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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马上说:“你才有脚气,你舌头长了脚气。”
孔雀替胡虎解嘲,她说:“只要钱包不长脚气就行。”
他们跟着田小姐继续走,孔雀留下来陪着我和小周。
十分钟后小周又能走了。
刚到四楼楼梯口,就碰上叶老师拉着何总慌慌张张走过来。我们以为出了意外,问过后才知道,叶老师从未见过豪赌的人,光看看就吓坏了。我们连忙赶到那边。万组长用嘴努努背对我们的那个男人,轻轻地说,两盘就输了两百万。说话时那人又将面前的一百万筹码推出去。我们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第三个一百万又输了。当他将剩下的两百万推出去时,我和小周都紧张得有些发抖。可一点用没有,那堆筹码在牌桌上当当响过一阵后,便到了对手那边。
输光了的那人一回头,我和孔雀大吃一惊。
“牛总!”孔雀情不自禁地说。
牛总像是没看见我,他对着孔雀灿烂地笑起来,然后将她拉到一旁。两人说了一阵后,孔雀走过来低声对我说:“你去同牛总讲一下,这些宝石有你的一半。”
我愣了愣。
“帮我一把,求你了。”孔雀又说。
孔雀转身向牛总走去。
小周拉了我一把,但我还是跟了上去。
牛总主动迎上来:“没想到你有这么多投资,也能做宝石生意。对不起,我急着要花的。”
我说:“没问题,但我的一半得留下。”
牛总非常高兴,连忙答应。他从孔雀那儿拿走一半宝石,匆匆写了收条交给孔雀,又连忙回到赌桌旁。牛总捧出那些宝石时,屋子里顿时绚丽起来。
这一盘牛总赢了。下一盘他又赢了。
两个穿黑西装的大汉马上从远处走近我们。
田小姐连忙催我们离开。
出了葡京大酒店后,孔雀主动告诉我,她从牛总那里借了五十万元人民币,然后全部在清迈买了宝石,没想到在这儿碰上输急了眼的牛总。她说:“牛总也有糊涂的时候,这二十五万元的货,我不想办法留下来,他也会输掉的。”
孔雀让我挑两颗宝石,作为她的回报。
“我可不会装什么清高!”说完,我毫不客气地从她的珍珠鱼皮包里挑了两颗最大的红宝石。
我对孔雀说:“我也是输急了眼才决定同你一起出游的。”
孔雀说:“南方看来是你的福地,你赢得了最宝贵的东西。”
孔雀还坦白,的确是牛总让她来找我亲近的,好使我忘掉白珊。这是牛总借钱给她的条件。
夜里,我同小周坐在海边。
她对我说,女人不管曾经怎么做过,心里的最终目的还是要从男人那里获得爱情。
剩下的时间我们只知道亲吻。
小周的嘴唇不仅烫,而且清甜。
这一点沙子反复同我说过,女人对男人怎么样,只要吻一下就清楚。
事实上也是这样,白珊在名义上还是我的恋人的那几天,嘴唇又干又涩,像是八十岁老太婆,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口臭。
第二天一早,田小姐来送我们过海关时,说了一条新闻:昨夜有个从内地来的老板,在葡京大酒店里输得太多,跑到澳门跨海大桥跳海自杀了。我马上联想这人是不是牛总。孔雀将珍珠鱼皮包交给了田小姐。我们全都顺利地过关到了珠海地界,唯独田小姐被海关人员卡住,非要她将那只只有巴掌大的珍珠鱼皮包打开,接受检查。
孔雀远远地看着那些宝石被没收,眼泪差一点出来了。田小姐懊恼地走过来说,我不能再干导游了,老板回头就会炒我的鱿鱼。她环顾我们说,你们当中一定有人向警察投诉了。林处长马上正色说:“检举走私犯罪,这是正义的。”徐科长和胡虎跟着附和。田小姐不卑不亢地说:“行,就当是为你们的社会主义建设做出奉献吧。不送了,我得回澳门去吃治反胃的药。”
出了海关,我和小周还有万组长他们依然上了那辆澳门至广州的直通大巴。孔雀留在珠海,她想找路子将珠宝弄出来。何总和叶老师还要陪林处长等人到深圳去玩几天。何总只对小周说了一句挽留的话,其余的话都是叶老师说的。叶老师说话的中心内容是,酒店大门始终为小周敞开着。胡虎没说什么,只是递给小周一本书。我们分手后,再看那书时才发现,是本中英文对照的《新约全书》。它是**联合圣经公会放置在我们所下榻的酒店房间里的。我正要说胡虎他们真是什么都敢要敢拿,忽然发现封底上有一行字:Please ca
y me alo
g with you!(请把我带走!)
小周说:“老虎居然也念佛了。”
车开后,万组长他们又开始“斗地主”。
小周告诉我,检举孔雀走私宝石的人是叶老师,夜里她听见叶老师拿着手机在卫生间里悄悄地给110打电话。我只是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担心白珊。若是牛总完了,她怎么办。
从广州到武汉的机票是小周买的。
我口袋里的钱只能像万组长他们那样买两张火车硬座。
我们到家时,正碰上爸爸妈妈推着卖米酒的小车回来。
妈妈第一眼认错了,以为小周是白珊,等到弄清楚后,她才高兴起来。小周象征性地帮她拿了一只装米酒的盆子。小周一走,妈妈便迫不及待地称赞起来,还向我重申她的观点,好女人多得很。
坐定后,我先往白珊家打电话。白珊的妈妈在电话那边比从前还紧张,说她实在不知道白珊去了哪儿,连警察都找不着白珊了。接着我又往公司打电话,接电话的人声音很粗鲁,只顾追问我找白珊干什么。我感到发生了什么,就说找她到公安局去拜访一个朋友。
挂上电话我又叩沙子,等了好久,才有一个女孩复机说,沙子正忙,他要到明后天才能有空过来看我。我一生气,就要女孩告诉沙子,别一天到晚穿着我的夹克衫在外面摆阔。女孩吃吃地笑了几声。
叶老师给的榴梿糖,妈妈果然十分爱吃。爸爸却不喜欢那股臭不臭、酸不酸的气味,他要妈妈别多吃,米酒里若是惹上这怪味,就卖不出去了。
爸爸将白珊送来的一包钱交给我。
我大睡一觉,第二天早起,先去银行将这钱用白珊的名字存了,然后冒着雨去南京路。从公共汽车上下来,我向一个站在街上卖白兰花的女人打听,然后顺着所指的方向走过去。
我很惊讶,钟老所说的小店面,竟是一家颇具规模的公司。我曾同白珊一道在这一带替牛总打听过,钟老的公司所占房屋面积,每月租金不会少于六万元。按照钟老的吩咐,进门后我问哪位是苏小姐。结果迎上来的是位半老徐娘。
我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改口叫她苏大姐。
苏大姐笑容可掬地将我领到一张大班台旁边,出乎意料地对我说:“杨总,你以后就在这儿办公,假如这大班台你不中意,我马上安排人去花桥那边的富豪家具城重新挑一张。”
我转不过弯来:“谁让我当老总的?”
苏大姐将钟老从**发回的传真给我看,还附有一封给我的信。
钟老还让小周做我的副手。他自己现在只想享受天伦之乐,将公司拜托给我和小周了。
我还在发愣,苏大姐就开始汇报紧急要处理的事。
昨天,公司里来了一群“牛打鬼”,开口就要一万元的保护费,说好上午九点钟来取钱。
我看了看的帖子,就将大班椅转一圈,背对着门口。墙上挂钟一响,外面就骚动起来。片刻后,苏大姐领来两个人。
我头也不回地说:“滚回去,叫你们老大亲自来。”
那两个人一溜烟走后,小周出现在门口。
我将传真与信件给她看过,小周满脸顿时涨得通红。
小周说:“钟老这是害我们!我们对付不了胡虎那样的家伙!”
我说:“就这样干吧,钟老又没有神经病,说不定我们真有自己还没发现的才华,再说胡虎在我们面前不是没脾气了吗!”
“还有张虎、李虎、王虎在替补席上急着想出场当主力哩!”小周还是胆怯怯的。
苏大姐在门口使了个眼色,我让小周闪到一旁,然后将一双满是泥水的脚跷到大班台上。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带着先前来过的那两个人闯进来,他对我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动了动双脚,恶狠狠地说:“愣个卵子,还不快给我擦皮鞋!”
那戴墨镜的男人真的走近来,撩起夹克衫便要擦我脚上的皮鞋。
我赶忙缩回双脚,并大叫:“沙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的衣服?”
沙子将叼在嘴角的烟吐到地上,大笑起来:“他们说杨总杨总,怎么一下子就成了你?”
我说:“你怎么跑到这儿来打码头?”
沙子说:“有人愿意我来这儿。”
我看了小周一眼,才说:“白珊怎么样了?”
沙子也看了小周一眼,但他没说话。
我指了指心窝说:“没事,小周是我的这个——”
沙子又笑起来。他说:“你出去这一趟,可是什么好运都来了。昨天夜里牛总在珠海被捕了,一起被抓的还有个女孩,但不是白珊。是我提供的情报。那天送你去火车站时就想对你说,有人安排我趁牛总被绑架之际救了他,然后又借故被关进拘留所,所以牛总特别信任我,要我替他在黑道上打点人情。”
我说:“我问的你还没说。”
沙子说:“她可能到了**。是公司的前任老总偷偷安排的。”
我立即想到,这人也许就是钟老。
沙子环顾四周后说:“你出息了,这夹克衫我就不还了。”
沙子开心地领着他的人风一样走了,几页传真也被刮落地上。
我冲着沙子的后背说:“晚上到家里去吃饺子。”
我捡起地上的传真纸,又将钟老的信看了一遍,这才体会出他说“我会帮你除掉老也割不断尾巴的习惯”的含义。在钟老的传真中,还记着我们在太平山脚下,听导游英伦所讲**大老板李嘉诚的故事。英伦说,李嘉诚有一次从公司楼里出来,顺手掏出手帕擤鼻涕,带出一张五元港币。一旁的清洁工连忙从地上拾起来,还给李嘉诚。李嘉诚左手接过五元港币放回口袋,右手掏出五百港币赏给那位清洁工。钟老没有复述英伦讲过的李嘉诚的故事,只是要我像这个故事一样对待爱情。
我对小周说:“干吧!”
小周点点头。
我打开大班台的抽屉,取出一沓文件。
小周上来按住我的手:“你得改天回去吃饺子,王海让我俩晚上去他家喝冰酒,王凤想见我们。”
小周揉了一下红起来的眼圈接着说:“王凤不行了,可能就在这两天走。”
我沉默一阵,然后问在台北飞曼谷的飞机上见到的广告是不是说最美丽的女人喝最香醇的可丽儿冰酒?
小周一边点头一边拉开窗帘。
武汉老城在五月初的雨水洗浸中极富质感。
一九九九年六月二十日于汉口花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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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眼影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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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人胆子大,敢在北京人面前讲普通话。”这是我第一次面对武汉进行采访时,一位开奥迪车的老师傅说的。
从湖北大学毕业,分配到这家杂志社做编辑,已经四个年头了。就像克林顿盼着萨达姆被谁搞下台一样,五年当中,除了那些一大早就被人从被窝里拎起来的日子,我总是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在想,今天上班后会不会有什么好消息,或者干脆就是什么好事来骚扰一下自己?很多时候,我总在情不自禁地用整个杂志社公认智商最高的头脑复述着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天上一只鸟飞过武汉时,为什么要野蛮地拉下一泡鸟粪,并且刚好落在门卫老赵的独生女小赵的脖子里。不仅在起床前我这么想,在杂志社的女孩和女人,一边议论着手头的稿件,一边切磋使用化妆品的要领时,我也不时提起这个话题作为老生常谈。我的校友师思在正式场合中给我做了统计,她认为我对这个问题的关心,已经是两点一三倍于小赵的父亲老赵了。每一次,我总是满怀歉意地对她发誓,再也不在如此美丽的女孩面前,谈论这类粗鄙的问题。真的,在她们充满神往地齐心协力赞颂某个品牌的口红时,将鸟粪与其相提并论,实在是太不文明,也是对这个时代流行美学的不学无术。好在师思她们十分大度,一致认为,因为我是男人,因为伊拉克对美国的巡航**、隐形飞机毫无办法,所以应该原谅我。对于女孩们这类穷开心的嬉闹,我是不用去为之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