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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长倒了两杯雪莉酒，递给路登一杯。
两人真如同多年未见面的好友，坐在火炉边一般，随口闲聊着。
秘书长抿了一口酒，
“记得第一次见到您的名字，是在一封公文上，您还是通缉犯……”
路登点头附和道，
“嗯，你把我判了死刑。”
“我需要纠正您一下，路登先生。”
秘书长正色道，
“不是我判了您死刑，而是以当时的情况，综合考虑各种因素，根据雾都法典的条例，结合过往案例，我在自己的职位上，履行雾都法典赋予我的职责，做出最合适的判决。”
这样的车轱辘话，他能说上一整天。
路登没好气说道，“所以还是死刑。”
秘书长点头，“yes and no。”
两人兴许是太久没见了，从第一次相见聊起，再到最后一次见面。
伴随着谈话，似乎上一次模拟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路登眼前。
路登感慨道，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很快收起了感慨，而是看向秘书长，眼神里透露着询问。
这个问题很简单。
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秘书长叹息了一声。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好在，他有足够长的时间，听众也有足够的耐心。
“我怎么也想不到，只是打了一个电话就害死了您，说实话，永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明白每一个帝王为何对这个东西如此痴迷……”
秘书长是贪婪宫殿的传人，古瑞德大法官的传承。
他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做到了历代古瑞德大法官都做不到的事——克制贪婪。
他这样的人，就如同一块石头一样，风吹过来，雨打过去，石头永远是石头。
不，更准确地说，他是沉默的金子，成为永生者后，更进一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所以，秘书长的故事很简单。
“您死之后，阿乌当了十年的雾都总督，说实话，他干的挺不错的，我们的帝国蒸蒸日上，海外的家伙虽然有些麻烦，但在阿乌‘死’之前，所有人都必须收起那颗躁动的心……”
“雾都总督死后，我面临一个尴尬的境地，永生者必须被放逐，这是所有人和永生者达成的契约，契约达成时，我还是甲方，谁曾想，我变成了乙方，老国王听到我成为永生者后，直接气死了，我放逐了我自己……”
“说实话，我不是很想离开老家，星辰大海什么的，留给有探索精神的人吧，我更喜欢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您知道的，我连出门坐电车都嫌麻烦，坐船更是没几次的，这种苦差事又没有奖金……”
秘书长絮絮叨叨，话说的很碎，在场却没人出声催促。
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听着这位永生者的故事。
“可契约已经达成，我必须履行契约，永生者必须离开，画家也不例外，那家伙为了留下来，用尽了一切办法，说实话，他比我更适合当永生者，画家常说，我只是一块石头，不开窍的石头……”
秘书长笑了笑，想起开心的事情。
永生者总是寂寞的。
同伴之间，很容易成为朋友。
尤其是同代的永生者。
女皇和艾尔之间，就有明显的代沟，更别提画家和秘书长这两个小家伙了。
这两人都不想走，女皇也懒得带他们，于是做了一个决定。
星际舰队刚离开太阳系，就留了一艘船，把画家和秘书长扔在船上。
他们只说了永生者离开，没说永生者不会回来呀！
事实上，这世上能约束永生者的东西，本就不多。
所以，杰克忍不住开口问道，
“所以，你们回去了？”
秘书长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了一些，点头，
“对，耽误了一些时间，我们最终还是回去了。”
“然后呢？”
苦涩更盛，秘书长无奈说道，
“我们发现，这一去一回，不到十年，整个世界陷入无尽的战火，到处都在打仗，每一个地方都在死人……”
没人感到意外，似乎这才是常态。
一直在角落的老者，冷不丁开口问道，
“所以，你为他们带来了和平？”
“不，我当然做不到这种事……”
秘书长摇头，这类事一直不是他擅长的。
他缝缝补补，当个裱糊匠，还算可以。
为世界带来爱与和平？
太为难他了。
准确来说，太为难人类了。
魔术师微微点头，反问道，
“所以是画家的主意？”
“对，画家出了一个主意，我也不知道这个主意是好是坏，但从结果的角度来讲，画家确实给世界带来了和平……”
秘书长停顿了一下，平静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时隔多年，哪怕此刻回忆起来，也让他心悸不已。
“画家创造了一个神。”
一个神？
在场的唯物主义者都面露迷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和背后的恐惧。
只有路登的表情微凛，他知道画家做了什么。
秘书长一字一句说道，
“画家让圣父活了过来。”
第109章 我们有了一个神
圣父，传说中的神灵，三位一体的存在，至高无上，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这样一个存在，被画家创造了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众人瞬间明白过来。
过去，神灵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只存在于文字和口口相传之中。
如今，人类有神了。
秘书长继续说道，
“当然，我们可以从各个角度对圣父会批判，这种信仰和崇拜是落后的，愚昧的，不管怎么说，画家让圣父活了过来，世界大战停止了。”
众人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有效的方法。
俗世的帝王总是会给自己扯各种虎皮，血脉也好，天选也罢，总是绕不开一个坎儿——人人平等，为啥你高人一等？
为何你生来便是帝王？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好在，圣父会能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
圣父选择了帝王，俗称天选之子。
因此，各国的帝王都很喜欢圣父会，乐于和他们打交道。
可帝王们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圣父会真的出现。
既然圣父来了，这些儿子也就没用了。
杀了一批野心家，废了一批野心家，收了一批野心家。
画家轻松结束了这场浩劫。
听到这里时，众人的表情各有不同。
安息日满脸的不屑，杰克则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魔术师板着脸，先知飞快记录着……
只有路登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对于画家的所作所为，他并不意外，也不厌恶。
给所有人加上一个信仰，就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如果真把路登放在选择的位置上，他说不定会做出同样的事来。
不，路登的手段会比画家更露骨，更冷酷。
秘书长继续说道，
“在圣父出现后，一切权力和荣耀都归于圣父，世界成为神的世界，人们成为神的子民，战争停止了，重建家园的速度超出我的预估，我们像是迎来了黄金时代，科技飞速发展，人口大规模暴涨，各地虽然有矛盾但再也没有爆发大规模冲突，用了不到50年的世界，一个近乎完美的世界出现在那颗星球上。
完善的社会制度，蓬勃发展的生产力，团结一心的顶层……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园长开口问道，
“所以，你们建起了地上的神国？”
安息日冷笑一声，魔术师替他说出了内心所想。
“若真是如此，他们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确实。”
秘书长摇了摇头，
“我们没有做到。”
两个永生者，拿着启云的科技，带着一个圣父，和这样一个世界，依旧难以避免一些陷阱。
“圣父其实是一个AI，它的一切都是我们按照圣父形象设计的，尽可能去模拟圣父，相信我，凡人也许迷恋成为神祇这种事，永生者只会觉得无趣。”
单凭永生这一点，他们甚至可以自言凌驾于神祇之上。
秘书长没有卖关子，道，
“科技发展的速度很快，但理论上没有太大突破，我们很快追上了启云的脚步，为了避免科技停滞发展，画家召集了一次会议。
他把世上最聪明、各行各业最顶尖的人们召集起来，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我们需要更多的出路。
会议的内容很简单，画家向他们公布了世界的真相，并把我们即将面临的困难送到众人面前。
这一次，我们不想替他们做出选择。”
科技的发展，有时是爆炸式的，有时则会长期陷入停滞。
生产力也是如此。
他们构建了一个地上的神国，在这里，人类近乎在天堂一般。
这个天堂只有一个问题——没有真正的神。
如果圣父是真的，那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参加会议的人们，讨论了整整一个月，最后用最原始的方法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他们先是进行了一次集体投票，决定是否向世界公布真相。
投票结束后，一方对另一方进行了屠杀。
这个问题关系着世界的命运。
他们不能允许有异见者的存在。
比异端，异教徒还要该杀。
会议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秘书长并不知道，画家主持的这场会议。
秘书长只知道，会议的结果很简单，他们决定继续隐瞒真相。
他们认为，保持圣父的存在，才是对世界最好的选择。
死神嗤笑道，
“呵，你们就这么喜欢脖子上有条链子，像被驯化的狗一样，一定要有个主人？”
他说话间，众人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路登纠正道，
“第一，你是狗。第二，你脖子上有链子。”
死神反驳道，
“第一，我知道。第二，我是狗，我喜欢，有问题吗？”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狗。”
路登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
“圣父会确实是落后的，但落后的东西不会永远落后，他们也会跟着世界的发展一起发展，变得不那么落后。
为了和平，画家让圣父活了过来，圣父会反倒成了当时最进步的。
这种事并不罕见，只是我们身为无神论者、唯物主义者，情感上很难接受。
就像玩游戏一样，比如《文明》，哪怕到了后期，依旧会有圣父会类似的存在，对社会也依旧有帮助。
再比如我曾经见过某个世界，那颗星球上最强大、科技最发达的国家，他们的大统领在上任时，需要把手放在经书上起誓……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的，事物的发展是螺旋向上的，不能光看到向上，看不见螺旋。”
杰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众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秘书长身上。
秘书长继续道，
“他们决定不公开真相，虽然危机近在眼前，但危机毕竟还未爆发，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有上百年的好日子可以过……”
拖延危机的爆发，是人类面对危机的第一反应。
众人似乎已经看到危机爆发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会如何动荡。
秘书长忽然提起另外一件事，
“还记得阿尔伯特的公司么？”
路登眼中似乎有光芒闪烁了一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微微点头。
记得。
“当年的世界大战，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他们是最大的受益者，如果没有画家插手，再打个几年，再死上千万人，他们可以在废墟上开出新的花朵，可惜我们回来了……
圣父显灵之后，公司是最先配合圣父会的，当时的公司总裁不再是阿尔伯特，他的继任者是一个很像他的年轻人。
在公司的配合下，世界快速恢复了和平，公司也继续存在，我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画家可能察觉了什么，但他的态度很暧昧，准确来说，应该是默许。”
听到这话，众人立刻来了兴趣，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我们准备建立星际文明，探索星辰大海时……”
秘书长用最简洁的话概括当时最轰动的事：
“公司叛逃了。”
第110章 窃火者
叛逃。
这个词在场所有人都不陌生。
公司叛逃，这件事，并不让他们意外，甚至觉得有一点玩烂梗的嫌疑。
路登更关注一个细节，
“这件事……有画家的指使吗？”
秘书长干脆答道，
“没有。”
公司的叛逃，是公司的意志，并非受永生者影响。
他们不想要一个神，也不想在这颗星球上蹉跎时光，因此，在拥有能力之后，他们立刻叛逃了。
公司卷走了所有具备星系航行的飞船，以最快速度逃离了太阳系。
无论是画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