业务的展拓,真是处处风波处处愁。业主说她是欺诈,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她想坑害业主,特别是跟某些部门打交道,以她的经验,有时候就算遇到那不受贿的清官,真比那喜贿赂的浊官可怕,因为前者的官僚主义,往往体现在全无时间观念上,一项手续的审批,拖拖拉拉,全不想想企业的资金流动不起来,就仿佛一个人得了脑血栓,会中风瘫痪,以至死亡!后者虽然喜欢贪你些好处,增加些你的成本,但他能比较麻利痛快地给你把合法的事办成,把那至关重要的章子盖上——其实也未见得枉法……比如业主说她一个楼盘里有的楼六证齐全,有的不齐全,但那不齐全的她也囫囵着卖,似乎蛇蝎心肠,刻意蒙骗,他们哪里知道,她何尝不愿一次把证办齐?那卡壳的原因里,就有清官的官僚主义在内,她那六证不齐的房子若等到全齐了再卖,无异于一个人先饿死再给他灌流食啊!……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艰难,仿佛雾海孤帆,随时可能覆舟!……谁能相信,别看她每天开着豪华车,一身豪华名牌,出入豪华场所,谈的动不动上亿的生意,但有的时候,她是一点提现的能力也没有,也就是没有现钱,她的消费方式要么是用很多个信用卡轮番透支,要么干脆记账赊购,最后都打在她生意的成本里。每回大松一口气,那必定是新的贷款,终于又到手了,那时候她会把原来的一般消费欠账全部结清,手里会有很多现金,当然,拖欠下面的工资,也就可以全部发放或至少发放一部分。她当然愿意赚钱,赚大钱,飞快地赚钱,按期还贷,但赚钱谈何容易,贷款就经常还不上,于是就得设法拆借……据一个模模糊糊的说法,她和另外一些类似的生意人一样,由于有某种背景,或者是使银行的人以为她有那个背景,于是,解决危机的手段,就是借新贷填旧贷,当然是在不同名号的银行之间,来玩这个把戏;因为她毕竟往往又能赚到一些钱,居然自身也能填平一些窟窿,有的贷款确实也勉强地按期或拖期不久还上了,总算起来,还不到资不抵债的程度,所以也还不能把她的行为轻易定为骗贷……她究竟是怎么在商海里游泳的,呛了水怎么吐出来,怎么继续往前游,又究竟是想游多远,最后游到哪儿去?这都是她的商业秘密,也是她的内心隐私,不好轻率揣测,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当她一个人在她的梳妆台前卸装时,她会痴痴地望着镜子,而一滴浓浊的泪水,就会从她的左眼或右眼的眼角溢出,缓缓地流淌到她的脸颊,她也不去揩抹。窗外月亮多次窥见过,可以作证……
眼下她又一次陷入危机,而且是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次危机。她那煤气公司无力还贷,物流公司严重亏损,玉岭度假村的开发占尽资金骑虎难下……倘若她再不能拿到一笔新的贷款,那么很可能全军覆没!但她自视是一个既聪明又谨慎,既坚毅又灵活的强者,她正既胆大妄为又小心翼翼地在涉过这次的险滩,当此之际,必须懂得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往往很大的事业,会败在很小的一处疏忽上……
来榆香园之前,她正在一家顶尖级的豪华餐馆里,宴请一些很重要的人士,其中没有一位是银行本身的成员,但也没有任何一位是跟银行完全无关的赘客,表面上这是一次最纯粹的私人饭局,实质上这是她获得新贷款的重要一步。席上有极品金牌鲍翅皇。这当然是一个堆砌辞藻的菜名。既是“极品”又何必冠以“金牌”字样,还非得称什么“皇”。那道菜每人分开上,一只银盘托着一个银钵,钵当中又有一个银托,托起的是非洲大鲍,周围是鱼翅羹,据说那羹里还撒了金粉。一位客人笑说:“其实这鲍鱼从形象到味道都跟轮胎差不多,而鱼翅羹又太像胶水瓶里挤出的胶水!”其余的客人就点头,笑。就在这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位报馆记者打来的,称打电话的地点是星巴克咖啡厅,而并非报社里;告诉她报社收到一个叫谢超节的民工的投诉材料,这样的材料本不稀奇,但是这位民工寄来的信封上却明白无误地写着他们一位副总编辑的名字,因此是那副总编辑先拆看的,后来转交给下面,交代并不见报,但要整理为内参上送……养兵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