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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韩丁真的将门亲自打开了。
师思望着韩丁枕头上若隐若现的一蓬金色头发,对我说:“今晚我只能住在你这儿!”
我将师思领到床上坐下,回过头来再同韩丁商量。韩丁挺潇洒地说不用回避,这样睡,彼此都像看顶级碟片一样。我骂了韩丁几句,情知他也没地方去,只好转身问师思愿不愿同那女孩睡一起,这样可以空出一张床来,让我和韩丁睡。师思想也没想就将我的意见否决了。她还小声告诉我,那女孩可能是性工作者。韩丁想出一个办法,干脆大家都不睡,四个人正好可以打麻将。他的建议也被那女孩否决了。那女孩理直气壮地说,都是一个师傅教的,半夜三更进了男人的屋,就别装淑女。四个人全成了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理事,谁都可以否决其他三人的建议。
最后,我和韩丁放弃睡觉的念头,翻出一副围棋,趴在桌上下起来。我将酒吧的发票掏出来。韩丁不肯认账,他说今晚大家的待遇是平等的。争执一阵后,我们达成一致,下棋时谁输了,谁就掏钱买下那发票。其实,我是看出韩丁放纵之后露出了倦意,才有意诱他上钩的。他棋艺比我略好。我准备让他赢第一盘,自己赢第二和第三盘。韩丁打着哈欠顺利地拿下第一盘。接下来我便顺利地围住了韩丁的一条大龙。当我正要施杀手时,师思在被窝里突然抽泣起来。
我连问三声不见师思回答。
韩丁便说:“女人伤心时最需要男人的抚摸!”
我走到床边,伸手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师思从被窝里伸出手将我的手捉住,用力咬了一口。我疼得大叫起来。韩丁的女孩吓得从床上坐起来,露出半截光溜溜的身子。韩丁连忙过去抚慰她。
师思像乡下人家养的狗,将陌生人咬了一口,便立刻躲到一边去,她的心疼变成我的肉疼之后,她也安静下来。然后小声告诉我,这时候如果我有一套房子,不要四室两厅,不要三室一厅,只要两室一厅,她就马上嫁给我。她实在受不了哥哥的女朋友,每星期至少要从汉阳过来住两晚上,而且一点不避忌讳,不待关灯就明明白白地上哥哥的床,并且还要叫春。家里本来就挤得很不成体统,所以她只好逃。她心里明白,哥哥的女朋友这样做多半是想撵她出家门,到外面另找住所。师思对这一招数毫无办法。这是她第一次对别人说家里的事。我想,等过了今晚,我一定要问问师思,六渡桥到底好在哪儿。因为这不是我此时的主要想法。此时此刻,我想得最迫切的是,能否将自己身体也塞进被窝里,哪怕是一部分,譬如已被师思握住紧挨着她肩头的那只手。
在我将要动手之际,师思突然推我一把说:“下棋去吧!”
带着一脑子师思在被窝里的温柔状态,回到棋桌上,糊里糊涂地以为棋盘上那空白之处是分给我的一大套房子,下意识将一颗子投上去。韩丁马上狞笑着将那条已煮到九成熟的垂死大龙救活了。我方寸大乱,脑子里又出现沙莎说的那套分房方案。在我胡乱应招时,韩丁将胜利果断地抓到手里。岂料他一得意随手打翻了茶杯,慌乱中,棋盘上的黑白子被搅乱了。韩丁要复盘,我坚决不同意。他要我承认他赢了这盘棋,我更不能同意。两人僵持了一阵后,竟然不约而同地各自抓了一只茶杯,使劲砸到地板上。
我说:“这日子我活够了!”
韩丁说:“我也活够了!”
师思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说:“那你们还不出门到马路上,找辆凯迪拉克撞上去!”
我们怔了一会,忽然担心起楼下人家的反应。
听了几分钟,居然没有一点动静。
我们蹲在地板上收拾残局时,韩丁的女朋友将一条白花花的大腿伸出来,蹭了蹭韩丁的脸。韩丁在那大腿上吻了两下,忽然感慨地板上的玻璃碴为什么不是钻石。
我也有这样的希望。
下半夜时,两个女人在我们的床上,先后往里翻了一下身,露出两个半张床来。我和韩丁眼里都流露着上床的欲望。我故意对韩丁说,他那女朋友恐怕又靠不住,我们摔茶杯,她连屁都不放一个。韩丁说选她本来就是做短线,若是长线,他会选一个不会轻易同他上床的女孩。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韩丁将门打开后,进来两个联防队员。我们当然明白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好在我们都是见过世面的,反倒朝他们要起搜查证来。联防队员恼了,他们上前二话不说就撩女孩们的被子。韩丁的女朋友对待身上的被子就像演员对待台前大幕一样,她精心地给了一个姿势。师思不一样,她死死抱着被子,等到终于被拉下后,她大叫了一声。联防队员望着她一身整齐的穿戴,不解地问她有什么好叫的。
联防队员说:“跟我们走!”
我和韩丁说:“走就走。只要有单间住,进监狱也行!”
说了好一阵,也不见他们动脚。后来,他们不耐烦地明说,让我们给点辛苦费,这事就私了了。
我不肯给。韩丁也不愿意,他还要我将记者证掏出来亮一亮。后来师思拿了二十元钱递给他们。我以为他们不会要,嫌少。哪知他们接过去后便扭头走了。临出门时,还不忘告诉我们,是邻居打电话投诉,他们才找上门来的。
关上门,我对师思说:“这么点钱,你也敢给!”
“现在是原始积累时期。”师思看了看那个女孩,又说,“你还不太了解这个城市的这条街!”
那个女孩冷不防地开了口:“我觉得蓝方老师已经了解武汉了。”
女孩的这个称呼让我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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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眼影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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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常常想到一个问题:那天早上假如师思起床后,梳洗化妆完毕,同我一起过早,一道上班,许多事情便不会发生。遗憾的是,那天早上,师思像是预感到当天会发生什么,起床后粗粗地化过妆,连谢谢都没说,就冷冷地走了。为此,韩丁同女朋友发生争执。韩丁认为我同师思的关系完了。女孩则认为这仅仅是好戏的开始。
那天,女邻居和她的丈夫在门外的那辆“麻木”旁,冲着我们尴尬地笑着。
我在联欢大楼前停下自行车,沙莎已买好两份热干面在等着我。
我锁好自行车,端上热干面跟着沙莎进了电梯,再走进沙莎的办公室。在无人的十分钟里,我们上演了整整一曲由爱情到婚姻的大戏。我告诉沙莎,自己太需要有一处房子来隐蔽自己。沙莎当即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写好的结婚申请,让我在上面签字。我只是看清留给我签名的地方已经写好了“沙莎”二字,便提笔写下“蓝方”二字。那劲头颇似既然女人都敢动手,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犹豫的。
沙莎在我签过字后,用手拍了拍我的手,她的手有点凉,惹得我的神经一跳一跳的。往后的事都是沙莎去办的,她要我什么也别说。当天下午,她就将一份鲜红的结婚证书交到我手上。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办结婚证有许多手续,其中一点是双方必须都到现场。沙莎告诉我,她让弟弟即时顶替了一阵。像中共地下党员接受秘密文件一样,在我接过结婚证书时,窗口有一对麻雀正在交嘴。这两个灰不溜秋的小东西,给我的意外婚姻带来难得的一点诗意。
我说:“这就是我们的营业执照?”
沙莎说:“又多了一个夫妻店。不过目前还不能营业。”
沙莎告诫我,一定要等到分房方案公布之后,我们的关系才能公开。我很佩服沙莎。因为太佩服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吻她的念头。
那天师思要到北京组稿,我送她到汉口火车站。
坐在出租车里,我突然扳过她的脸,用力地吻了她一下。她除了紧闭嘴唇,别的什么动作也没做。我将她一直送上三十八次列车的硬卧车厢,直到她从嘴里挤出一句“恭喜你有大房子住了”才离开。
师思是用直觉来判断的。
在直觉这一点上,我崇拜天下的所有女人。主编老莫只让师思在北京待一个星期。师思却待了半个月。她回来后,我和沙莎就将住房的钥匙拿到手。
分房方案刚刚张榜公布,我和沙莎就去买了十斤糖果,放在门卫老赵那里,让他代我们分发给每一个人。老赵比我们幽默,他在分房方案旁贴了一张告示,再将糖果置于告示下面,让局里的人自己随意取。好多人一边吃糖,一边看着分房方案,一边说我和沙莎登记结婚真是时候,早一天没意义,晚一天就迟了。
我同沙莎登记结婚,在局里的反应远远大于在我内心的反应。我同沙莎还像以前一样,各人上各人的班,各人下各人的班,甚至连什么时候举行结婚典礼也没在一起商量。每天早上,我们照例在办公楼前小吃摊上吃热干面过早,然后一道进电梯上楼。赶上电梯里没有别人,我们会走到一块,相互捏捏对方的手。这仅有的身体接触,一点也不能激起我对沙莎的欲望,那感觉就像在武汉商场门口,碰见熟人握握手一样。回到老租界里的那间屋子,面对因为我要搬走而格外高兴的韩丁,我有时会有一种念头,想**非要有两室一厅以上房子才肯嫁给我的师思。
对于沙莎,我一直没有兴趣。
我们之间直到结婚时,也没说过我爱你一类的话。
在师思从北京回来的前几天,主编老莫将我叫进他的办公室。我以为他要同我谈杂志的事,一开口才知道是代表局里,就分房问题同我谈话。他劝我不要掺和分房的事,大家都知道我同沙莎结婚,目的就是为了房子,这样太功利,会影响自己的政治前途。我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当面打了一个电话给沙莎,将主编老莫的话说给她听。沙莎要我告诉主编老莫,就说自己若是想娶局长的女儿,准保什么事情也没有。我没有挂断电话,拿着话筒,照本宣科地对主编老莫转述一遍。这副样子让主编老莫不得不将准备说给我的许多话全噎了回去。他让我放下电话,关上办公室的门,换一副面孔,推心置腹地说起来。
我听了一下午,终于弄明白这套分房方案其实是为局长的女儿一个人制定的。办公室的人绞尽脑汁设计出一个复杂的计算公式后,刚好将局长的女儿算计成符合分房条件的最后一个。那时,他们没料到我和沙莎会从中插一杠子。我们一进到这个体系后,局长的女儿就成了“中央候补委员”。
弄明白后,我对主编老莫说:“这个腐败我反定了。”
说到后来,主编老莫开始追问师思的行踪。他虽然加了一句“这家伙太不像话”来表达作为领导人的大公无私意图,我还是觉察到他对师思的特殊关切。我其实并不清楚师思在外的任何情形,我故意说师思上午还从北京给我打了个电话。然后细细感受这话对主编老莫的伤害情况。
我特别希望给我们的房子能在师思回来之前分下来,我怕自己在面对师思时,会改变主意。自从与沙莎登记结婚以来,在内心深处反倒淤积出一个对师思的情结。我特别清楚,那张婚姻的营业执照不在法律的保护之下。除了感情,连它的操作方式都是不合法的。只要我一否认,它就得完蛋。
然而,我必须在繁华的大武汉拥有自己的住宅、自己的家庭。我的名片上不能长久地只能印着叩机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我不太羡慕别人名片上的职称和职务,让我心动的总是那些电话号码后面括弧中的字母H。
好像沙莎也明白这一点,她比我更急。当着面她总叫我放心,汉江的水跑不脱是要流进长江的。这句话只有沙莎才说,连师思都不说。汉江水是清的,长江水是浑的。天下只有浑水往清水里掺的事,哪有那么苕的人,将自己的清水掺进浑水里。离开我,沙莎独自同行政科的人急了两次。人事处长也出面给行政科的人打了一次电话。这些行动还未见效果,师思便从北京回来了。
师思回来的消息,大家是从主编老莫脸上读出来的。师思从机场直奔杂志社,她一进办公室便冲着我们大笑,然后伸过手要同我握一握,说是恭喜我双喜临门。她在老赵的门卫室旁的墙上,看到了分房人员名单。这时,我也顾不了什么,扭头便往楼下跑。
师思在身后酸酸地说:“别笑歪了嘴。”
出了电梯,果然见到一楼大厅的墙上贴着两大张湿漉漉的白纸。我和沙莎的名字在白纸上被连在一起,沙莎的名字在前,在那之后的括弧里写着我的名字,使我成了自由市场上买排骨必须搭上的烂骨头。以同一个从没表示过爱的女人结婚为代价,换来的房子�